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寧兒被單飛否定了主意,沒有羞怒,只是有著訝然。
她聽單飛隨口而談,旁征博引,有些話甚至她都沒有聽過,但一入腦海,卻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只覺得這道理譬喻自然而然。
這些話要是出自孝廉、秀才之口,她或許只覺得此人不負文采,但單飛…不是三叔看中的人物嗎,他會看古物,為何又懂得這些道理?
鏡花水月,夢幻泡影。
她想著這八個字的時候,一時間心中只是在問——那什么才不是鏡花水月,夢幻泡影,只是她終究沒有問出,只是道:“那…你難道還有別的方法?”
“當然。”單飛笑道。
曹寧兒輕咬紅唇,不信單飛有什么方法可在短期內扭轉局面,但望見他自信的表情,曹寧兒又是期待道:“那說出來聽聽。”
“當然是打鐵還要自身硬。”單飛話一出口,見曹寧兒一怔,立即意識到有點超前,解釋道:“我們比的是哪家酒樓生意興隆,興隆就絕非是由曹司空、世子這幫人來做評論,而是要靠許都城的百姓,那才是我們要拉攏的食客來源。”
曹寧兒眸光微亮,許久說不出話來。
“曹家酒樓要和夏侯家酒樓對抗,靠的不應該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而是最好的提高自身的能力。”
曹寧兒終于放下茶杯,蹙眉道:“你說的這個道理我如何不懂?但是…我們眼下除了饅頭外,根本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提高。”
“只要大小姐支持,在下會來想辦法。”單飛見曹寧兒被他說動,終于舒了口氣。
曹寧兒白了他一眼,“我若不支持你,今天怎么會和你來到這里商量?”
那你剛才肯定是考驗我對曹家的忠誠了?
單飛見大小姐被他說服,暗想要抗外敵,內在和諧最是關鍵,眼下大家齊心一致,一定要趁熱打鐵,“大小姐,煩勞你帶我去廚房一趟,順便把蓮花找過來。”
“找那丫頭做什么?”曹寧兒似是不經意的問。
“那丫頭很有點小聰明的,你不要小瞧她。”單飛笑道。
曹寧兒默然片刻,終于找個伙計去找蓮花,她在掌柜的陪同下親自帶單飛進入酒樓的后廚。如今只是早飯時間,忙碌都是樓下烏大娘、蓮花的事情,樓上的幾個廚子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見到大小姐進來,慌忙站起,有些手足無措。
單飛知道中國飲食以前本是兩餐文化,也就是一日兩餐,和佛教飲食仿佛,佛教講究過午不食,說晚上那頓飯是鬼食,也就是鬼吃飯的時間。古代兩餐卻是因為物質匱乏,大眾多是兩餐。
不過任何事情沒有絕對的,現在有些和尚一看面相,就絕非兩餐供給能支撐起來的,以前的大眾雖是兩餐,但有錢有權的說不定夜宵都有,還在乎一天幾餐?
到了宋朝的時候,因為物質產品的豐富,據《東京夢華錄》記載,京城的店鋪都是三更方盡、五更又開,幾乎和如今北上廣深的不夜城仿佛。
說穿了都是一句話,吃貨的世界從來是不分晝夜幾餐的,前提是你得有的吃才行。
單飛早就留意到許都的經濟規模,知道眼下三國很多地方還在動蕩,但在經濟已算最頂峰的許都,有曹府做后盾,絕對支撐起他要發展的飲食規模。
曹寧兒有分知道單飛的意思,只留下一個微胖的廚子,命其他人到外面候著,然后對單飛介紹道:“單飛,這是池惑,酒樓的主廚,跟曹家多年了,絕對可靠。”
池惑滿臉光采,顯然是以得到大小姐的夸獎為榮,不過有些不解的看著單飛,不知道大小姐領這么個人過來干什么?伙夫嗎?
吃貨?
單飛感覺這名字簡單好記,微微點頭,暗想曹寧兒很是聰穎,知道他的用意,這才特意如此介紹,意思是我們的機密大可在這兒實現。曹寧兒一旁淡然介紹道:“這是單飛,是過來幫你們提高技藝的。”
池惑眼珠子一下子瞪的和蛤蟆一樣,單飛也是老臉微紅,忙道:“池兄…不敢當,我就是過來搞點新東西而已。”
單飛的一句池兄讓池惑去了大半敵意,忙客氣道:“單兄客氣了,大小姐素來有眼光,說你有能力,那是絕對不會錯了。”
不錯,一團和氣最好不過,這個大小姐為什么沒事就搞階級矛盾呢?
單飛心中嘀咕,見廚房規模還是很有檔次,最少刀具、食材還是不缺,“池兄,我想洗顆白菜,剁點豬肉行不行?”
池惑一見這陣勢,說不行也不行啊,忙道:“我去洗白菜就好。”他說話間,麻利的洗顆白菜送來,順便拎來一塊精肉。
這時蓮花已走了進來,有分怯生生道:“大小姐,你找我?”
曹寧兒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單飛找你。”
蓮花一下子精神起來,跑到單飛面前道:“單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單飛看蓮花兩手空空的過來,一拍腦袋道:“忘記讓你帶面過來了…是發好的面,還有吧?”
“有啊,當然有,饅頭生意好的不得了。城里很遠地方的人都過來買,我和烏大娘忙半晚來發面準備呢,眼下還剩不少,但午時前就會賣的差不多了。”蓮花立即將成績匯報出來,然后看著單飛,若有期待。
“不錯嘛。”
單飛一句話讓蓮花神采飛揚,“那你快去取些面過來,我有用處。”見蓮花轉身要走,單飛叫道:“等等。”
蓮花怔了下,不等轉身,感覺單飛觸了她后腰一下,嬌軀微僵,就見單飛轉到她身前將她的圍裙取下來。
見蓮花一動不動的凝望著自己,單飛笑道:“借你的圍裙用一下,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蓮花回過神來,連連搖頭,向曹寧兒的方向望去,見她似在看著窗外,蓮花嘴角帶分笑意,一溜兒小跑著下樓。
單飛將圍裙扎好,找了幾顆蔥去皮洗凈,然后取過把菜刀,在手上耍了刀花,當當當數十下,已經將大蔥剁的稀巴爛。
池惑駭了一跳,他主廚多年,當然刀功熟練,可一見這小子玩的刀花炫人眼目,暗想這小子練過啊,而且很有點門道。
他不知道單飛經常在野外工作,虧待哪個都不肯虧待自己的胃,再加上專業考古人員特有的手巧、眼明、鼻靈、耳聰,做飯著實有點本事。
單飛專心切蔥,卻沒有留意到曹寧兒默默望過來,秀眸中有分復雜之意。
曹寧兒的身前窗旁正擺放面小巧的銅鏡,方才那一幕,早被她從鏡子中清晰看得明白。或許單飛并不明白,但女人喜歡為難女人,只因為女人更懂得女人。
蓮花雖小,但也是女人。
陽光明耀的那一刻,曹寧兒清楚的看到蓮花臉上的表情、眼中的神色,那本是一種極為深切的愛慕,無論如何都是遮掩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