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內沒有絲毫光亮,人在其中,似置身永恒的無明中。單飛聽到巫咸的言論,不由冷汗外冒。
“你知道我這般好心和你解釋的緣由嗎?”巫咸提醒道。
“我知道。”
單飛喃喃道,他知道迷失在時空中的結果。那意味著他和最愛的人哪怕還存活著,彼此間卻比天涯的距離還要遙遠。天涯遠,有心之人尚能到達,但在錯亂的時空中,他卻再沒有機會和相愛的人相見!
“你知道?”巫咸很是嘲弄道:“你看起來什么都知道。可你若是什么都知道的話,如何還會置身此間?”
他驀地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黑暗中激蕩不休。許久的光景,巫咸這才冷酷道:“我提醒你這個事實,只是不想你突然迷失到時空中,再也無法回轉。那樣我雖勝了,卻無疑少了太多的樂趣。眼下就很有趣了…”
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殘忍,巫咸一字字道:“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使用六甲秘祝嘗試逃脫留得性命,可你若是不知道迷失在時空的結果,你不會問心有愧的。但你若是知道這個結局呢?”
不聞單飛回答,巫咸貓戲老鼠般,“你既然知道會迷失,還采用這種方法逃脫,那你就是個懦夫,你哪怕活下來,亦會永遠的活在自責之中!”
長舒一口氣,巫咸滿是愜意道:“你如果想當耀眼的龜殼,真正的心口一如的話,就要和我抗衡下去,尋找生機所在。可是…你覺得你還有什么生機嗎?”
言語落,黑暗中波紋蕩漾,風聲突緊。
單飛瞬間覺得空間有如鐵制的牢籠般,左右后方、甚至上下的空間都是驀地凝結,前方似是空蕩無物,可轉瞬之間,就如有面無形的鋼板緩緩地壓來。
那壓力雖是緩慢而來,可堅決不可阻擋的前行!
單飛就感覺自己似處在液壓缸中,除了抗衡前方的壓力,再沒有旁的選擇。不能動用六甲秘祝裂開空間,他只能單用震字訣反抗。
震字訣本是善于反震世上一切有形無形之力,可他缺乏騰挪的空間,震字訣一出,前方的壓力不過稍有緩進,轉瞬就如碧海潮生般接踵而至。他數次使用震字訣,卻不過是稍微拖延下前方壓力所至的時間罷了,轉瞬間,他再無可避免,雙掌抵住前方,再無移動的可能!
單飛暗自叫苦,心道人力有窮,可實驗室給出的壓力卻像無窮無盡般,他遲早有被拖死的時候。
這種境況和在龍宮天塔時又有不同,那時的巫咸雖是變幻莫測,可終究還是將攻擊蘊含在幻相中。
幻相只能致幻,卻是不足致命,那時要想取他單飛的性命。巫咸必須要真正出手。單飛那時可以觀空幻境,幻境一破,他對抗巫咸并不落下風,如今前方力量雖是無形,卻是實在的壓力,巫咸又是始終不現身,他單飛根本就是沒有絲毫勝出的可能。
單飛剎那間周身汗涌。巫咸怪笑道:“單飛,你還真的有種。但你畢竟是個人,神農為了研究壓力下生靈的反應,凝聚著天地之力蘊含在此間。這里的力道是無窮無盡的,你以為你能抗衡幾時?”
黑暗無聲,但有益發粗重的呼吸聲響。
巫咸亦似看不到單飛的動靜,推測道:“你的韌性的確比旁人要強了許多,可我賭你再撐不過千數。一、二、三、四…”
他慢悠悠的數了下去,等到數在九百余數的時候,忍不住放緩了數數的速度,詫異道:“單飛,不想你這般堅韌,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突然大笑道:“你贏了。這次我賭你再撐不過百數了。”
他這般善變根本是在無賴,旁人若是看到,定會罵他無恥,可巫咸卻是行若無事般繼續數了下去,才數到五十一時,黑暗中就有關節咯咯作響的聲響。那明顯是一人體力將盡開始散功的跡象。
巫咸嘆道:“單飛,你若求饒,我會饒了你的性命。我囚禁了你,并非想要了你的性命。我們還有商談的余地。”
話音未落,巫咸就聽黑暗中一聲悶哼,隨即有噴血之聲。
巫咸微驚,立即止住了壓力的前行,試探叫道:“單飛…單飛…你一切可好?”
黑暗中的單飛委頓在地。
巫咸很是“關懷”的又喚了數聲,黑暗中本是粗重的喘息聲漸漸微弱了下來,逐漸微不可聞。
良久,單飛所在之地驀地現出一個黑影。那黑影有如幽靈般無聲無息的出現,手中舉著一把銳利的尖刀。黑暗亦是不能掩藏刀上的凜冽寒意。
那幽靈輕盈地到了單飛的面前,看來就要舉刀下戳。
單飛微咪雙眼,卻沒有立即出手!
他沒有吐血,亦沒有力竭。巫咸算的本是不錯,若是以往的他,在這種磅礴的壓力下能堅持千數以上就是奇跡了,不過他得見單鵬后,無論武功還是神通都是暴增,實驗壓力雖是磅礴無儔,他一時間倒還沒有問題。
他故意示弱,見巫咸數數,索性將計就計的隱藏實力,假意支撐不住、故作吐血之聲卻是想誘騙巫咸前來。
巫咸的用意不是要取他的性命!
單飛對這點兒心知肚明,暗想若是巫咸想取他性命,就應立即用出實驗室各種另類的考驗,而不是單純的先用壓力拖垮他的體力。
巫咸想要擒下他,這才先耗費他的力量?
若巫咸有絕對的把握勝過他,何必這般大費周章。單飛一念及此,發現他還遠沒有到了絕望的時候。
他有機會擊敗巫咸!
雖不知道巫咸留下他性命的用意,可單飛知道自己要擊敗巫咸,就一定要先看到巫咸。他假裝支撐不住吐血倒地,壓力果然撤去。這時候突然來了個幽靈般的身影,舉刀看來想要干掉他,若是旁人,必然認定對方是巫咸,雷霆反擊以求先手。
單飛人在絕境,仍舊沒有失去冷靜的判斷,不等那人走近時,他就已知道這人絕非巫咸!
這人腳步雖是輕盈,可呼吸和常人無異,根本不是內家高手,更古怪的是,這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氣。
來人竟像是個女人。
巫咸如何會附在女人的身上?
單飛心中暗罵巫咸的狡詐,這種時候居然還不現身。不過他既然做戲就做全套,仍故作衰弱的委頓在地,不解這里如何會出現一個古怪的女人時,就感覺那人影緩緩蹲下來,摸索到了他的胸膛,隨即摸到他的臉龐。
單飛感覺到那手指的膩滑,更確定那是女子無疑,暗皺眉頭,卻已看到那刀尖緩緩地就要落了下來。
半晌,刀尖停在半空再沒有動靜。
許久,巫咸的聲音才響了起來,“為什么不殺了他?”
那幽靈般的身影沉默片刻才道:“他還活著!”聲音微啞滄桑,是個女人的聲音。女人不再年輕。
巫咸笑了起來,“他自然還活著,他若死了,我如何還會讓你殺了他?你莫要忘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只要你殺了他,我就可以放你離開這個如同幽冥般的地方。我這人一言九鼎,絕不會食言的。”
你要是一言九鼎,天下就不愁沒有裝飯的器皿了。單飛心中暗罵,卻奇怪巫咸這個變態所為著實讓人想不明白。
巫咸為何要這女人殺了他?
那女子默然許久,才輕聲道:“對不住,他還活著,我下不了手。”她說話間緩緩放下了尖刀,居然坐在了單飛的身邊。
巫咸那面沉默良久,這才嘆道:“蔡文姬,我倒沒想到,你居然還是這么有骨氣的女人。可你若是有骨氣的話,如何會流落草原失節這多年仍不肯去死呢?”
單飛心中一震,從未想到過這個舉刀要殺他的女人居然是蔡文姬。
蔡文姬隨傳國玉璽一起來到許都,卻沒有跟隨玉璽進入宮中,而是被曹操安排到暫住的地方。
那蔡文姬如何會到了這里。
是老曹授意人這么做的?老曹和巫咸亦有約定?巫咸為何將蔡文姬抓到這里?這個死變態究竟在想著什么?
單飛百思不得其解。那女子聽到巫咸這般侮辱的言語,卻是氣得渾身發抖。單飛感覺到那女子深切的悲哀,突然道:“這位…夫人,你不用難過。在這世上,被狗咬了一口絕不是我們的錯,我們犯不著因為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更不用向那條狗辯解什么。”
他仍舊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可言辭著實尖銳。巫咸聽了,不由怒哼一聲,那女子聽到單飛這般安慰,極為感激道:“多謝單公子。妾身正是蔡文姬。”
單飛皺眉道:“你如何到了這里?”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蔡文姬恐怕也不知道答案。
果不其然,蔡文姬有絲哽咽道:“妾身并不知情。妾身以為回轉中原就會逃離苦難,不想…”她沒有說下去,意思自然是沒想到苦難不過將將開始。
巫咸冷冷道:“單飛,你的能力還是有點兒超乎我的想象。你還能這般說話,顯然是等我出現了?”
單飛心中凜然,知道狡猾的巫咸對他只有更加防范,仍舊裝作虛弱道:“你錯了,我什么時候都是這般說話。我不像某些人,沒能力的時候卑賤的如奴仆,在有點兒能力的時候,又只知道耀武揚威的去欺凌弱小,全然忘記自己曾經的卑微。等碰到稍強的對手,終究只敢躲在暗處口出污穢,卻自鳴得意的和孫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