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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花愕然——有什么故事是和她有關,又會和所有的人相關?
秀眸微轉,白蓮花略有俏皮道:“單大哥要講的故事難道也會和劉表有關?”
她想開個玩笑,不想單飛居然笑笑道:“很有可能。”
夕陽落盡。
青暉漫天。
冬風吹來,房中很有寒意,單飛四下望望,找到了早備下的炭爐,點燃了炭火,輕聲道:“這木炭雖暖,不過點燃后,會有種毒氣彌漫,凝聚多了會讓人中毒死亡。因此你以后若燃木炭時,千萬記得——不要緊閉門窗。”
白蓮花一旁幫手生火,低聲道:“我記得了,多謝單大哥。”
木炭黝黑,她纖白的玉手撿起時并沒有絲毫的猶豫,看著點燃的炭火,白蓮花輕聲道:“單大哥莫要忘了,我家本是打鐵出身,知道這些事情的。”
單飛看著身旁艷麗的佳人,回頭望向緩緩燃亮的炭火,席地而坐。
白蓮花亦在單飛身邊坐下來,繼續道:“那時候家里窮,不要說穿金帶玉,天冷的時候,就算木炭都舍不得多燒。大哥打鐵后,我和小弟將爐子內未燒盡的木炭扒出來,然后夾雜柴禾、干草、牛糞一塊點燃。”
咬著紅唇,白蓮花輕聲道:“我們不舍得多點,往往是升火煮了粥飯后就移開柴禾,在生火的坑上鋪上木板,就能在那上面睡上一晚,早起的時候,還不算冷。”
“那時住的地方和如今天壤之別。”四下望去,白蓮花明艷的容顏終有了絲澀然,“這里要散風,我們住的地方是漏風的,晚上寒風呼嘯的時候,還怕寒風早早的吹走了溫暖。”
沉默了許久,白蓮花平靜道:“寒夜難捱。有時候,有溫暖的毒氣,我們也不舍得讓其被寒風吹走的。”
單飛靜靜的聽著,并沒有打斷。
白蓮花攤手笑了笑,似驅散著以往的陰霾,輕聲道:“不知道小弟和大哥如何了?”
“他們很好。”
單飛接道:“大錘重開了鐵匠鋪,烏大娘包子賣的好,烏青…”他驀地想到烏青,暗想這小子還在丹陽。
不過他并不擔心。
烏青是跟他出來混的,作為男人,要有自己闖蕩的經歷,總是跟在他單飛的身邊,不見得是好事。
白蓮花見單飛未再提烏青,倒也沒有多問,只是道:“我想他們都會過的很好,畢竟最苦的日子都能熬過去了。”
秀眸中有絲想念,白蓮花不等開口,單飛就道:“小弟在讀書,沒事就往藥堂跑,他對醫藥很有興趣。”
單飛將從烏青嘴里得知的事情,原封轉述給了白蓮花。
白蓮花默然片刻,“我大哥總說讀書無用,單大哥你又不在許都,小弟還能讀書…是曹大小姐讓小弟如此嗎?”
單飛點點頭,嘆服白蓮花聰穎如斯,一想就通,“曹大小姐很好…”想到鬼豐在鄴城外的山谷對曹寧兒說的話——你記住我的勸告!有一個人見到你后,用的手段只怕比我要恐怖得多!
那時候單飛不知道鬼豐在說哪個,可如今總算有點概念。
鬼豐說的就是蓮花!
往事一幕幕的回轉,當初單飛每次見到曹寧兒和蓮花掐架的時候,都感覺奇怪,但到如今,他如何再能糊涂的故作不知?
“曹寧兒對小弟很好,對你…也沒什么偏見。”單飛悄然的化解這段恩怨。
“她是看在單大哥的面子上照顧小弟的。如是沒有單大哥,誰都不會對我們這些低賤的人看上一眼,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呵斥和施舍,對不對?”白蓮花淡淡道,望到單飛轉目過來,白蓮花垂下頭來,“單大哥,你究竟要說什么故事呢?”
單飛撥弄著爐中的火炭,看著炭火艷艷的燃、黯淡的閃,終于道:“其實也算不上一個故事,我去過很多地方。”
我知道。
白蓮花心中輕聲道——我從來都知道單大哥你是個有本事的人,你的本事,本是經過磨練而來。
“樓蘭很遠了,不過我去過樓蘭更西的一個地方。大概又能走從這里到樓蘭那么遠的距離。”單飛比劃一下,本以為白蓮花不會理解,不想白蓮花點頭道:“那里是不是很荒涼?我見冥數記載——這世上本是蠻荒的世界,經歷過先人的炸裂和大水淹沒后,只有幾塊地域才算完整,其余的地方多是支離破碎。”
炸裂?
單飛反倒有點不明白,白蓮花見狀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書上是那么說的。書上說共工為了給蚩尤復仇,炸裂了大地引發洪水泛濫,大禹得黃帝神通,也要治理了許多年,這才將大水重歸正道。”
單飛愣神片刻,暗想我到這里還能看到點兒人類也不容易。
他知道黃帝、蚩尤交戰時肯定慘絕人寰,蚩尤甚至用死光一點就毀滅了印度的數萬人口,這場戰役比傳說中影響的還要深遠。卻不想黃帝之后、直到女修之前,這場大戰的余波益發的慘烈。
共工炸裂了中原…或者這個世界,引發洪水滔天,然后大禹治水才將這個世界保存下來?
看起來這場戰爭不僅僅是在中原交戰了,甚至波及到了整個世界?單飛越想越是出神。
許久的光景,白蓮花托腮看著單飛道:“單大哥,我說錯了什么嗎?”
單飛感覺那一刻的蓮花,仍如以往般的…依戀。
從前的他,從未留意到這點。
只是在他望去時,她不會再如以往般移開目光。
“我倒不知這件事。”單飛有一說一道,“我到了那里后,看到個教堂。”
“什么是教堂?”白蓮花不解問道。
單飛微笑道:“那是一種…讓人相信什么的地方。人活在這世上,總要相信點什么才能堅定的活下去,不然始終渾渾噩噩的如草木般。”
“世上還有這種地方?”白蓮花驚嘆道,不過她沒有任何懷疑的表情,單飛說的話,她相信一定是真的。
“單大哥去那里要信什么?”
單飛笑笑,“我到那里不是想要信什么,我是聽說那里有塊石碑…墓主是無名的。”
“能讓單大哥不遠萬里去看的石碑,我想神奇之處恐怕不下自鳴琴了。”白蓮花想當然道。
單飛搖搖頭,“那石碑沒有奇特的地方,就是普通的花崗巖造的。有意義是上面的幾句話。那墓碑的主人道——當他年輕時,他富于幻想,夢想就是改變這個世界。”
他說的不算是什么故事,白蓮花聽的津津有味道:“是嗎?那他的夢想很是偉大。我以前的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大哥能學好,小弟能好好的學下去。”
單飛看著那追憶往昔的少女,良久才道:“那你呢?你從來沒有為自己想過?”
白蓮花垂下頭來,認真考慮許久終于搖頭道:“沒有遇到單大哥前,我覺得生活只有苦難要捱下去,不知道要捱多久,沒有氣力多想。”
單飛半晌才點點頭,他理解白蓮花所言。
“那人還說了什么?”白蓮花輕聲又問。
“當他長大后,發現他已不能改變這個世界,于是只想改變所處的國家。”
白蓮花“哦”了聲,“原來這樣。可所有的國家不都一樣?興盛、滅亡,反反復復的,他怎么改變?他能夠脫離這個反復嗎?”
單飛怔了下,暗想白蓮花的見識早非當年,和鬼豐般都是一言中的。
半晌,單飛終于又道:“當他垂垂將暮的時候,他發現他根本不能改變身處的國家,他最后的理想只想改變下自己的親人。”
白蓮花若有所思的聽著,這次居然一聲不吭。
“最后在他行將入土的時候,才發現他不要說改變親人,就算連自己的習性都是無能改變。”
白蓮花輕咬下嘴唇,突然道:“他能有這個看法已然不差,有些人一輩子活下來,只會埋怨別人的不對,他能看出這點,已經超過別人。”
見單飛看著她,白蓮花微有羞澀的低頭道:“單大哥,我說錯了什么?”
在黃月英、甚至在荊州之主劉表面前,少女侃侃而談,從不示弱的模樣。可到了單飛面前,她卻沒有了那多咄咄的鋒芒,宛若又回到從前的模樣,甚至比從前還要脆弱。
“你說的很好。”
單飛贊道:“不過故事還沒有完。”
“然后還能怎樣?他用長生香復活了嗎?”白蓮花隨即道。
單飛笑道:“那里好像沒有什么長生香,他們那里實在偏遠,應該都沒有聽過三香的事情。不過墓碑上最后說道——他要死前,突然意識到,如果他一開始就想到這點,僅僅是從改變自己入手的話,然后去影響他身邊的親人,協同親人的幫助和鼓勵,進而影響這個國家,他說不定真的可以改變整個世界。”
白蓮花靜靜的聽著,心中那一刻只是道——單大哥,我從改變自己入手,只希望得到你的愛,這就是我想改變的全部世界。
鼻梁微酸,白蓮花展露笑容道:“他說的很好。”
“是的,他說的很好。”單飛感慨道:“很多人看到他的話后,開始反思自己行為,成就了一番事業——真正的事業。”
沉默片刻,單飛道:“這就是我想給你講的故事,不知道你明白嗎?”
白蓮花認真的想了許久,“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
緩緩靠過來,白蓮花看出單飛詢問之意,為他正正胸前的衣襟道:“單大哥,我明白你說的一切,你不一直都在慢慢影響身邊的人,卻不強迫?你雖不想改變這個世界,但你說不定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天冷了,你注意不要著涼。”
單飛微愕。
白蓮花的舉止不算親昵,可已是親熱,暗夜寒風下,暖暖炭火前,白蓮花驀地如此,單飛本還有些話想說,卻已不能出口。
有月升。
冬日寒月。
圓圓的一輪掛在枝梢,彎彎的一抹就在門前。
白蓮花伴在單飛的身邊,掠過他的肩頭看到了門前的那抹彎月,帶著挑戰的意味道:“孫郡主,你聽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