“這…筆生意就算是談成了?”直到從行署大院里出來,張向陽還有些恍惚,就這么一會的功夫,三哥就談成了一筆總額高達38000塊錢的生意?
什么時候做生意可以會這么簡單了?
楊雷更是興奮的道:“三哥,這筆生意,咱們最少也能賺10000塊吧?”
雖然不知道三哥的那些避震器、輪胎要多少錢的成本,但怎么想也能猜到這些東西的成本絕對沒有三哥說的那么高,在楊雷看來,那幾根連桿、焊接在車架上的連桿固定位、座椅的那個鐵架子什么的根本就不值什么錢,除了那四根避震器、5條輪胎之外自己這邊根本就沒什么本錢,人工?那是啥?
賺10000塊錢恐怕都是少的,說不定能賺15000。
按照孫大成的吩咐送陳耕他們出來的宋宇航狠狠瞪了張向陽和楊雷一眼:“閉嘴!”
“怎么了,我做錯啥了?”楊雷年紀最小,在5兄弟當中排名老五,被宋宇航這么訓了一句,心里有些委屈。
“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這是地區行署大院!這出出進進的這么多人,萬一有人聽著心里不舒服,老三的這單生意說不定就黃了你知不知道?”
“可咱們是在車上啊,他們怎么可能聽得到?”楊雷辯道。
“你還敢犟嘴?”宋宇航有些惱了:“你也是在部隊上長大的,禍從口出的道理你不明白?”
“大哥,算了,這么多人呢,給老五留個面子;老五,大哥說的沒錯,做生意不但要心細、腦子靈活,最重要的是嘴巴嚴,說不定你無意中的一句話就透露了咱們的底細,被無關的人聽到了當然無所謂,可如果被咱們的競爭對手聽到了,就等于是底牌被人拿到了,到時候咱們輸都不知道怎么輸的,你說冤枉不冤枉?”陳耕語重心長的道。
楊雷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都從部隊上退伍了,這個道理怎么可能不知道?臉色一白,愧疚的道:“是,大哥,三哥,我知道錯了,您放心,以后我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老五,我不是針對你,”宋宇航換了副語氣,語重心長的道:“你沒怎么在社會上歷練過,不知道社會的復雜,社會上什么樣的人都有,有些人你根本想象不到,當面笑嘻嘻的叫你哥、一轉身就捅你一刀的人多了去了,不管干什么都多留個心眼,千萬別讓自己吃虧。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我們單位的老宋不?他吃虧就是吃虧在那張嘴上。”
宋宇航說的這個同事老宋,哥幾個都知道,單位領導看小宋…當時還是小松…挺能干,人也挺聰明、挺會來事,對他印象不錯,有心想要提拔他,告訴他年底想辦法把他提成副科,叮囑他這段時間多注意團結一下同事,免得到時候有人說閑話。
結果老宋知道這個消息得意的有點忘形,喝了點酒把事情全都給禿嚕出來了,結果可想而知,有資格提副科的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另外一個有跟腳、也有資格提副科的家伙聽到這個消息后不干了,直接找到領導,拍著桌子問領導憑什么給老宋提副科卻不給他提?
弄的領導很尷尬,也很郁悶:看你小宋平常還不錯,怎么一到關鍵時刻就頂不住了?算了,提拔的事以后再說吧。
結果自然是沒有以后了,鬧事的那家伙沒能提上去,老宋提副科的事也就這么黃了,如今時間一晃五六年過去了,五六年錢老宋是科員,現在是副主任科員,到現在都沒能提干——副主任科員,那也是科員不是?
當初宋宇航說這件事的時候,大家只是當成個玩笑在聽,可現在在這個場合說出來,卻是沒有人敢把這事兒當笑話了——老宋同志肯定不認為這件事很好笑——楊雷的臉色有些發白:“是,大哥,三哥,我記住了,您放心,以后不該說的話我絕對不說。”
“記住了就好,還有,老五,這次咱們這單生意真的是賠錢的。”
“賠錢?”楊雷愣了一下,道:“不可能吧?”
他怎么算也不可能賠錢啊。
“老三,真的賠錢了啊?”陳耕這么說,宋宇航也忍不住了,連忙問道。
“這個要看怎么算,如果只算避震器和輪胎的成本,咱們是能賺到不少,可如果算上人工、知識的成本,咱們的確是賠錢了。”
楊雷不以為然的道:“人工?那有幾個錢?”
至于陳耕口中所謂的“知識成本”,他直接就忽略不計了。
陳耕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老五,你還別看不起知識,我問你,全國這么多人、這么多生產212吉普的企業,有一家能對212的底盤進行修改的嗎?他們知道各項參數應該如何設定嗎?”
“這個…很難嗎?”楊雷小心翼翼的問道,他還是不以為然,但陳耕的表情讓他不得不小心點兒。
“我給你說件事吧,我在普桑實習的時候那個帶我的德國專家告訴我的,真實發生在狼堡汽車上的事,”陳耕嘆了口氣,道:“又一次,狼堡生產線上的一臺電機壞了,狼堡的電機工程師怎么修也修不好,修好之后沒多久就壞,修好之后沒多久就壞。
那臺電機在整條生產線中非常重要,價值幾十萬美元,沒辦法,廠家請來了一位在德國非常著名的電機專家來幫忙診斷,這位電機專家很快就診斷出了問題所在,用粉筆在那臺電機上畫了一條線,告訴狼堡方面的人,說這條下面的那個線圈的纏繞匝數不夠,需要多纏繞三圈,就這么一個問題,你猜那位電機專家要多少錢的診斷費?”
陳耕毫不猶豫的將這碗雞湯端了出來。
“多少錢?”
“你猜。”
楊雷眨巴了兩下眼睛,小心翼翼的道:“就這么一條線…我覺得100美元撐死了吧?”
“100美元?”陳耕聽哈哈大笑:“告訴你,再乘以100!”
“再乘以100?!”楊雷被嚇的眼珠子都突了出來:“那不是…10000美元?!這不是坑人么?!狼堡能答應?”
“沒錯,就是10000美元,”陳耕點點頭:“當時狼堡方面也不理解,質問那位電機專家憑什么收費這么貴?”
“對啊,他憑什么收費這么貴?”楊雷心有戚戚焉的點頭,好像這10000美元是他掏出來的似的:“就是畫一條線而已。”
“那位電機專家是這么說的:畫一條線,1美元,但知道在什么地方畫一條線,9999美元,”頓了頓,陳耕意味深長的道:“這就是知識的價值,畫一條線很簡單,誰都能畫,但知道在什么地方畫一條線的人,不多。”
“這…這…”陳耕的答案對楊雷的沖擊太大了,一時間,他瞠目結舌,有心想要反駁,可話在嘴邊轉悠,反駁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是啊,畫這么一條線很簡單,但知道在哪里畫這條線卻是很難,何況,你怎么知道是畫一條線,而不是畫兩條線、三條線乃至更多條線呢?
同樣,這輛改進了懸掛系統的212吉普,知道每一條連桿的長度和形狀、知道心焊接的連桿固定點的位置,任何一個技術工人和焊工都能加工出合格的零件、焊接出合格的固定點,但設計出合格的連桿、計算出最合適的固定點的人,難道他們的本事不值錢?
當然不是這么說的。
這就是知識的價值!
楊雷深刻的意識到了陳耕這句話的意思。重重的點了點頭,楊雷道:“我知道了,三哥,知識很值錢,但為什么咱們國家的知識不值錢?”
“這里面的原因就復雜了,不過不管如何,知識終究是越來越值錢的,比如咱們把只是用在這輛212上,不就開始值錢了嗎?”陳耕笑道:“你們要記住,以后做什么事,都要把只的知識和智力投入算進去。”
“我記住了!”不但是楊雷,宋宇航和張向陽也是一臉嚴肅的點頭,陳耕給他們上了生動的一課,讓他們意識到,原來知識真的可以很值錢的。
陳耕應了聲,拿出個自己的包,從里面拿出一疊大團結,數出50張遞給宋宇航:“大哥,這錢你拿著。”
“老三,你這是干什么?”宋宇航愣了一下,臉色有些不愉。
陳耕認真的道:“這錢不是給你的,你剛剛說到老宋倒是提醒了我,你這也有了提副科的機會了吧?這錢給你有兩個用處,一個是多團結一下同事,你在行署的地位高了,對咱們兄弟都有好處。錢用完了你再來找我,我給你拿;另一個,你對孫主任和蘇隊長表示一下,不能讓人說咱們不懂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聽陳耕說的明白,宋宇航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接過錢裝兜里,道:“老三,放心,我會讓這錢發揮最大的作用的…你們接下來去哪兒?”
“財政局。”陳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