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連綿,點點滴滴的落下。打濕不了隨風飄動的衣袂,卻撥動著難安的心弦。
孫尚香感覺到單飛在望著她。
她不敢去看。
等心弦稍平時,孫尚香才回頭飛快的看了單飛一眼,很快的將視線移向自己的腳尖,“我一路跟過來,始終感覺你就在我前方不遠。”
“感覺?”單飛心頭顫抖。他想起和晨雨攻克鄴城時的場景。
孫尚香嫣然一笑道:“你恐怕不知道,我從小就是追蹤的好手,無論別人藏在哪里,只要在不遠的地方,我想去找,就能感覺的到。”
“很厲害的本事。”單飛若有所指道。
孫尚香笑笑,“我在找你的時候,在路上發現個垂死的人,他是個發丘中郎將,你的同行。”
單飛皺了下眉頭,想起玉尺、博山發瘋的事情,“那人瘋了嗎?”
孫尚香詫異道:“為什么這么說?”聽單飛將湘妃祠的事情簡略說了遍,孫尚香目露詫異道:“他們恐怕是受人的暗算。”
單飛早有這個想法,也一直擔憂郭嘉的死活,雖說郭嘉好像過幾年才會死,但如今萬事沒有定論了。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到看似風平浪靜的云夢澤中,隨時都會爆發無邊的險惡。
將心中的擔憂說出,單飛只想讓孫尚香提高警惕。
孫尚香點頭道:“我亦這么感覺,因此…”她沒說下去。
單飛接道:“因此你一覺察我有危險,就如飛的奔來?”
孫尚香抬頭看向遠方,“你信我說的?”許久不聞單飛的動靜,孫尚香嬌軀微顫,凝向單飛道:“你…”
“我信!”
單飛輕聲但堅決道,“人這一生,總有值得相信的事情,不然未免太過可悲。”
孫尚香芳心舒暢。
她一直憋著股怒氣,若是單飛也懷疑她的話語,她說不定拂袖就走,可望見單飛堅定的目光,孫尚香微笑道:“你就是與眾不同,或許你見識廣,總會信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單飛心中微酸。
他一直想將事實說出,可見到孫尚香如此,他試探的話語已然無法開口。
孫尚香是個獨特的女人,她有自己的判斷,若是他單飛冒然說出將孫尚香當作晨雨的事情,伊人會如何反應?
不信,不滿,忿然,排斥…
或許會適得其反。
單飛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沒有哪個獨立的女子會喜歡男人將她當作旁的女人。
孫尚香若是不滿離去,他恐怕更加的麻煩。
單飛想到這里時,提醒自己莫要心急。孫尚香只是感應到他的心聲,這件事實很難說明別的事情。
他雖未多問,但已清楚明白,孫尚香仍無晨雨的半分記憶,不然孫尚香對他肯定是另外的一種感覺。
伊人不是晨雨?還是伊人就是晨雨,卻將和他單飛的經歷徹底忘記?
單飛默然難語。
孫尚香不知道單飛的心思極為復雜,蹙眉道:“那個發丘中郎將沒有發瘋,最少在我看到他的時候是沒有發瘋,我知道他是清醒的。”
單飛相信孫尚香的判斷,“然后呢?”
“他受了致命的傷,見到我的時候回光返照,求我立即趕赴湘妃祠去告訴…郭嘉。你認得郭嘉?”
見單飛點頭,孫尚香凝聲道:“他讓我告訴郭嘉,千萬不要去云夢秘地,誰都不要去,那里有殺人的陷阱!”
單飛皺眉。
孫尚香道:“我雖不認識郭嘉,不過我感覺你會和郭嘉相會,這才趕到湘妃祠。”
單飛不能不說孫尚香的直覺很正確。
孫尚香接著道:“結果我只發現兩具尸體。之后…我繼續追蹤你的下落,然后在深夜就…”
攤攤手,孫尚香道:“接下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見單飛沉默不語,孫尚香纖手十指微絞,隨即松開雙手故作輕松道:“好了,我要告訴你的事情都說完了。我…”
“你還不能走。”單飛突然道。
孫尚香嘴角浮出絲笑意。
無論白蓮花如何奚落,無論荀攸等人如何看她,只要單飛說上這么一句,她就會義無反顧的留下來。
“我需要你幫手。”單飛心思飛轉,見孫尚香微有不解,單飛微笑道:“你一定會幫我的,是不是?”
孫尚香立即道:“你為了孫家出生入死,我這次前來,就是…就是…告訴你,孫家不會算計你。你的問題,就是孫家的問題。”
單飛心下稍安,沉吟道:“你遇到的發丘中郎將是被人所傷?”
孫尚香點點頭。
單飛喃喃道:“他多半是探得到什么秘密,卻被敵人發現后追殺。”
“我也這樣想的。”孫尚香蹙眉道:“云夢澤不但地勢險惡,還有很多波勢力隱藏。殺死發丘中郎將的人不是孫家的人,那就可能是劉表的人。”
“亦或是…不應該是他們…”
單飛又將閻行的事情略有說及,分析道:“閻行是個謹慎的人,沒必要先和曹營交惡。”搖搖頭,單飛道:“發丘中郎將見過世面,他都認為是危險的事情,那肯定是有致命的危機,我們一定要多加防范。”
“但無論那里有多危險,你一定要去的,是不是?”孫尚香明了道。
單飛苦笑道:“我一定要去的,因為我不但要去找潛艇的說明書,還要去見曹棺。”心中只是道——你若是晨雨,我去那里,本來就是為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孫尚香極為訝然,“你去見曹棺…他…”
單飛看著孫尚香道:“他說要幫我尋找晨雨。”他將曹棺的事情亦是如實的說出。
對于孫尚香,他不再隱瞞什么。孫尚香知道的越多,越有利形成她自己的判斷,說不定…會讓她記起什么!
孫尚香玉容微黯,轉瞬強笑道:“你讓我幫忙去找晨雨?你放心,我一定會幫忙的。”
單飛留意到孫尚香表情的變化,忍住心中解釋的沖動,微笑道:“那好,一言為定。”略有沉吟,單飛建議道:“你今晚莫要在這兒站一個晚上了,我帶你去葛夫人那里,她會讓你留上一晚。”
孫尚香贊同道:“好。”
“你一定要幫我的。”單飛才待離去,止步道:“尚香,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定要和我到秘地見到曹棺后,再想走的時候,才會離去?”
孫尚香芳心顫抖,一時間不知什么滋味。她從未聽單飛這么稱呼她,她面對單飛時,單飛素來稱呼她為“郡主”。
客氣的疏遠。
今晚的他,為何會突然改變了稱呼?
他這般堅持,究竟有什么用意?若他真的找到晨雨后,她就算不想走,又怎會不離去?
孫尚香心亂如麻,反問道:“你不信我?”
“我信你。”單飛看著孫尚香的玉容,良久伸出手來。他握著拳頭,拇指和尾指伸展。
孫尚香不解道:“怎么?”
“我們做個約定。”
單飛含笑道:“只要我們約定后,你答應我的事情,就不能反悔。”
孫尚香凝望了單飛良久,終于伸出纖手,亦如單飛般。二人拳面相抵,四指相對良久,孫尚香臉色又紅,她從未和哪個男子有如此親昵的動作。
“要多久?”她終于問道。
單飛松開了拳頭,握住了孫尚香瑩白纖細的手腕。
孫尚香略有掙扎,卻未發力,“這也是約定要做的?”
“不錯。”單飛終于松開伊人的玉腕,輕嘆道:“我們‘這次’的約定,你一定要記得了。”
孫尚香不解單飛言語的深意,微笑道:“我感覺你防賊一樣呢?對于和你約定,我每次不都記得嗎?我忘記了哪次?”
單飛轉過身來,忍住眼中的淚光涌現,若無其事道:“葛夫人可能是云夢秘地的人,她若不說,我們也不用逼問什么。不過我想…你也不會逼問什么了。”
二人到了葛夫人的房門前,單飛輕敲房門,就聽身后有人道:“你又來偷什么?”
見弦歌從柴堆后走出來,單飛微笑道:“我想讓這位姐姐在這里留宿一晚,不知道…”
“你不讓這位姐姐和你們一起,是怕她和那個蓮花姐姐打起來,是吧?”弦歌瞪著大眼問道。
單飛略有尷尬。
他的確有點這個意思,在白蓮花收手的時候,他已看到白蓮花和孫尚香的劍拔弩張。他了然白蓮花的性格,知道她為何出手。
往事點滴的涌過。
他已明白當初的蓮花為何會說曹寧兒的不是。
“你們不會和這位姐姐打起來的,是不是?”單飛終于笑道。
弦歌哼了聲,拉住孫尚香的手走入房中。
單飛在門前立了片刻,緩步向荀攸所在的木房走去。
孫尚香亦有尷尬,她進房后見葛夫人坐在窗前望過來,才要開口,就聽葛夫人輕聲道:“你若不嫌弦歌多嘴,可和她一起睡下。”
弦歌拍手叫好,拉著孫尚香到了房間角落的一處地席下坐下,和孫尚香共蓋一床被子,弦歌湊到孫尚香耳邊道:“你是不是就是晨雨?”
“什么?”孫尚香不想這小女孩驀地來了這么一句。
“你不是晨雨?”弦歌詫異道,“那就奇怪了。”
“奇怪什么?”孫尚香不由問道。
“你還不知道?”弦歌瞪著大眼道:“方才那個賊…用許愿神燈許愿,想要見他最愛的女人,然后你就到了他的身旁。神燈很靈的,你若不是晨雨,怎么會突然到了他的身邊?”
孫尚香心中微顫,驀地醒悟白蓮花為何對她那般敵視,為何一口咬定她在撒謊。
這是巧的不能再巧的事情。
她亦明白單飛今晚看她的眼神為何那般…溫柔,以往的時候,他對她雖是真誠,但一直都有點客氣的疏遠。
夜雨寒,她的一顆心始終溫暖,哪怕這溫暖到了云夢秘地后就會煙消云散…
“你不是晨雨,你又是哪個?那個賊為何對你像對最愛的人般?”弦歌又道,她沒留意到娘親若有所思的坐在窗旁,正透過窗前的一面銅鏡看著她和孫尚香。
孫尚香一顆心慢慢沉冷,聽著房外淅瀝冰冷的雨聲,澀然道:“我是孫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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