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或如虎狼,或如鷹鷲的眼光全都盯著平海港口處,蘇辰卻沒有留意,他一直沒把此行任務太當一回事,只是一個出來游山玩水,順便渡渡雷劫的過客。
沒有衛太倉印象當中的嚴陣以待,也沒有冠軍侯等人心里認為的那般忐忑不安,他只是十分歡喜的聽著春雷一響,就已靈魂出竅。
享受著顫栗和興奮。
這種經歷十分神奇,在主世界之時,他從沒有想過,靈魂烙印還可以吸納雷霆力量成長。
一是因為主世界之中沒有什么九重天雷,再一個,那里的修練方式也大不相同,與蜀山世界一樣,同樣是修練靈魂集合體,并不是修練念頭。
細細雨絲之中打在傘面之上,濺起細微水花,蘇辰閉目端坐,一團光影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直沖高天。
破開云層,一股極強的壓力沉甸甸的壓在心頭,讓他心里升起一種命運無常,人生不由自主的感覺來。
轟隆隆的雷鳴響在念頭深處,就有一種驚悸恐懼,不可遏制的升起,恨不能倒沖而下,把靈魂深藏入識海深處,并躲在陰暗的房屋之內,再也不露出頭來。
“這是本能!”
蘇辰默默想道。
人的超脫之路,就是從克服本能開始,修練本就逆天而行,破開一道道難關,以無窮大勇敢,以無上大智慧,達到彼岸,此時就容不得半絲退縮。
好在,與蜀山世界相比,這個世界的天雷倒是有些不同,只是單純的天地之威,并非劫雷。
蜀山世界之中的劫雷是帶著懲罰性質的,蘇辰修練的是八九玄功,對那雷霆連碰都不敢碰,只能躲。
而此方世界的天雷,分成一層層,由易到難,再加上他也沒顯露出八九玄功的不壞金身出來,倒沒有引動雷霆狂怒…
穿過云層,就見到白光如海,靈魂就是一麻。
靈魂就如同進入到一個無窮宏大的磨盤之中,毀滅創生的力量,化做陰陽兩極,不停碾壓磨礪著,絕望之中有著細微生機。
如果是普通的鬼仙,只是一進入這片白光之海,就會被細密光針撕成粉碎,連每一個靈魂粒子都破碎成粉。
但現在的蘇辰卻是有所不同,他吞并了姬常月的二次雷劫念頭,靈魂念頭之中已有了一些雷霆屬性,再經過天都玉璜的洗禮,也就有了一些把握。
整個天地之間,全部都是無窮無盡的精光,姬常月地洞天神光在這精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這精光,每一寸,每一絲,滲入絞殺靈魂,進入自己的念頭當中。
就好像是許多鋼針,插進全身毛孔之中一樣,要把身體插穿,插得稀爛,無孔不入 這是天地意志,也算是念頭,其中蘊含著毀滅,創造的真意,要吞噬粉碎不屬于天地的異類。
面對這種狂烈危機,功辰心里竟然不合時宜的升起一股喜意。
人生于天地間,復歸于天地間,徹底融入這片恢宏才是大大的歡喜。
“難怪有人說,鬼仙易成,雷劫難渡。”
蘇辰的思維在某一瞬間變得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想不起來,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如果換做尋常鬼仙,就在在陰陽化生之中長久迷失本性,消融在雷光之中,散成一片清風,一片雷光。
而本身軀殼立刻就會變成植物人。
這種感覺與蜀山世界修仙渡劫完全不一樣,那里是擋,是扛,還能靠著法寶、陣法或者命數來相助,而這里就只能以靈魂烙印硬扛,考驗的是靈魂的意志和學識,以及對世界的種種認知,并不是考驗攻擊和防御威力。
對于靈魂意志強大,能堅持自己道路,九死而不悔的人物,種種危機,只是過眼云煙;對于依靠著種種寶物,各種奇門秘技稱雄的人,這雷劫真真就是生死難關。
第一層雷劫,就是陰陽互化,考驗的是靈魂堅凝度。
蘇辰一鼓作氣直往上沖,被陰陽二氣所化針芒打傷破損的靈魂烙印,就要散開之際又復聚攏堅凝,把無窮細碎電芒吞噬,靈魂念頭兇猛凌厲,透著淡淡的殺機。
“就算是天地偉力,又能奈我何?”
念頭之上光芒大放,憑借著過去之意,瞬息之間恢復靈魂傷損,直直沖入二層。
是的,蘇辰根本就沒有試探,一直前沖,并不回頭。
他對自己的靈魂意志的強韌有著信心,也對過去彌陀經有著信心。
第二層,威勢更強大了許多,雷霆如刀似斧,看到蘇辰沖入隔層,立刻化成人形。
那些虛幻光影頭戴高冠,雙目如電,身后還有著兩片雷光化成的羽翼,揮舞著各種兵器惡狠狠的殺將過來。
聞道則喜。
一種狂喜從心里升起,蘇辰一下子變得極為興奮,靈魂如同莽夫一般沖上前去,跟那無窮無盡的光影拼殺一番,不管是殺散敵人,還是被敵人殺散自己都有著永恒的喜悅。
“好吧,不但攻擊威力大了,還加入了情緒攻擊。”
蘇辰心中一凜,卻是并不畏懼,他覺得自己消耗不大,還能往上沖個幾層。
遠處雨絲密如細網,馬蹄聲踩得大地轟鳴一片,甚至把天上的雷聲也掩蓋住了,令人分不清到底是雷鳴,還是地面震響。
“敵襲!”
血滴營副統領陳余生飛身一躍,就立在高大的火羅馬背上,手搭涼蓬,高聲大叫:“結圓陣,豎盾,水龍升天陣。”
陳余生出身西北邊軍之中,跟隨玉親王也曾久經戰陣,尤其是對大乾兵制十分了解,雖然是正在裝載貨物,并不是征戰時分,也還保持著警惕。
一聲令下,就有著數百商船護衛奔跑結陣,烏黑沉厚的盾牌一層層疊了起來,面向遠處疾奔而來的軍陣。
更有著一批批民夫力士,高舉著水喉水槍,斜斜向天。
這是船上的設施,也隨同貨物一起搬了下來,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水龍大陣,其實就是防火用的。
雖然如今是細雨連綿,按理來說并不會有人用火攻,但這些人早就習慣了高層將領的指揮,事實上,他們的舉動還真沒做錯。
遠處黑壓壓沖過來的,有著五百名赤著上身的雄壯大漢,體魄如熊,身背拓木大弓,肩上露出一大片朱紅箭羽。
“對付一個商隊,竟然派出數百人熊衛,衛太倉簡直瘋了。”
陳余生一眼就認出,那些雄壯大漢到底是什么兵種?也對南州總督的瘋狂和謹慎暗暗心驚。
朱紅箭羽,拓木長弓,并不是什么神箭手,而是火箭手。
這種火箭,是大乾朝廷,雇傭方仙道道士煉制出來…
不似暴炎神符劍那樣的東西,需要道術念頭才能發動。
普通人可以用拋射地手法,從天而降,靠的不是弓箭射殺貫穿力傷人,而是落下來時候的炸裂灼燒。
遠處軍陣終于停了下來,隨著一聲呼喝,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無數流星,穿過數千步距離,從高天上降落下來。
天空一片艷紅,就如下起了流星雨。
地面嘶吼聲中,一個圓形盾陣層層疊疊組成帳逢形狀,尤如烏龜一般把所有人遮蔽了起來,從盾牌的縫隙之中,片片潔白水浪沖天而起,蒙蒙細雨轉眼就變成滔天水網。
“轟隆隆…”
一片炸響之中,烈焰洶涌,白汽沖天,莫霞按劍守在蘇辰身旁,看得小嘴微微張開。
“太荒謬了吧,豈非就是現代戰爭中的炮彈洗地,這還是冷兵器戰爭嗎?”
好在那股炸裂力量并不算太大,雖然現場一片東倒西歪,真正傷亡的人并不算多,畢竟有盾牌擋了一把。
而火焰更被所謂的水龍大陣抵消大半,再加上春雨連綿,倒也能撐得下來。
人熊衛火箭只射了三輪,那片黑壓壓的軍陣又動了起來,前方一騎騰空躍起,雷聲轟鳴,手舞巨刃,狂呼一聲,就策馬狂奔過來。
一道潔白氣柱直沖半空,雨水烏云全都被沖得齊齊退散。
精氣如狼煙,人如虎、馬如龍。
看這氣勢,所有人全都失聲,看那形貌威勢,應該就是威鎮南州的老牌武圣,天下聞名的總督衛太倉。
衛太倉身后是八位黑甲將領,還有八十余位手持長刀的銀甲騎士劈波斬浪般從軍陣之中沖出。
“衛府天刀衛也出動了,還有八位鎮守雷刀將。”
陳余生眼神一縮,心里大急,這些人沖陣,自己別說抵擋了,能撐住一個呼吸就算不錯了。
絕望之下,他甚至忘記了己方還有著一個武圣高手和道術鬼仙。
也許是潛意識之中,他就不相信,在衛太倉親自到場的情況下,己方那位許大先生能抵擋得住勢力龐大的敵人。
這是雷雨天啊,道術用不出來,只能以武技對拼,又怎么能對付得了對方靈肉合一的老牌武圣,傳聞中刀法極其厲害的南州總督?
柳樹枝條隨風狂舞,似乎也感應到不安氣息,拍打在清涼傘上啪啪做響,一個盤膝端坐的白衣書生,陡然睜開眼睛,眸子閃閃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