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行如隔山,陸遜雖自詡博學多識,聽單飛所講的道理,每個字都懂,但合起來卻是有點聽不明白。
不解這小子說的是哪門子道理,可見這小子說的極為自信的模樣,不但拽出天人合一的道理來治病開方,還將服藥后接下來的變化說的清清楚楚,陸遜不敢再質疑以免出丑。
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誰會撒這種很快被戳穿的把戲?
陸遜對這點想的明白,更不會對單飛說我有點不懂,你能不能再詳細解釋下?
大家都是相若的年紀,男人在佳人面前,無論對這個佳人喜不喜歡,這等丟臉的事情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陸遜如此,旁人更是迷糊。
我就知道你們不懂!
單飛暗自搖頭。
他說的內容半來自醫書,半來是自己的體會。
簡單點說來,就是人體本是個小宇宙,體內的變化和天地氣候本有很大的關系。
古人的思春悲秋之說講的就是這個道理。
天氣陰沉,人的情緒就會壓抑,天氣爽朗,很多人就會豪情萬丈。
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但古代人用心觀察推演,將其發展為天人合一的理論,映照到體內格局。
魯倩蓮是寒氣入體,得病后愛美又怕風,將門窗緊閉,卻不知道她體內陽氣不足,根本無法將寒氣逼出,來的醫生或是根本不懂,就算懂,恐怕也不過是開方輔佐,卻不能幫魯倩蓮一舉逼出體內的寒氣。
寒氣一直作祟下去,消耗人體的氣血,病情只怕越來越重。
單飛用話語堅定魯倩蓮的信心,用藥重塑佳人體內的陰陽格局,再加運動和日曬,一股擊破魯倩蓮體內的寒淤,太陽經絡疏通,由其引發的外感自然會消。
這要是放在當代來說,就是藥療、運動、自然療法加上心理輔導的綜合運用!
他故意說的深奧,倒不是故作高深,而是知道這些人很好這口。
你說想賺錢和泡馬子,別人都是鄙視你,但你說你要為理想和愛情發奮,別人都會贊許你。
在世俗里說話是要包裝的。
他說簡單了,太史享肯定會質疑,旁人會懷疑,既然如此,他索性直接上專業術語,果然震得眾人高山仰止。
不過這些道理說起來簡單,最難的一步卻是切脈辨證,綜合應用。單飛見秋醫生對他這些言論都是似懂非懂的樣子,暗想張仲景書中所言真的發前人未見?就連什么秋齋堂的醫生都不知曉?
秋醫生見單飛望來,連忙贊道:“張長沙的高徒,果然非同凡響!”
眾人再等了片刻,魯府的下人抓藥回來,按照單飛所寫的方法先煮麻黃兩滾,去沫加藥去渣,忙碌了半晌,終于送上一碗藥湯。
魯小姐接過湯碗,倒是毫不猶豫的喝下,不多時她微有困意,單飛看了下天色,吩咐魯家人扶魯倩蓮回轉休息,注意防風受寒。
等送魯小姐離去后,單飛揮筆又開了一方交給魯管家道:“貴府小姐體弱,今日這般疲憊,一會兒定會發汗會虛。我這還有一方,給她按方煎藥,喝下后再休息一晚,就應再無大礙。”
他開的藥方正是醫書內記載的白虎人參湯方。
《傷寒雜病論》中不但將人體傷寒的各種病情說的明明白白,還將人體會產生的反應也說的清清楚楚,他這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
眾人見他開方熟練,一蹴而就,心中均想看這小子的模樣,倒像是坐堂多年的藥房掌柜,可他年紀輕輕,怎會有如此精熟的手段?
秋醫生更是偷眼望來,悄然記方默誦。
單飛暗自搖頭,心道醫書說醫者有上工和下工之分,人體復雜的程度難以想象,各種反應也是千差萬別。能臨證察機,知五運六氣、藥性和天理者謂之為上工,只知道幾手偏方,見個癥狀就開藥的為下工。
如果按照這種分法,這世上的上工沒有幾個,下工著實不少,秋醫生這般模樣,單飛只盼他能知方思義,而不是簡簡單單見癥下藥,讓病人各安天命就好。
看了眼天色,單飛微笑道:“我還有旁事,魯小姐若有別的問題,管家只管去慈濟堂叫我就好。”
魯管家一怔,連忙道:“單統兵,你忙碌半天,茶水都沒喝上一口,敝府早準備了酒菜,單統兵若不嫌棄,還請…”
魯夫人見單飛舉止穩重,年紀輕輕卻著實有大家風范,又見其從容為女兒開方治病,對其已有信任,亦道:“管家說的不錯,還請單統兵賞臉。”
她這等身份,對單飛這般說話,已不把單飛當小輩看待。
陸遜、太史享互望一眼,神色均有幾分訕訕。
單飛笑道:“我即為統兵,總要去太守府看看,不然難免被別人閑話。夫人、管家的好意,我心領了,以后有暇再說了。”
夫人和魯管家見單飛婉拒堅決,倒不好強留。夫人使個眼色,魯管家領會,一直送單飛出府很遠,在單飛辭讓后,魯管家這才回轉。
等回府后,魯管家先見了夫人。
魯夫人沉吟道:“我聽你說單飛是個人才,今日一見,果然是真,卻不知道是什么來頭?”
魯管家搖搖頭道:“暫時不知此人的來歷,他說是張神醫的徒弟,我感覺他卻是從北方來的。這人年紀輕輕,若論才能見識,只怕還在伯言、元復之上。”
魯夫人輕輕點頭。
二人都算是很有閱歷,對某些方面的判斷大同小異。
“你今日之事做的很好,我本來還感覺結好此人會不會得罪媯覽、戴員,不過如今看來…”魯夫人沉吟片刻道:“魯家不妨和他多親近些,看他有什么事情,莫要懈怠…你也知道,雪中送炭遠比錦上添花要好上許多。”
魯大海明白夫人的意思,點頭道:“他好像很關心慈濟堂的事情,這事雖有蹊蹺,但我們幫下手應該沒什么錯處。”
魯夫人點點頭,畢竟關心女兒的病情,起身離去。
魯管家卻是到了間客房,走到門前,聽陸遜、太史享正在議論著單飛。
“這小子只怕是怕了,不然為何這早開溜?”太史享大聲道,他對賭局一直耿耿于懷,但單飛走時,他也沒有攔阻,實在是心中沒底,這刻說出來只盼陸遜幫他充充底氣。
若是初見單飛時,陸遜倒感覺此事大有可能,不過此刻只是道:“等一會兒再說了。”抬頭見到魯管家走進,陸遜起身道:“多謝魯管家的盛情招待。”
見秋醫生、陸遜、太史享都是若有期待的模樣,魯管家知道他們期待什么,他也在等著結果。
坐下來后,魯管家盡著地主之誼和眾人說些閑話,突然想起一事道:“聽聞吳侯在吳郡廣征江東才俊,伯言未去嗎?”
陸遜猶豫下,“陸遜是有些私事處理這才趕赴丹陽,等事了后,恐怕也要投奔吳侯看看。”
魯管家“嗯”了聲,見陸遜不再說下去,也不追問,只是道:“我家老爺知伯言之才,定會引薦給吳侯。伯言若是到了吳郡,不妨先見見我家老爺。”
陸遜知道魯管家的好意,施禮謝過,心中卻想陸伯言自負才智,可人家單飛年紀輕輕就已坐到統兵之位,讓魯府的管家、夫人平等看待,陸伯言怎好求魯世伯引薦才在吳侯帳下任職?
他本叫陸議,字伯言,名議字伯言正是名字相順,后才改名為遜,多少是提醒自己謙遜之意,但骨子里的高傲一時本不會隨名字而改。
魯管家見陸遜這般,多少也明白他的心意,見太史享大吃大喝的萬事不放在心上,心中感慨這世道本是如此,太史享有個好老子,自然不用太多發奮,陸遜才力比太史享更勝,但難免還需苦苦煎熬。
就在這時,房外有腳步聲響,丫環春蘭沖進來叫道:“魯管家,不好了,不好了。”
眾人心中一凜。
魯管家霍然站起,失聲道:“怎么了?”
太史享立即放下手上的雞腿道:“我就知道單飛那小子是騙人的,什么今日會好,就是胡說八道!”
眾人微有慌亂時,春蘭突然“噗哧”一笑。
魯管家一見,心情微松,皺眉道:“春蘭,你又在和小姐合謀胡鬧。”他多少知道魯倩蓮的性格,亦知道若是小姐病情惡化,春蘭絕不會如此模樣。
春蘭見魯管家呵斥,臉現驚惶,垂頭道:“管家,是小姐…”
“是我讓她這么說的。我就猜到那大笨牛肯定會這么說單統兵。”一少女現在房門前,抿嘴一笑。
太史享望見那女子柔美的容顏,稍有發呆,隨即道:“倩蓮,你的臉…真的好了?”
眾人早就發現魯倩蓮本是腫脹的半邊臉居然神奇的消了腫,雖還有些紅點,但已非方才所見的模樣。
“我的臉?”魯倩蓮伸手摸了下臉頰,得意道:“當然好了許多。”
秋醫生嗔目結舌,喃喃道:“神醫就是神醫!”他方才還想為人醫者開方下藥,能否醫病半看經驗半看天,哪里有什么必治的說法?如果說能夠包治的人,不是神仙就是神棍,絕對不是醫生。
他守在這里,本是有些懷疑單飛的結論,甚至開始懷疑單飛的師承,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