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朗朗,照得圍觀的百姓好像要沸騰起來。
媯家沒有贓物?
媯覽果然是個清官!這個單飛竟然在冤枉媯覽!
很多人都露出我早有預料的神色,如果不是看到人群外還有官兵,說不定早對單飛破口大罵起來。
孫河聽到這個結論,眼中寒光大盛,卻仍微笑望著單飛道:“單統兵,我覺得你應該給本官、給丹陽失竊的幾家、甚至給丹陽百姓…一個解釋!”
單飛立在陽光下,眼眸微瞇,一時沉默。
范校尉、張發兩人齊聲道:“我等早就說了,單統兵冤枉了媯大人!”
“幸好有孫大人在此。”羅掌柜擦了下額頭的冷汗,瞥了眼百姓之外的丹陽兵士道:“我等還是抓緊搜捕盜賊為好。”
范校尉不依不饒道:“可單統兵方才說…若是在媯大人府上搜不到贓物…就要向媯大人磕頭認錯!”
眾人隨著范校尉咄咄的目光望過去,見單飛孤單的立在陽光下,都是暗自搖頭,心道這年輕人啊…還是太過年輕。
龐統忍不住道:“單統兵也是在為丹陽盜案操心…”他本想為單飛分辨幾句,但話到嘴邊,心上卻如壓塊石頭般。
“我倒覺得龐郡丞說的不錯。”一人突道。
眾人一怔,扭頭望去,發現說話的竟是媯覽,不由竊竊私語。
媯覽立在臺階上,有陽光灑落身上,讓其看起來比單飛要偉岸許多。環望眾人的激動,媯覽神色卻帶些悲天憫人之意,“單統兵也是心憂丹陽失竊一事,這才行事略有偏頗。”
眾人神色詫異,有的人已滿是尊敬。
方才單飛咄咄逼人,一口咬定媯覽是策劃此事的主謀,對媯覽不留情面。如今他們見單飛失算,本以為媯覽不會放過單飛,哪想到媯覽竟會為單飛開脫。
媯覽神色少了沉冷,多了些和善,望著單飛道:“想當年我媯覽初次為官,也是一時沖動下,好心辦過壞事。單統兵這般作為,我倒是很能理解。”
他神色感喟,眾人望見,均是暗自點頭,心道媯覽畢竟是孝廉,為人行事那是沒有話說。
單飛啊…畢竟太過年輕一些。
“讓單統兵磕頭認錯,我是不愿。”媯覽寬恕笑道:“今日的事情,不如就這么算了。只盼單統兵下次莫要如此沖動,我也算心滿意足。”
他說完后,轉身就要走回府中,身影頗有落寞之感。
眾人搖頭嘆息,倒沒想到此事竟這么解決,亦沒想到媯覽心胸如此寬廣。
“且慢。”單飛突然道。
眾人一怔,不知道單飛還要說些什么,有人不由在想此子莫非心中有愧,想要主動認錯不成?
媯覽身軀顫了下,緩慢轉過來,神色安然道:“不知單統兵還要說些什么?”
“這件事并未完!”單飛堅持道。
眾人都是露出憤慨之意,有的百姓忍不住鼓噪起來。他們見媯覽大度不追究此事,均為單飛慶幸,哪想到單飛居然不知好歹,好像還要執意追查此事?
媯覽望見單飛眼中的執著,臉色一絲絲的變冷,“單統兵真的不知悔改嗎?”
單飛看了媯覽許久,搖頭道:“不知悔改的不是我。風虛搜不到賊贓,不意味著我不能搜到。”
見群情聳然,就連龐統都是暗使著眼色,單飛道:“我若錯了,定會磕頭認錯。但我知道,我沒有錯。”
他說出這幾字時,神色中有著無邊的自信。
眾人本是議論紛紛,望見單飛沉靜的表情,議論聲稍小。不知為何,他們竟覺得這少年的自信并非無因。
“這么說…單統兵還要再搜一次了?”問話的卻是孫河。
單飛點頭道:“不錯,這次請孫大人、顧掌柜、張奮先生和我一同走一趟。風虛,你再帶三人就好。”回首轉望龐統,單飛道:“傳我之令,此間人等不得擅離,若有抗令者,殺無赦!”
他話語落地,威肅無限。眾百姓人人自危,暗想這個統兵莫要搜不到贓物,將怒火發到我等身上,這么說,他們言論還是要謹慎一些。
單飛下令后,從媯覽身邊而過,看媯覽臉色陰沉如水,單飛微笑道:“閣下說錯了,我今天不是一時沖動,我要找出真相,就不會和別人一樣,被你的幾句話所蠱惑!”
媯覽雙拳緊握。
單飛卻是不再理會媯覽,徑直踏入庭院,風虛一旁道:“統兵,我等是從主堂搜到正房、廂房,連室內隔層、茅廁、柴房、馬廄都沒放過,但就是一無所獲。”
單飛點點頭,根本不理媯府內的各個房間,徑直穿回廊而過,到了后花園才問道:“這里搜過了嗎?”
后花園有一方池塘,水中有亭臺一座。
池塘上有彩虹一般的橫橋跨波,過池塘前方有片林子,其中桃木杏樹林立,池塘邊上有假山流水淙淙,假山旁有石榻供人休息,池塘周邊鋪有花崗巖石地面,端是好一派園林風光。
風虛四下望了眼,苦笑道:“統兵,這里的土地沒有翻過,除此外…”
他沒說下去,但眾人知道風虛的意思,心道此地一覽無遺,怎么會有東西藏著?
單飛嘴角帶笑,東瞧西望,過了橫橋后一直走到了假山之旁這才立足道:“這里風光倒好。”
眾人心道這都是什么光景了,你還有心觀賞風景嗎?
單飛倒是神色悠閑,只是端詳著那座假山。
眾人隨著他目光望過去,見到有流水從假山頂瀑布一樣飛瀉而下,有水流順山道而走,有的水流沖擊在亂石上,點點亂濺飛揚,陽光照耀下的流水飛瀑,美妙的端是不可方物。
古代城池,多要引外河入城來方便用水。有豪富的私家園林中,自然少不了占用地利,借水入宅,因此苑囿中這種假山流瀑從不缺少。
張奮和顧掌柜都是大戶人家,自家后園也有類似的設計,見單飛看的出神,都是暗自搖頭。
這少年沒見過世面,總不會覺得這假山會藏有贓物吧?
假山是由亂石所砌,每塊亂石看起來都是沉重無比。張奮、顧掌柜望見,當然不覺得這里會有什么問題。
單飛凝望那假山許久,突然道:“各位不覺得這假山很是有趣嗎?”
他探手出去,正夠到假山上的一塊活石,稍微撥動下,堵住了其中的一條水道,假山上傾泄而下的水流立即改變了流向,順著另外一條道路流淌而下。
單飛似覺有趣,又連續撥弄了假山上的兩塊石頭,假山的飛瀑流水很快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
終于止住了看似無聊的舉動,單飛喃喃道:“這東西真的有趣。”
眾人差點暈倒,從未想到單飛這種時候,居然還有這種幼稚的舉動。
孫河嘴角帶絲冷笑道:“單統兵,你若再不做點什么,我擔保很快會有更有趣的事情發生!”
“是嗎?”單飛拍去手上的水漬,坐到湖邊的一個石榻上。
眾人見他這般舉止,均是感覺忍無可忍,不等開口說些什么,就見單飛用腳尖點點花崗石地面道:“孫大人,你說的有趣事情是什么?還能比這里地下裂開個窟窿更加有趣嗎?”
孫河目光微凜,倏然向單飛腳下望去,卻見他腳下還是花崗巖,并沒有什么變化,孫河眼中閃過分怒意。
風虛暗自搖頭,心道我可不是吃白飯的,你單飛讓我搜媯府,我可是盡心盡力的在搜。他身為賊曹掾,常年和盜賊為伍,捉賊拿贓的,自然也見過些暗道機關。路過這里時,他也曾稍有留意探測,知道這地上的花崗巖足足有三四尺厚,周圍滑不溜手,就算拿鎬頭來刨,沒有幾個時辰也是搞不定這里。
單飛認定這里有地道?
開玩笑!
天底下絕不會有這種費力的入口。
風虛思緒轉動,不等勸單飛不要浪費氣力時,陡然嘴巴張開,吞下個鴨蛋的模樣。因為就在這片刻的功夫,單飛腳下的花崗巖倏然無聲無息的塌陷,側壁的方向竟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
張奮、顧掌柜均是啞口無言,看向單飛時,眼中已有驚懼之意。
他們自負頗高,感覺見識過人,可跟隨這少年一路,卻根本不知道這少年是如何開啟的機關。
這里的機關設計的如此巧妙,絕非是倉促為之,誰都沒想到孝廉家還有這種機關暗道。知人知面難知心,媯覽家地下竟有這般地道機關,究竟所為何來?
孫河目光冷然,望向了洞口片刻,再望風虛。
風虛額頭冷汗冒下,知道在孫河、單飛眼中,自己這個賊曹掾很不合格。為求將功補過,風虛當先進入了地道。
單飛跟在他的身后,孫河竟也親自踱入,張奮、顧掌柜本是有些害怕,但見太守、統兵如此,倒激發出好奇之心,亦跟隨走了下去。
風虛見過道口有油燈一盞,內有燈油,暗想這里恐怕還有人經常走動,隨手點燃了油燈舉步上前。
沒走多遠,前方現出一正方形的石室。風虛拎起油燈向前一照,石室內五彩繽紛,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