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冷,天星亮。
眾人聽到曹操對單飛的許諾后都是驚詫中帶著不解,不想曹操會以江山為籌碼和單飛做個交換,單飛的眼中卻只有明亮。
良久,單飛冷靜的看著曹操道:“我想司空雖是戎馬一生,卻一直沒有明白一個問題。”
曹操愕然。他不用再聽單飛的下文,已明白了單飛的決定。在名色面前,有人或能故作淡然,可仍舊掩飾不了對名色的渴望,單飛卻不同,他曹操已經提出最大的籌碼,可很顯然,這些籌碼在單飛心中根本沒有份量。
“阿瞞想要不負丁香,這聽起來很讓人感動。”單飛凝聲又道:“可借用司空適才對天子說過的一句話,一切事情若是南轅北轍,那有什么意義?”
盯著曹操,單飛緩緩道:“曹沖離世,丁夫人去意已絕,司空認定復活曹沖才能讓丁夫人活下去,可如果正直的丁夫人、善良的曹沖知道你用染滿鮮血的雙手換得這種結果,他們能否認可?”
曹操身軀顫了下。
單飛嘆息道:“看起來司空心意已定。既然司空選擇了女修,恕單飛道不同,難以為謀。”他本還想再說什么,可終究不過搖搖頭,抱著孫尚香就要離去。
前方無人稍動。
單飛止住了腳步,目露寒光。
荀彧悠然道:“單飛,適才有關中群豪、漢中鬼杰和江東的高手密謀行刺司空,卻多數折于此間。閣下神通廣大、神出鬼沒,一人離去想必沒有太大的問題,可閣下終究還是帶著個孫尚香。”
單飛盯著荀彧道:“你想要擋我離去?荀氏荀彧或許不差,可若說擋我,未免…”他“自不量力”四字并沒出口,可大多人內心均是這般感覺。
這個年輕人早非當年怒斥曹丕、對抗荀氏卻還需要借助旁人力量的少年,如今此人的境界,讓眾人只能仰望。
若論謀略,荀彧或許能在單飛之上,可若論動手,百來個荀彧聯合起來,恐怕都難敵單飛的一根手指。
荀彧搖頭道:“非我要擋閣下,而是在場的眾人均受司空的恩情,司空有難,我等赴湯蹈火、在所難辭!”
他這句話沒有說錯,在場的這些人追隨曹操出生入死多年,將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曹操的身上。曹操有難,這些人明知救難會死,亦會義無反顧。不然當年亦不會有典韋、曹洪、曹安民這些人在曹操生死關頭決絕的舍卻自身的性命。
曹操未語。
隨著荀彧話音落地,有四人已緩緩出列,分占四方,將單飛圍在正中。
單飛微有揚眉,心下著實驚錯。那四人均是陌生的面孔,他倒是一個不識。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那四人氣度凝淵,單飛一眼就看出這四人均是天下罕見的內家高手。怪不得哪怕周瑜中伏后也是立即退卻,關中、漢中雖是高手眾多亦是鎩羽此間,曹操身邊如何會有這般的人物?
“只有這幾個嗎?”單飛雖驚卻沒有絲毫畏懼。
荀彧淡笑道:“閣下亦是沒有把握的,是不是?”
“是嗎?”單飛反問道。
荀彧見狀,更像算定般,“閣下若是早有把握帶孫尚香離去,適才就不用征問趙大人了。難道不是嗎?”荀彧的意思顯然是——你若能有把握帶孫尚香離開,早就甩手走人,何必詢問趙達的意見?
單飛冷冷道:“我問趙達,因為我不想糊涂的離開,卻不意味著有人能擋住我!荀彧,你若只憑這些人想要擋我,恐怕還差的太遠。”
他話語落,雙手將抱著的孫尚香倏然向半空拋去。
眾人均驚,荀彧、許褚均以為單飛要空出雙手動手,不由護著曹操連退數步。護衛齊齊拔刀挺槍,那四個高手終究藝高膽大,不退反進,卻亦不敢主動出手進攻單飛。
單飛雙手瞬間掐訣,當空推去,在他前方的眾人不由后退,卻是用以退為進之法拉長戰線企圖消耗單飛的力量。
雙掌推出,風不聞、夜不驚,前方數丈高的地方景色卻轉——本是黑暗無邊的夜倏然間光芒大作,其中有光芒耀出,刺的眾人雙目都是難以睜開。
哪怕眾高手亦是不由退卻,只怕單飛趁機出手…
單飛接住下落的孫尚香,一個縱躍如游龍般到了半空那耀眼的光芒之上,看著下方錯愕的眾人道,“有本事攔著我的人,跟過來吧!”
眾人訝異的難以言表。
單飛就是立在空中那光芒之間,在說了一句話后,仍舊凝立在那光芒間并未稍動。
這實在超出太多人的想象!
哪怕這世上輕功再是高絕之人,對單飛這般懸凝半空亦是難以理解。
人如何會站在半空靜止不動?
那四個高手見狀,亦是目露駭異,他們在武學上造詣頗深,卻實在不知道單飛如何能做到這點。
單飛冷望下方眾人的愕然,不再言語,轉身踏空而去。光芒隨著他的腳步,漸漸向遠方延展。
曹操身邊的虎衛被單飛所為震驚,一時間都忘了出手,那四個高手卻是齊齊呼喝,縱躍到半空。
那四人一縱數丈,瞬間追上了半空的那道光芒,同時出手!這四人武功著實高絕,從縱躍到出手幾乎是迅雷不及掩耳。
單飛身形倏凝。
那四人卻是再不猶豫,瞬間鎖喉、拿肩、纏臂、抱腿,就要將單飛從半空抓了下來。
眾人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以為單飛隨即會以雷霆手段反擊,不想單飛根本未動,那四人卻驚。
他們雖是抓住了單飛,卻終究抓個空。
鎖喉的穿喉而過,拿肩纏臂抱腿竟然穿過了單飛和孫尚香身軀,向地面落了下去。
單飛、孫尚香瞬間化空如幻般。
那四個高手卻不能化空,終究如石頭般的掉了下來。
眾人驚愕,從未想到幾人交手會是這么個結果。
單飛仍抱著孫尚香立在半空,嘴角帶絲哂笑,眼中卻有著悲哀,轉身再次縱去。
空中的光芒有如雷電般反向上穿去,破了黑暗的夜空。
光芒去遠,單飛和孫尚香已然消失不見!
四野暗寂。
地上的眾人看到這般異象,聽得到自己一顆心怦怦大響的聲響。
半晌后,荀彧揉揉眼睛,似不能相信所見。
良久,曹操這才喃喃道:“單飛走了。”眾人不知如何回答,曹操失魂落魄的又道:“單飛,我知道你說的都沒錯,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還能怎么做?我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荀彧回過神來,終于上前道:“司空,卑職無能…”
曹操擺手截斷荀彧的下文,失落道:“他要走,誰都攔不住的。”
“可司空要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荀彧沉吟道:“單飛終究不能復活曹沖公子。司空已然盡力,想女修也不能因此責怪司空。”
曹操立在原地,許久才道:“女修就能復活倉舒嗎?”
荀彧沉默。
趙達上前一步道:“司空,周不疑心懷叵測,企圖利用秦皇鏡對司空不利,可這亦說明一點,秦皇鏡本是復活曹沖公子的關鍵所在。”
“周不疑呢?”荀彧低聲問道。
趙達皺眉道:“我早看出周不疑的居心叵測,故意虛與委蛇,實則是在麻痹他。不日前,世子兩番遇刺,恐怕就是這人的圖謀。”
曹操默然。
曹丕幸好不在,若是在場,恐怕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趙達懷疑周不疑是刺客,居然還要放長線釣大魚?
“今日收網,我本同時讓人去擒周不疑,不過…”輕嘆一口氣,趙達無奈道:“這人看似和月亮般無暇,卻實在似狡兔、狐貍和惡狼三種動物的結合體,我們要出手時,他已不見。”頓了片刻,趙達又補充道:“有線索表明,他應是逃離了許都,反向荊州的方向。”
荀彧沉吟道:“此人莫非是劉表所派?劉表看似坐談客,實則也是在麻痹各路諸侯?劉表野心勃勃的想分杯羹?”
二人這般對答,顯然要請曹操拍板決定接下來的舉動,曹操看著單飛離去的方向,神色惘然,許久才道:“把伏典帶來。”
不多時,伏典在虎衛的看押下畏畏縮縮的上前,一見曹操,伏典立即跪倒道:“司空,小人能說的都說了,司空答應過小人…”
在承光殿前,這人為姐夫劉協著實義憤填膺,看起來大義凜然。單飛若是看到此人這會兒的模樣,多半會立即明白這小子大有問題。
曹操冷漠的看著伏典,“孤答應過你,你將劉協、伏壽和周不疑的圖謀說與孤聽,孤不會對你如何,反倒會重賞你。”
伏典喏喏道:“司空大人,小的也不用做什么大官,留在許都宮中當個侍衛頭領就好了。”
“封官不急。”曹操皺眉道:“你從伏壽言語中隱約猜到了他們的計劃,可你是否知道,秦皇鏡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伏典搔搔頭,為難道:“司空,家姐也不知道的,小人又如何知道…”他話未說完,秦皇鏡驀地有金光一道,呈弧形遠遠的射了出去,越過西方的山丘,落在山丘的另外一側。
眾人均驚,一時間不知道秦皇鏡為何突現異樣,更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趙達臉色微變,看著金光所落的方向,低聲道:“司空,那里…應是曹沖公子和甄芯合葬的墓穴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