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趙達看到華佗突然在房中出現,背脊不由有寒意上沖。他們倒不是做賊心虛,而是明明知道華佗已死,驀地再見華佗出現后正常的反應。
事實上。若非親眼目睹過這種影像,乍一看到這般情形的人,哪怕是帝王將相,亦是心中震撼。
單飛不為所動,只是凝神在流年和《青囊經》上制造關聯,他知道華佗不應是對他們說話,只是流年恰巧還原到華佗在牢獄中的這個場面。
可趙達將華佗困在牢獄中,定是嚴禁旁人和華佗接觸交流,那能有誰會不顧禁令的和華佗交談?
單飛心中困惑此事,流年隨其意轉,前方影像視野倏大,然后單飛就見藍光一道,下一刻的功夫,有兩人已立在了華佗身前!
曹操饒是一代梟雄,見到這般場面,亦是瞋目難言,不知單飛如何會有這般神通妙法,趙達總算知道些三香的事情,伊始雖是震撼,不過很快意識到單飛是在復原華佗在牢獄中的場面,他駭異單飛的手段之際見那兩人突然到了牢中,失聲道:“他們是如何進入的牢中?那些獄卒呢,都死了不成?”
那兩人的容貌和常人仿佛,不過一皮膚盡墨、一膚白如玉,看起來極為的奇特。
華佗看到那二人出現,亦是不由眼皮微跳,還能故作淡然道:“我知道你們要來了。”
“你是誰?”那膚色盡墨之人冷然喝道:“你占用華佗的軀殼所為何來?”
“你們猜?”華佗笑道,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丁夫人身軀微震,她亦是詫異所見的不可思議,不過尚能明辨是非,一聽這二人的言語,隱約明白事情的確另有玄機。
那膚色白皙之人不如同伴般森冷,嘴角微揚道:“華佗以醫證武,又以武通玄長生之秘,自身精氣神聚,可說是世上少有之人,要用奪舍之法占據他的軀殼行事著實不易。”隨即有些惋惜道:“你不是巫咸,但能毀去華佗的恐怕只有巫咸了。”
單飛心中凜然,他已從單鵬口中得知巫咸在龍宮天塔損失的只算是個分身,聽巫咸如今暗中興風作浪,忍不住的戒備。
華佗似不想對方推斷很有條理,淡然道:“我不是巫咸,你們才敢現身在我的面前。我若是巫咸的話,你們這些白狼秘地的妖孽,能敢出現?”
單飛心中微震,不想這兩人居然是出自白狼秘地。
那兩人互望一眼,膚色白皙之人緩緩道:“閣下借華佗身軀而來,想必是要借用他醫者的身份。聽聞曹操愛子曹沖病重,閣下這般作為,莫非是要借用曹沖來制約曹操?”
華佗微笑道:“大家彼此彼此。你們莫要告訴我,你們來到許都,只是為了看一看許都城的風景。你們若是無意為害世人,何必會從老巢千里迢迢的來到這里?”
“大哥,和他多說什么?”那黑色膚色之人性格似冷厲暴躁,“此人害了華佗,我們殺了他,也沒什么過錯。”
華佗雙眉微揚,并無懼色。
膚色白皙那人沉吟道:“我等可以不理閣下肆意妄為、以及閣下要對曹操做些什么,但閣下這般倒行逆施,未免有違天和…”
華佗不由放聲長笑道:“白狼秘地的人,也會說什么天道?你不用遮遮掩掩了,我知道你的目的。”
膚色白皙那人眉峰一聳,就聽華佗道:“你客氣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還想看看華佗有沒有利用的價值罷了。可惜…”
說話間,華佗霍然站起。
黑白二人凝神以待之際,就見華佗臉上露絲詭異的笑,隨即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糟糕!”膚色白皙那人一聲低呼,倏然到了華佗的身前,伸手去試探華佗的鼻息,半晌才縮手回來道:“華佗死了。”
曹操、丁夫人都是極為詫異,不想一個人會說死就死,根本沒有任何征兆。
黑色膚色那人低聲道:“大哥,不久前華佗就是行尸走肉,早就死了,眼下不過是被這人借用軀殼行事罷了。大哥,這人突然離去,我們怎么辦?”
膚色白皙那人沉吟道:“奪舍占據華佗軀殼之人極其小心,只怕泄漏什么秘密,又怕我等不擇手段的將他留下,這才驀地離去。他離去后,又徹底毀了華佗的軀體,這軀體很快就會腐爛,這里不是白狼秘地,我等無能再救華佗了。”
單飛暗自驚奇,知道這人沒說的意思是若在白狼秘地,他們還能將死了多日的華佗救活!
他聽孫鐘所言,已知曉白狼秘地醫術的神奇,如今再聽了此人的言語,更感覺白狼秘地的醫術水準比世間要高出幾個層次。
黑色膚色那人突然側耳傾聽,低聲道:“大哥,我們雖迷暈了牢中的獄卒,不過又有人從外而來,很快就要近大牢之前了。”
單飛暗道此人聽力可說是極為驚人。
“走吧。”膚色白皙那人一揮衣袖,牢房外瞬間噴嚏聲一陣,再有藍光閃現,那兩人已然消失不見。
趙達看的目瞪口呆,突然想到,當初自己見郭嘉住處有人,進入后又是不見人蹤,拜訪郭嘉那人莫非和這兩人一般的來歷?
單飛仍注目青囊經上,窗前的畫面亦沒有消散。過了片刻,趙達的聲音從牢門外傳來,“司空,華佗很是詭異,我帶華佗到府上就好,你何必親自到牢中?”
眾人不聽曹操的聲音,隨即聽趙達喝問道:“華佗如何了?”
有獄卒賠笑道:“趙大人,我等聽你的吩咐,一刻不敢怠慢。他好著呢。”
房中的趙達感慨單飛神奇的時候,神色苦澀。他聽出這是自己和曹操進入牢房前的言談,不想竟被單飛復原的一字不差。
那時的他雖是小心又小心,哪里想到世上會有這般神人,根本不走正常的路徑,迷暈、復醒獄卒又是如此的輕而易舉?
牢門響動,曹操低頭進入,沉聲道:“華佗先生,孤…”他話未說完,倏然止步,顯然是發現了華佗的異樣。
趙達一個健步到了華佗的尸體面前,伸手一探華佗脖頸的脈動,轉身就給一旁的獄卒一記重重的耳光,急怒道:“華佗怎么會死?”
丁夫人微垂眼簾,隨即不由向曹操看去,正見曹操癡癡望來,丁夫人臉色蒼白,緩緩的移開了目光。
牢中瞬間嘈雜聲一片,獄卒紛紛跪倒,七嘴八舌的述說著自身的無辜。
趙達怒極拔刀,才要向獄卒砍去,就聽曹操道:“且住!”曹操雖只說兩個字,著實威嚴無比。
“趙達,這是怎么回事?”曹操喝問時身軀亦是不由自主的顫抖。
趙達望見曹操狐疑的目光,意識到什么,嗓子都啞道:“司空,不是我,不是我殺的華佗。”
“不是你又是哪個?”曹操的聲音中滿是蕭殺。
趙達臉色巨變,驀地伸出左手來,一刀就砍掉左手的小指。
牢中頓靜。
單飛雖早知這個事實,可見趙達行事這般決絕,還是為之心顫。
“司空,不是我!”趙達不管血流如注的斷指,雖然痛得臉上刀疤扭曲,仍舊堅持道:“我知道你懷疑我。你決定答應華佗的條件,讓他掀開腦蓋放東西進去,華佗居心叵測,你這么做,那和去送死沒什么分別。”
丁夫人身軀顫了下,神色震驚,顯然并不知道此事。
“你若是死了,無論是誰,都不會放過我。”趙達嗄聲道:“我是有殺華佗的緣由,可我沒有殺他。”
額頭汗下,趙達咬牙道:“司空,我真的沒有!我趙達的確是個小人,行事不擇手段,可我趙達的性命是司空給的,司空不但救了趙達的命,還給了趙達無上的權利。趙達究竟不是畜生,此生想著的唯有報答司空的恩情。”
一揮刀,趙達又斬斷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汗水和著眼中的淚水,“司空想做不能去做的事情,趙達哪怕送了性命也要為司空做到。可司空真正決定去做的事情,趙達有哪一次會違背司空的意思?”
淚水終于流淌,趙達嘶聲道:“司空,我知道你這次是想以死證明對丁夫人的心意,卑職攔不住你,也早就決定隨你去的。你不畏死,趙達也是不怕死的,只是你一定要明白,這件事絕不是卑職所為。”
他話音落,橫刀就要向脖子割去。
單飛微有動容之際,畫面中的曹操已喝道:“住手!”
趙達刀止,并無愧色的看著曹操。他斷指的鮮血滾滾而下,卻是不望上一眼。
曹操凝望趙達良久,終于道:“趙達,孤信你的。”轉瞬有些惘然,曹操看著華佗的尸身,喃喃道:“不是你,那是誰殺死了華佗?”
畫面轉淡,淡出了眾人的視線。
木房中,曹操緩緩扭頭看向一旁情緒激動的趙達,走過去輕輕握住他的左手道:“趙達,我…不該懷疑你的,我對不住你。”
趙達的淚水瞬間迸出了眼眶,啞著聲音道:“司空何出此言?趙達的性命是司空給的,司空就算收回去,卑職也是絕無怨言…卑職的一點委屈算得了什么,你…你心事無人能說,說了別人也不信…才是真正的委屈…”
他聲音哽咽,不能再言,卻不由向丁夫人的方向望去。
房中靜寂。
良久,丁夫人終于道:“阿瞞,我錯怪了你。我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