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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8節 月上柳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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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中靜寂。

  單飛聽到甄柔和甄逸的一番言語,微有失望,不過這多少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這件事甄氏雖是參與,不過甄家人多是和丁夫人一樣,都不過如棋局棋子般,自身并不知道那道人下一步的走向。

  看堂中燈燃,單飛意識到天色已晚,起身道:“煩勞甄族長和甄姑娘以實情稟告,我尚有他事,先行告辭。”

  眾人微有錯愕,田元凱連忙道:“單兄弟,正是用飯時光,我等許久未聚,何不先用晚飯,再談其他?”

  單飛看出田元凱的做媒之意,不想彼此尷尬,堅決道:“田堡主,我是真有要事,還請諒解。”

  他不待眾人挽留,已然出了廳堂,未走兩步,就聽甄柔叫道:“單哥哥…”單飛微皺眉頭,聽到甄柔追出來,轉身客氣道:“甄姑娘有事吩咐?”

  甄柔輕咬紅唇,盯著單飛道:“單哥哥,我知道你是覺得我煩,因此才會匆匆離去。”

  單飛本待否認,可見甄逸、田元凱等人都站在堂前立著耳朵在聽,索性默認。

  甄柔眼圈微紅道:“單哥哥,你知道嗎,這幾年來不知你的音訊,我著實很是想念。我一直在等你回來,親口對你說聲對不住。我知道當年是我任性、一切都可說是我的不對…”

  甄逸微有點頭,暗想這倔強的丫頭終于肯服軟,算是甄家的好事。他心中一直有個擔憂單飛卷土重來,看起來不但得曹操信任,甚至連世子曹丕都對其青睞有加,如果甄柔始終和單飛不對付,難道甄氏滅族的預言會應在單飛的身上?

  田元凱更是捋須感慨,一幅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的樣子。

  甄柔上前一步,很是動情的看著單飛道:“但都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事到如今,我已經努力改過,單哥哥,你難道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一言落,庭院幽寂。

  單飛終于正眼看向甄柔,良久才道:“甄姑娘,很多事情,我早就忘記;很多事情,我不會放在心上。當年的一些事情,早就過去,甄姑娘也不必念念不忘了。”

  甄柔喜道:“這么說,你是原諒我了?”看單飛不語,甄柔認真道:“單哥哥,你原諒我了?”

  單飛輕嘆道:“甄姑娘言重了。”

  他轉身要走,甄柔卻已撲了過來,一把從后面抱住了他,同時極低的聲音道:“單哥哥,女修密令曹操建造銅雀三臺,本是要重啟女修之棺。”

  若依單飛的身手,甄柔如何能近他身側?可聽甄柔這般說,單飛心中微震,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群侯爭鋒,老辣的曹操如何會不參與其中?女修有密令促進一統,曹操為求一統,或許也會和女修一條船上?

  他心緒起伏,等回過神來,才發現甄柔已經摟住了他。

  不過片刻的時光,堂前的幾人都是看直了眼,田元凱暗想單飛嘴上說著不要甄柔,可這反應還是比較誠實的。捋須微笑,田元凱覺得二人有戲。

  甄柔嘴角似笑非笑,又低聲說道:“單哥哥,你若想要知道女修更多的事情,不妨來找我。”終于松開了手,退后數步,甄柔揚聲道:“單哥哥,無論你怎么說,我知道,你是不會忘記我的。你若要找我,我時刻都在等著你。單哥哥,你我才是天生的一對!”

  言罷,甄柔臉上紅暈,扭頭跑的遠了。

  眾人會意的笑,一時間倒覺得這晚飯吃不吃已經沒什么兩樣。看著單飛略有猶豫,終于還是向府外走去,田元凱微笑道:“甄兄,我覺得此事很是靠譜,希望在許都城能吃上甄家的喜宴。”

  甄逸望著單飛遠去的身影,期冀道:“但愿如此。”

  他們說著話的功夫,并沒有留意到院墻處的一棵大樹上,有樹葉簌簌作響。一人離樹而去,趁著微暗夜色的掩映,背離單飛的方向而去。

  那人奔行半晌,這才止住了腳步,眸中似有茫然之意。抬頭見月上柳梢,那人月牙般的一雙眼眸似染了分月意的晶瑩,亦帶著些兒月色的蕭瑟。回頭向單飛離去的方向望了眼,那人又垂頭半晌,卻不準備回頭,就要向前走去,突然頓住了身形。

  華燈初上。

  月意闌珊。

  升起的明月灑落清輝鋪滿世間,亦落在前方不遠處一人的身上。

  來人靜靜的站在那里,手中拎著個箱子。

  箱泛七彩,敘說著流年逝水的滄桑。

  來人正是單飛。

  在樹上藏身那人驀地見到了單飛,如月牙般的秀眸中閃過絲光亮,隨即有了慌亂,她想轉身,可纖手都動不了分毫,她想故作不認,但曾經的風雨與共,讓她如何能忘?

  單飛看著眼前伊人的彷徨,似全然不知道:“尚香,一別兩年有余,你…你還好吧?”

  樹上藏身那人正是孫尚香!

  孫尚香本還用紗巾罩面,聽單飛一口就道破她的身份,澀然笑笑,取下面紗,露出新月般朦朧的玉容。

  “單飛,不想…不想…”

  “天下很大,卻實在有點兒小。”單飛上前一步,見伊人竟似要退后的模樣,終于止住了腳步,“不想能在許都的長街,和你偶然遇上。”

  孫尚香暗自舒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鬼使神差道:“恭喜。”

  “恭喜什么?”單飛反問道。

  孫尚香玉容有些蒼白,“恭喜你…恭喜你…”她說了兩遍,容顏轉為苦澀,“你回到了許都,重新選擇做你的摸金校尉統領了?”

  單飛笑笑,“尚香,你千里迢迢的從江南趕到許都,就是為了問我這件事情?”

  “我不是…我不是…”孫尚香以往在單飛面前一直從容不迫,此番卻是少有的不自在。頓了片刻,孫尚香一咬牙道:“我來這里,不是因為你!”

  月色無邪,月中卻有陰影。

  單飛的笑容看起來像是紙糊的一樣,孫尚香甚至不敢去看單飛眼中的失落,堅持道:“我來這里的目的,你應該猜得到!”

  “我猜不到。”單飛搖搖頭。他和孫尚香的距離看起來不過數尺,可他始終無法再邁前一步。

  有時候咫尺的距離,真的如天涯般遙遠。

  孫尚香玉容轉冷,“你這個摸金校尉的統領未免有點兒太不合格了。你不知道嗎?如今許都城風雨已至,不知有多少路人馬要借機興風作浪。以往他們是沒有機會,可這次…這次有女修暗中煽動,情形就是大不一樣,曹操不一定穩贏的!”

  看著默然的單飛,孫尚香本要說你如果選擇了曹操,無疑成為眾矢之的,一定要小心一些才行,話到嘴邊卻道:“我以為你巡視許都,是要捉拿和曹操做對之人。”

  單飛凝望著孫尚香,“江東也參與此事了?”

  孫尚香不敢去看單飛的雙眼,扭頭望向旁處道:“家父殞命、家兄辛苦十載,才打下了江東的基業。眼下誰都清楚曹操平定烏桓后,隨時都會揮兵南下。我是孫家的女兒,無論如何,都不能將江東基業拱手送到曹操的手上!”

  “你是孫家的女兒?”單飛喃喃念了遍。

  “不錯。”孫尚香硬起了心腸,重復道:“我是孫家的女兒!”這句話聽起來似沒有什么問題,但她這般說的時候,心中卻有著難言的絞痛。

  看著單飛的默然,孫尚香只怕再過片刻,終究抑制不住沖動的情感,故作冷漠道:“我告訴你這個事實,你也應該知道我會對曹操不利。你…你…是不是準備下手抓我?”

  單飛搖搖頭。

  孫尚香鼻梁的酸意涌上眼眶,迅疾的轉過了嬌軀,“你若不抓我,那我就走了。下次再見,你不要希望我會因此留什么情面。”她只怕淚水奪眶而出,難抑聲音的顫抖,疾步沖入黑暗,再不見了蹤影。

  急沖了幾條長街,孫尚香這才停住了腳步回頭望去。

  長街空蕩。

  伊人的一顆心瞬間也變得空空蕩蕩,耳邊又響起不久前甄柔的言語單哥哥,你我才是天生的一對。

  她不是嫉妒甄柔和單飛的親密,只是想著單飛,我幫不了你什么,可我再也不會拖累你。我今日來見你,本來要提醒你小心。今日一別,只希望你…

  雖早存了這個想法,亦是決絕的實施,但真的見不到單飛,她再難忍心傷,強忍許久的淚水終于流淌而下。

  月色清冷,照在她孤單的身影上,亦落在還立在原地的單飛身上。

  單飛始終未動。

  追上去能如何?

  他那一刻倒沒有感到孫尚香的無情,卻只感覺世事的無奈。

  腦海中又回憶起孫尚香在潛艇的落淚傾述我一心想幫你,卻終究害了你!對不起,你已做到了你能做到的一切,我卻始終拖累你…我不是一個肯認輸的人,但這一次我寧愿輸給白蓮花、永遠的不見你,也希望你能安然的回來!單飛…對不起!

  明月亮,銀河淡。

  他抬頭看向天上橫亙的銀河,許久才喃喃道:“尚香,你是孫家的女兒,可你亦是晨雨。當年是你給了我去愛、去勇敢面對一切的勇氣。我要如何做,才能讓你知道,和晨雨并肩的單飛從來沒有放棄、亦永遠不會放棄?!”

  眼中有淚,單飛低頭看向手上的流年。

  流年滄桑。

  滄桑的可擦去世上的太多痕跡,卻唯獨抹不去天地間那傾心相許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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