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自離開故鄉后,再也沒有回去過一次,那怕是他已經長大,并且有了一定的自由,可以離開首都,離開醫科大學之后,他也依然沒有回去過一次,那怕是他的地圖冊上,在故鄉的那個標記點上,早就已經摩擦得連村莊名稱字跡都很模糊的地步,他也依然一次都沒有回去過。
說是近鄉情怯也好,說是顧忌重重也好,說是羞愧難回也好,總之,張恒并不想回去故鄉。
只是這時已經由不得他不回去了,郝啟是個行動派,聽到風聲就是雨,在和張恒商量之后,直接就和張恒去購買了一大批的補給,然后再去馬市購買了兩匹健馬,前后數個小時時間,再之后,郝啟就和張恒啟程向張恒的故鄉而去。
張恒的故鄉雖然偏遠,但是整個百草國也并不大,兩個人大約是在中午時分出發的,中途兩人在野外住了一宿,待到第二天下午時就到了他的故鄉,一處只有數百個居民,倚山而建的小村莊。
這座村莊名叫白山村,因為在村莊后有一座巨大的雪山聳立在群山里,所以村莊便依這座巨山而命名為了白山村,是一座只有數百個居民的小山村,看起來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郝啟與張恒來到小山村口時,張恒下了馬在村口站立了許久,之后便左右張望了起來,似乎在將眼前的小村莊與記憶里的村莊相互融合,隔了許久,他才重重嘆了口氣,跟隨郝啟進入到了村莊中。
整個村莊看起來顯得非常落后,至少郝啟沒有在村莊中看到任何帶著現代化科技痕跡的東西,要知道這個世界其實已經開始初步的使用電能,雖然沒有電腦什么的,但是電燈什么的是有的,而這個村莊里卻是根本沒看到,同樣的,蒸汽機也沒有,別的一些科技造物也沒有,就是非常落后的土屋,農田,村落,牛馬豬,雞鴨鵝之類,這是郝啟親眼見過最“封建時代”的村落。
“沒有變…二十年過去了,這里依然沒有什么變化。”張恒邊走邊喃喃的說道。
郝啟則在旁邊接口說道:“廢話,這里的交通很不方便啊,百草國的基礎建設做得不好,除了首都算是現代化的城市以外,還有就是國立醫科大學建設得好一些,別的地方則相當的落后,主道路只連接到大鎮子,中小型的鎮子都沒有連接到,只剩下一些土路與鄉間小路彼此連接,這是很致命的,至于這個村子,連鄉間小路都沒有,只有破爛得不行的土路,而且還時有時無,你讓商品怎么流通?若是商品無法流通,那么就只是小農自然經濟,這樣能夠發展起來才怪。”
郝啟自說自話,邊走邊說,而好半天后,他才回過神來旁邊沒了腳步聲,停下來時,就看到張恒在不遠處驚奇的看著他,然后就見張恒急跑了幾步到了他旁邊,這才說話道:“不知道你居然還精通經濟學…而且是我都沒聽說過的經濟學,你之前不是說你是孤兒出生嗎?是只知道練拳的宅男嗎?居然還懂這么多啊。”
郝啟卻是苦澀的笑了起來,邊走邊說道:“你知道一個孤兒練拳是多么困難的事情嗎?你說你從小被那個希德學士名義上收養,雖說在學校里受盡了欺辱,但是好歹還有一口飯吃,而且估計還能夠吃飽吧?作為孤兒來說,能吃飽飯就算是最幸運的事情了。”
“你估計也知道一些練拳的常識吧?窮文富武,要練拳,先吃肉,那怕是沒有足夠的肉食,但是別的食物至少要管飽,這個你總該知道的吧?我從九歲開始練拳,到現在十年時間…”郝啟邊回憶,邊苦澀的說道。
“等,等等!你今年才19歲!?”張恒驚奇的看向了郝啟道。
郝啟有些尷尬的停下了話語,事實上,他在復活爆發前確實是19歲的長相,但是當時在藍影共和國中了埋伏,不得不依靠系統復活爆發一次之后,那時他消耗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壽命才成功反殺,自那之后,他的身體,面貌都在疾速增長,而這些日子以來,已經讓他看起來至少有二十七八歲的容貌了,所以他說自己才19歲,張恒才那么不敢相信。
“我,我他媽顯老,你管得著嗎!?”郝啟有些惱羞成怒的吼了一聲,看著張恒懦懦的表情,他才抱歉了一聲,繼續說道:“總之,我打拳十年,最初是從孤兒院中就開始打拳,對了,我來自藍影共和國,這個國家你知道的吧?是藍海東部區域最重視教育的國家,所以我有幸進入了學校,那時真是窮瘋了,所以當時為了能夠湊齊打拳的營養費,我不得不每一個學期都拿獎學金。”
張恒又一次驚奇的問道:“每一個學期?藍影共和國我聽說過,很重視教育,能夠在那里拿到獎學金…你難道是學霸?”
“真材實料的學霸哦!”郝啟哈哈大笑,然后神色又一次苦澀起來,他繼續說道:“光是這樣,也根本不夠我的消耗,光是吃飯其實都不夠,這就是打拳的消耗了,獎學金能有多少?那本來就是所謂獎金存在的,要拿來生活,拿來吃飯,拿來買各種東西,特別是練武人的消耗,你覺得夠嗎?不夠,遠遠不夠,所以如果沒有我哥們,那么我就是死定了。”
“就是你在山巔上告訴我的那個混黑的哥們?”張恒問道。
“是的,就是他。”郝啟點點頭,繼續說道:“他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混黑了,一開始是作為小跟班,然后小扒手,再到機靈的看守什么的,之后販賣一些軟毒品,或者拉皮條什么的,但是你應該可以想象,他沒有學武資質,幾乎就和一個普通人那樣,也就是做人機靈一些,看人眼神好一些,不該得罪的人絕不得罪,作為黑社會最底層的,也甭想賺什么大錢,勉強溫飽而已,這份溫飽則大多數給了我,我記得有幾次去見他,他偷偷把一些黑饅頭,就是那種摻合了大量谷殼的雜糧饅頭給藏了起來,生怕我給看到,這就是我的哥們,過命交情的兄弟所給予我的一切…而你能夠想象得到吧,我就是在那種情況下,瘦得和猴子似的每天打拳練拳,每天打出5000拳是我的最低目標,然后練了十年,直到我進入大學之后才成了內力境。”
“打了十年,十九歲的內力境,等等,我整理一下思路…”張恒連忙擺了擺手,想了好半天,然后才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神色看向了郝啟道:“你打了一套拳法,是吧?用了十年,將這套拳法打到了登峰造極之境?是吧?然后你就成了內力境強者?”
“是啊,你怎么知道?”郝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張恒道。
“先天道體…”張恒嘆了口氣,用很小的聲音念出了四個字,他也沒說明,而是繼續說道:“這么說我就懂了,不過你可真厲害啊,邊讀書,邊拿獎學金,然后邊練拳,你估計不知道吧?絕大多數的練武者,只要從小發現資質好的,基本上都是全心全意的練武去了,少有去讀書的,一般都是成為準內力境之后才開始逐漸讀書,甚至有些極端的人,悶著頭練了五六十年,要么成了內力境,要么就是老死衰弱,若是成了內力境,才開始慢慢讀書,若是老死衰弱,就混吃等死,享受最后的人生,這才是常態,你可真是厲害啊。”
“是嗎?哈哈哈,我自己也這樣覺得啊。”郝啟大咧咧的哈哈笑著,用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而張恒則有些無語的看著他。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張恒記憶中的原住地,也就是他最早時和父親居住的老屋,而此刻這老屋已經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一些斷壁殘柱,大多數的建材都已經沒有,隱約還可以看到這里曾經是房屋的痕跡留存。
張恒默默的站在這一片的房屋痕跡前,就這樣默默的站著,許久許久都沒有任何的動彈,而郝啟也沒有說任何的話,也沒有做任何的動作,就在張恒旁邊站著。
許久許久之后,張恒眼里有淚水流了出來,童年時最美好的回憶,那記憶中的故鄉,混雜著這二十年里的每一次侮辱,嘲笑他,孤立他,打他,罵他,將他的文具課本給偷走,把他的課桌給劃上侮辱的痕跡與文字,將他在廁所里踩倒在地,在他身上尿尿…
這一切都混雜在了一起,張恒眼里的淚水止都止不住,越流越多,終于,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大聲的哭了出來。
“我回來了,爸爸…媽媽…”
“我是張恒!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