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的烏克蘭還沒到若干年后那種把美國人當親爹的份上,可也沒差多少了,陳耕不知道約翰·科爾寧是怎么做的,但三天后,他就撥通了龔建軍的電話,表示馬卡洛夫現在已經被送進了監獄。
“這么快?”陳耕有些驚訝,烏克蘭政府的效率什么時候變的這么高了?
“現在的烏克蘭,唉…只要有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另外據說約翰·科爾寧找了美國駐烏克蘭大使館幫忙。”龔建軍的語氣有些復雜,親眼看著當初這個讓共和國擔憂的幾十年來睡覺都要睜著一只眼的國家變成了這個樣子,心里不知道是是憂是喜。
“好了,別想那么多,”陳耕拍拍龔建軍的肩膀:“馬卡洛夫進監獄了,估計他對這個國家也該私心了,對咱們也來說也是一樁好事對不對?而且你應該這么想,蘇聯解體了,烏克蘭不可能再造航母,馬卡洛夫的本事就成了屠龍技,這么一身本事就這么浪費了,對馬卡洛夫也不公平,他將來到了咱們公司,把這身本事發揮出來,壯大咱們這個社會主義國家的實力,也算是給蘇聯報仇了是不是?”
“那倒也是。”龔建軍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不過話是這么說,總覺得有點不得勁…”
再次見到馬卡洛夫的時候,陳耕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仿佛老了20歲的人就是之前的那個馬卡洛夫!
憔悴反倒是最次要的,眼前的馬卡洛夫的眼神中除了絕望就是木然,如果用一句話給他此刻的心情做個總結,陳耕覺得馬卡洛夫絕對同意“我的眼前一片黑暗”這句話。
龔建軍下意識的看了陳耕一眼,意思是:三哥,這馬老頭這么慘,可都是被您給害的。
沒好氣的瞪了龔建軍一眼,陳耕心里也是一陣陣的發虛。
曾經的馬卡洛夫,寧可在自己位于尼古拉耶夫造船廠的小別墅里郁郁而終也不肯離開,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陳耕才決定用這種方式把馬卡洛夫“請”到潤華實業去,但現在看老馬同志的樣子,這不會是被打擊的廢了吧?畢竟之前還有蘇聯解體這么大的打擊呢。
不管怎么樣,陳耕沒想過真的把馬卡洛夫一直關在這兒,他輕咳了一聲,道:“馬卡洛夫先生,我們來看您了。”
“哦,是你啊,”馬卡洛夫似乎這才注意到陳耕,他木然的抬起頭來看了陳耕一眼,露出一個木然的微笑:“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見面,也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
陳耕的嘴角抽動了兩下:“馬卡洛夫先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聽人說你被人抓起來了,但上次您不是說只要跟國家安全局把情況說明白就沒事了嗎?”
“我也不知道,”馬卡洛夫很茫然,他是真的茫然,自己收沒收陳耕的賄賂,難道還有人比自己更加清楚?但問題是自己就這么莫名其妙的以貪污和受賄的罪名被送了進來,哪怕自己再怎么抗議也無濟于事:“我和他們說了,我沒有貪污,也沒有受賄…”說到這兒,馬卡洛夫的臉色一變,忽然握住陳耕的手,激動的道:“陳先生,你能不能向國家安全委員會幫我說明一下,告訴那些蠢貨,我真的沒有收你們的錢,你們也沒給過我錢…”
不等馬卡洛夫把話說完,陳耕就緩緩的搖搖頭,苦笑著打斷他的話:“馬卡洛夫先生,這些我們都試過。”
“都試過?”馬卡洛夫一窒,整個人都是呆在了當場。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那批剛才已經被美國人給運走了,不是之前的150美元每噸,而是120美元每噸…”
聽到陳耕提起烏里揚諾夫斯克號的那批鋼材和美國人,馬卡洛夫的眼睛猛然一亮,激動的揮舞著胳膊道:“美國人?沒錯!一定是美國人!一定是美國人干的!”
不怪馬卡洛夫這么激動,前一刻還是這個國家的無雙國士,這一轉眼就成了階下囚,換了是誰也受不了。
最讓馬卡洛夫接受不能的是,如果當真是自己犯了錯誤而成了階下囚也就罷了,那是自己作死,怪不到別人的頭上,但自己明明什么都沒有做,明明問心無愧,偏偏就被人扣上了一頂“貪污、受賄”的帽子,這讓將自己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尼古拉耶夫造船廠、奉獻給了蘇聯的馬卡洛夫如何能接受得了?
此前馬卡洛夫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但陳耕的提醒讓他赫然找到了自己之所以落得現在這個境地的“真兇”:除了美國人,還能是誰?
一定是美國人干的!
除了搞垮了蘇聯的美國人,別人干不出這種事!
陳耕心里慚愧的厲害,這件事真不是美國人干的…好吧,看起來的確是美國人干的,科爾寧先生,這口鍋您就幫我背了吧。
陳耕嘆了口氣:“馬卡洛夫先生,事情已經這樣了,您打算怎么辦?”
馬卡洛夫苦笑一聲:“我都這樣了,還能怎么辦?”頓了頓,馬卡洛夫感激的沖陳耕點點頭:“陳先生,謝謝你能來看我。”
陳耕連忙擺手,這一聲“謝謝”,他受之有愧:“是這樣,我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您從監獄里弄出來,但是從監獄里出來之后呢,您打算怎么辦?”陳耕問道:“現在看來,恐怕尼古拉耶夫造船廠您是回不去了?”
馬卡洛夫默然。
不用陳耕說,馬卡洛夫心里也明白,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之后,不管國家能否還自己一個清白,自己都不再可能繼續擔任尼古拉耶夫造船廠的廠長。但不回尼古拉耶夫造船廠,自己還能做什么呢,去學校里教書?
馬卡洛夫立刻搖頭否定了這種可能:學校也不可能允許自己進去的。
一直在觀察著馬卡洛夫的反應的陳耕,看著馬卡洛夫臉上的無奈,心里頭這才松了一口氣:“如果您這哪是還想好去哪兒,不如去我的公司怎么樣?”
“去你的公司?”馬卡洛夫驚訝的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
曾經在潤華實業下屬的那個造船廠指導過這家工廠一段時間的工作的馬卡洛夫,對于潤華實業的實力有著足夠的了解,知道這是一家實力雄厚的公司,如果能去潤華實業,不說今后的生活有保障,起碼自己的這一身所學有施展之地了。不過馬卡洛夫也有些猶豫:“我對民船的建造不是很了解啊,尼古拉耶夫造船廠的主要業務就是建造軍艦…”
“潤華實業希望能夠進入軍用船舶制造業,”陳耕含糊的道:“如果您肯來,您就是潤華實業船舶建造方面的總負責人。”
馬卡洛夫怦然心動!
如果沒有這次的監獄之行,馬卡洛夫還是尼古拉耶夫造船廠的廠長,雖然他很明白蘇聯解體后尼古拉耶夫造船廠已經沒可能再建造航母了,但這里終究是自己工作了一輩子的地方,老人家有點故土難舍,但現在情況不同了,身上背著“貪污、受賄”兩個罪名的自己絕對不可能再重新擔任尼古拉耶夫造船廠的廠長,既然已經回不去了,就得想辦法找個飯碗來養活自己和夫人,這個時候陳耕伸過來的橄欖枝就顯得彌足珍貴。
馬卡洛夫也有自己的考慮:不管怎么說,陳耕是清楚自己是否受賄的,說自己這次倒霉是被他連累的也不為過,他心里對自己肯定有些愧疚,這樣的話,到了中國,他總要對自己照顧一二吧?
一句話,馬卡洛夫心動了,只是心動歸心動,該矜持的還是要矜持一下:“這個…我再考慮一下…”
“馬卡洛夫先生,”陳耕忽然打斷馬卡洛夫的話:“您就不為您的家人考慮一下嗎?”
“我的家人?”馬卡洛夫一愣:“我的家人怎么了?”
“他們…還好,”陳耕抿了抿嘴:“我暫時把他們接到我住的酒店了。”
暫時接到酒店了?
為什么不在家里?
馬卡洛夫的臉色頓時大變,一種此前從沒想過的可能陡然從他心底里升起來,他一臉絕望的看著陳耕:“陳,你是說…”
陳耕嘆了口氣,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而是道:“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她們的。”
馬卡洛夫的臉色煞白,整個人哆嗦的厲害,眼看著整個人都要摔倒。
龔建軍眼疾手快,趕忙上前去一把扶他坐下來。
“他們…他們…怎么可以這樣?”馬卡洛夫老淚縱橫:“那房子是政府給我的,是我們的房子…他們怎么可以被這樣…”
看著老淚縱橫的馬卡洛夫,陳耕心中愧疚的厲害:自己這是不是有點過于不擇手段了?
反倒是馬卡洛夫,很快收拾好了心情,他用力擦了一把老淚,一臉感激的對陳耕說道:“陳,謝謝你,謝謝你沒讓她們流落街頭…”
陳耕連忙擺手:“您別謝我,我其實沒做什么…”
他心里慚愧啊,馬卡洛夫身陷囹圄,家人差點兒流落街頭,這都要拜自己“所賜”,現在竟然換來了馬卡洛夫的一聲謝謝,陳耕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