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辰遠遠看著,猜測著其中原因。
“這時候,他應該是已經找到了石窟的招式,心里已經陷入深深的懷疑之中了。”
“他覺得隨便怎么使劍都會被人隨手破去,認為平日里辛苦練就的招式根本就沒有用處,這才是他形容憔悴的真正原因。”
見令狐沖低頭連連應是,岳不群有些滿意,點頭道:“你師娘那招‘無雙無對,寧氏一劍’的威力想必你也知道,蘇三更是憑借這一劍打下了無雙劍的赫赫威名,此劍最講究心技合一,劍術越高威力越大,你就使出這一招來看看吧。”
華山其他劍術令狐沖已經練得滾瓜爛熟,就算叫他試演也看不出有沒有什么進步,只有這種力量和技術高度融合的劍法才可看出他的底細。
令狐沖應了一聲,就提劍準備出招。
這一招寧中則雖然沒有刻意傳授過,但平日練習時從不避諱于他,岳不群也曾多次說過其中竅要,因此令狐沖也是會的。
他舉劍齊眉,左手洗劍,意守神臺,就要出劍。
突然面色一變,神情怔忡,那一劍卻怎么也使不出來。
只覺得眼前全是被破得凄慘無比的寧氏一劍,無論從哪一個方向出劍,都會有人拿著鐵棍,隨手破個干干凈凈。
令狐沖僵在原地,面色陣紅陣白,額上汗珠都滾了下來,卻沒發現岳不群臉色越來越黑。
“混帳,難道你連怎么使劍都忘了嗎?”
岳不群越發不高興了。
寧中則笑道:“沖兒一定是太緊張了,不妨事,師娘和你拆幾招,先熱熱身。”
說著就拔劍出鞘,手中長劍一展,“刷刷刷”就是六七劍橫劈豎削而去。
劍勢如同狂風怒卷,一眨眼就把令狐沖罩在其中。
她出劍之時手臂手肘不動,全由手腕手指使力,身形游走之間,一柄劍用得如同光輪。
“咦,這劍法好眼熟,卻不是咱們華山劍法。”岳靈珊在一旁看得大奇,出聲說道。
蘇辰笑著道:“你當然眼熟了,這是田伯光的狂風刀法,你那天不是見過了?狂風十八式,如風卷殘云。師父以前一定是曾經追殺過那個淫賊,見過幾次那刀法,如今雖然沒使出其中精髓,但劍法極快卻也像個七八分了。”
“大師兄竟然擋住了…不對,他打得亂七八糟的,也不是華山劍法。”
小師妹如今劍法大進,練了紫霞之后,雖然比令狐沖還是差了一些,但跟著蘇辰東奔西跑的,眼光著實提升了不少。
她一眼就看出來令狐沖的劍法雖然古里古怪,但其中著實有著一些精妙招數。
而他出手之時也不是沒有華山劍法,只不過使得畏畏縮縮,全無以前那種信心十足的模樣。
寧中則看出不對,輕叱一聲道:“用華山劍法!”
她身形一轉,回手丹鳳點頭,就是一式“有鳳來儀”,出手恢宏大氣,劍氣籠罩令狐沖全身。
令狐沖額上冷汗直冒,似乎是在掙扎著什么,回了一招“蒼松迎客”,把身前全都護住。
寧中則點了點頭,這一招三分攻擊七分防御,使得還算不錯。
她正想乘勢變招,卻又見到令狐沖這招使到一半,就縮了回去,竟然變成了九分防守,這是在害怕什么嗎?
“你這么喜歡防?用無雙進攻!”
寧中則看令狐沖打得古里古怪,完全不類往常,心里也是有些惱意。
她手中劍勢回收,陡然光華大亮,如一道長虹直射令狐沖。
“無雙無對,寧氏一劍!”岳錄珊在一旁歡叫,卻回頭看了一眼蘇辰,問道:“蘇師弟,怎么你那一招跟娘親用出來越來越不同了,似乎…似乎你的劍更快上許多。”
“你看錯了。”蘇辰笑著說道,心里暗道這姑娘眼光越來越厲害了,以后想要糊弄她都有些難。
岳靈珊卻不知道,蘇辰的這一招無雙不但能爆內氣,還有國術氣血爆發之法。
這就等于雙重發力,威力自然增加雙倍,能不快嗎?
不過,這種氣血爆發,如今的小師妹卻是學不會的,沒練到化勁宗師階段,一爆就受傷了,弄不好會損傷根基。
他就干脆不說,免得小師妹好奇,試劍之時傷到自己。
“不好!”
正說著,遠處令狐沖那里形勢忽變,卻是他終于使出了同樣的一招。
劍一發出,倒還威勢凜凜,但等到了中途,卻不知為何,就變得歪歪斜斜,完全沒有誠心正意,心技一體的模樣。
兩人劍一接觸,令狐沖就被寧中則撞飛了長劍,劍勢直沖胸腹,整個變成了送死。
寧中則臉色一黑,見得令狐沖把自己最拿手的一劍用成這般模樣,她氣都不打一處來。
而且她一時意外,手中長劍攻出之后沒有受到預料中的阻力,忙運勁收力,竟然收不回來,心里又是一驚。
這無雙一劍因為爆發內力攻擊,只要是攻出去了,就很難收斂。
平日里試招的時候,寧中則一般也是不許對練,這時她算計好了令狐沖的出手力道,才斟酌著用了七分內力。
卻沒料到對方竟然開門揖盜,
眼見得令狐沖就要受傷,岳不群都跨前兩步準備提劍格擋開夫人的劍勢了。
變故又再出現。
令狐沖驚慌之間,從腰間扯下劍鞘,沉腰坐肘,反手刺出,奇快無比。
劍鞘跟刺來的長劍保持一條直線,正正封住了這一劍。
劍入鞘,兩人手臂一振,齊齊脫手,而那劍柄卻仍舊向著寧中則的咽喉撞去,其勢勁急。
寧中則心中一凜,幸好還留有余力,一個后仰,那劍帶鞘直飛身后,感受勁風撲面,她楞在原地,驚出一身冷汗,連責問令狐沖都忘了。
“你的華山劍法呢,全忘光了?這是誰教你的怪招?你練了什么武功?”
岳不群怒不可遏的怒吼道,這一招差點就傷到夫人了。
這場試劍簡直莫名其妙,從頭至尾,令狐沖的劍法都是亂七八糟,還夾著許多怪招在里面。
先前還以為他癡迷于練劍,而荒廢了內功修練,如今看來,在面壁的這段時間,令狐沖卻不知在忙些什么,竟是一樣都沒練好。
岳不群對令狐沖最后一式,更是心生疑惑。
看起來雖然手忙腳亂,但那一式劍鞘突擊,卻是又穩又準。
假若令狐沖內力再高深一點點,就可以隨意反攻,卻可以勝得十分簡單。
岳不群雖然偏向古板,但武學眼光卻是極為厲害,他哪里看不出,令狐沖隨手使出的這一劍是極其精妙的武學,厲害之處完全不在那“無雙無對,寧氏一劍”之下。
“弟子…弟子眼見危急,想也沒想,隨手用出來的。”令狐沖吱吱唔唔回道。
“好一個想也不想,你的劍術修為厲害得緊啊,在思過之時就能夠創出如此精妙招數?”岳不群怒極反笑:“這是比我都還要強了。”
若說蘇辰的那套自創劍法,還是從華山基礎劍法上面改編而成,有跡可尋。令狐沖這招數,卻是無中生有,招式之間帶著陰險詭譎,完全失去了光明正大的招意。
岳不群先前沒看出其中的理念,但回想起來,令狐沖出手的那幾式怪招,都是直直攻擊華山劍法的先天不足之處。
不但把招式破了個干干凈凈,其中還蘊含著深沉的殺機,招招直指要害,決非一拍腦袋就能想得出來的。
令狐沖低頭不語,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這是做什么啊?大師兄能自創劍法,當然是好事,咱們華山派又能多上一些精妙招數,可喜可賀啊。”
蘇辰從轉角走了出來,向寧中則二人見禮,他忙著從中打岔。
“這事可不能給老岳攪和了,令狐沖既然藏著掖著,不把石洞里的五岳劍招和破法說出來,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卻是正合我意。”
見到蘇辰兩人上來,寧中則卻是忘記了剛才的驚懼,笑瞇瞇的扯過岳靈珊到一邊,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問道:“我不是說過這段時間不許你見那小子嗎?一點都不矜持,以后怎么管得住他?”
“娘,蘇師弟說了,他已經在山下請好了三姑六婆,過幾天就要上山來…所以我才見他的。”
岳靈珊說著就臉紅了。
“喲,還學會護著他了,珊兒你這樣不行的,得學會…”
娘兒倆在一旁嘀嘀咕咕,卻是聲音越來越小。
岳不群聽了一點,卻是點了點頭,看蘇辰的眼光也柔和了一些:“這樣還差不多,趕緊的尋個良辰吉日,珊兒一心向著你,可不能辜負了她。”
“是,師伯,弟子對黃老之學沒有涉獵,還請師伯幫忙。”蘇辰笑著答道。
他心知老岳也是急了,兩人還沒成親就混到一塊去,這若是不抓緊時間成親,最后弄出個什么未婚先孕的丑聞來就麻煩了。
掌門閨女挺著大肚子成親,會讓華山派的臉都丟光的。
若真出現如此場面,岳不群一頭磕死在祖師牌位前的心思都會有。
聽到這件喜事,岳不群也沒心思去責問令狐沖,只是黑沉著臉斥道:“繼續面壁一個月,你這么喜歡自創劍法,就慢慢的去創吧。”
這卻是說的氣話了,話里恨鐵不成鋼的期待惱怒,就算是蘇辰也聽得出來。
但令狐沖卻沒聽出來,他木然站立著,沒有半點反應,應該是被蘇辰帶上來的消息驚呆了。
“良辰吉日…成親?”
“小師妹要和蘇三成親了嗎?”令狐沖面色變得慘白,突然就捂著胸口,吐了一口血出來。
蘇辰一楞,身形一動就到了他身前,伸手就抓住他的脈膊,只是稍加一探,明白了。
“原來還惦記著小師妹啊,這是聽到我要成親的消息,心里悲苦憂傷,郁憤之下憋屈得吐血了嗎?”蘇辰眼光一冷。
任誰知道旁邊有人一直打著自家女人主意,心里都不會舒服。
他面上卻是不顯,對著關切上前的岳不群等人說道:“大師兄只是剛剛運勁太急,氣息郁結,吐出一口血就沒事了。”
他掏出一口銀針,幫著令狐沖稍稍治療了一下,就跟岳不群等人下了山,這次卻是他也呆不住了。
因為令狐沖的眼光直勾勾的看著小師妹,其中的意味耐人尋味。
蘇辰幾次遮擋都擋不住這股視線,只能由著他去。
小師妹大大咧咧的喜笑顏開,卻沒有發現令狐沖的異狀。
而岳不群思索著要選什么好日子,正在嘀咕著“沖馬,澗下水,城頭土”等莫名其妙的專業術語,根本就沒注意大弟子的心情。
只有寧中則偶有所感,看了令狐沖一眼,默默嘆息一聲,也沒有說什么。
幾人下了山,只余令狐沖一人神色冰冷黯然的立在原地,蘇辰回頭望去,見到他眼中的冷漠,心里一突。
“令狐沖對華山派二十年來的感情,在這一刻終于變得淡漠,也不再關心華山的榮辱興衰。這雖然是人之常情,卻也太過小氣了。不過也難怪他,紅顏禍水嘛,吳三桂都能沖冠一怒為紅顏,令狐沖有怨在心也算不得什么。”
蘇辰灑然一笑,有自己在,華山只會越來越好,多一個少一個令狐大俠,也沒什么大礙。
他之所以阻止了后續發展,沒讓岳不群繼續逼問令狐沖劍法來歷,其實是有著自己的私心。
如今的華山派,比起原著來,早就變了不知多少。
寧中則的劍法武功變得厲害許多,岳不群自從劍法升華,人劍合一之后,也終于明悟到劍法的重要,早就不是當初那種自以為是,認為氣大于劍,氣功就是一切的心態。
在這種情況下,他說不定還會起心想要研究一下令狐沖的奇招怪招,而不是原來那般視之如洪水猛獸。
這樣當然是好事。
但話又說回來了,令狐沖若是一時心血來潮,把石洞藏劍等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兩人其樂融融,那是不是風清揚就不會出場了呢?
依蘇辰猜測,風清揚之所以傳令狐沖劍法,一則是見人才難得,令狐沖合他眼緣。
再一個就是不忍前輩傳下來的絕世劍法就此失傳,總得找一個自己人傳下去。
這個自己人就有得說道了。
風清揚終年隱居華山后山,少有見人,就算是偶爾見到岳不群授徒,也只是隨意看過就算,實際上他對華山派現況是不怎么清楚的,這也正常,做為一個心灰意冷隱居荒山的老頭,沒那么多的偷.窺想法。
他只是在思過崖憑吊往事時,常常見到令狐沖罰上思過崖思過,還被岳不群肆意打罵訓斥,并且女兒都不嫁給他。
從這里去看令狐沖,是不是一個被門派十分不待見的棄徒?也是這一點,讓風清揚心生認同。
“岳不群不喜歡的,我就是喜歡,你氣宗認為他一身的臭毛病,從不循規蹈矩,但我劍宗門人就要的是這股子自由自在,不拘一格無視禮法。”
于是,兩人一拍即合。
這種緣份和際遇是天生的,蘇辰羨慕不來。
他也來過思過崖幾次,無論怎么找,都見不到這位風太師叔,就不得不另想他法。
既然正常途徑學不到獨孤九劍,那也不用破壞原有際遇,就逼得令狐沖去學,逼得風清揚去教。
“如今的火侯剛剛好。”
“這次,能不能有收獲,就看這場戲演得好不好?”
他背著劍,找了個理由就離了住處,手提兩壇極品陳釀,身形象一股輕煙般就上了思過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