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早沉,山谷幽深。早有漢子不耐聽卜渙敘說,收集谷中枯枝點了一堆大火,大火驅散了夜的包圍,卻仍困頓在夜色的寥落。
石來臉上有分慎重之意,聽閻行所言許久才道:“這一路行來,只看白骨巨鼠,就知道再走下去的兇險。”
眾人暗自點頭,孫輕身后有幾個漢子其實早就萌生退意,只是攝于孫輕,又看玉器都在大目手上,不舍就此離開。
“你怕了?”閻行嘴角帶分譏誚。
“我們三兄弟這些年來,盜過墳墓沒有近千,也有幾百個。”石來眉頭微揚道:“我們不怕墓室的古怪,只怕墓室不古怪。”
他說到這里,多少有分自傲之意,實則是骨子里面的一種自信,不用裝都是自然而然。
閻行目光微喜,“那你們還猶豫什么?”
“我們是怕閣下。”石來毫不客氣道:“我們沒有閣下的武功,亦沒有閣下背后的韓將軍,如果一番辛苦半點好處都得不到,我們所為何來?”
“那你要如何?”閻行淡淡道:“要我發誓不會對你們不利?”他本來多少有分戲謔之意,不想石來竟然點頭道:“發誓那是最好不過。”
閻行怔了下,隨即笑道:“怎么發誓?”
“三香如此玄奧,我們三兄弟當然早有所聞,也沒道理不心動,諸位當然也是一樣。”石來道:“我想請閣下發誓,若見三香后,我們三伙均分此香,不得另行爭搶對彼此不利,閣下意下如何?”
楊冬喝道:“你好大的口氣!”
孫輕的一幫手下也是鼓噪起來,石來、單飛再加上個張遼,不過三個人,可孫輕這面卻是十數人,就算閻行那面都是多他們一倍的人數,如此分法。就怪不得他們不滿。
閻行微微笑道:“閣下不覺得要的多了些嗎?”
“這世上很多東西本來不是看人數來分配,而是看本事。”石來堅持道:“我兄弟單飛都說了,此行很是詭異。我們是用命來換香,若無所得。怎肯出力?”
單飛微怔,暗想我什么時候說過這些話?
閻行不怒反贊道:“說的好。這世上本來就是看本事吃飯!”轉望那戴斗笠之人,閻行道:“不知道兄臺意下如何?”
戴斗笠那人一直事不關己的模樣,聞言只是點點頭。
閻行問也不問孫輕意見,立即回身道:“那就按閣下所說的好了。閣下三兄弟一份,閻行帶的這幫人一份,那戴斗笠的仁兄和孫輕一份。見香后一分三份,不得爭搶,若違此約,天誅地滅!”他根本沒有詢問孫輕的想法,因為他最忌憚的只有張遠、和戴斗笠的二人,看孫輕和戴斗笠那人似合似離的樣子,他心中頗有分奇怪,始終不明白他們的關系。
見無人再有異議。閻行又道:“閣下何時動手?”
“明早動手。”石來得閻行應諾,痛快回道。見閻行點點頭,石來拉著單飛、張遼到了處崖壁邊坐下來。
見單飛、張遼都是沉默不語,石來道:“明日之行,很是危險,你們一定要跟著我才好。”
單飛心中實在有太多疑問,不由道:“石兄,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石來低聲道。
“你信他們的諾言?”單飛自己守信,可對閻行這種人是否守信實在沒什么把握。
石來道:“我當然不信。”
單飛怔住,皺了下眉頭。暗想你要是不信的話,逼閻行立誓做什么?我們只有三人,對另外兩撥人并沒什么勝算,就算找到香能如何?
張遼本來一直默默。終于輕咳一聲,“石兄,我也有些想不明白。”頓了會兒,見石來只是等他下文,張遼看了單飛一眼,低聲道:“事出突然。誰都沒想到閻行居然能找到卜氏后人,而且這快找到三香所在。我想石兄跟來,恐怕也是迫不得及。如果被他們取了香,那三爺的一番打算不免落在空處。”
石來沉默不語,似在想著什么。
“但單兄弟的考慮絕非杞人憂天。”張遼挖墳盜墓不行,對形勢的判斷卻絕對不差,“只以我們三人,的確很有些冒險。”
他這些年來歷經風浪,不擔心自己,擔心的卻是石來、單飛兩人。張遼雖以前一直未和閻行見過,可當然聽過閻行之名,見他只一擊就殺了孫輕的一個手下,就知道此人武功絕對不弱。
沉默片刻,張遼緩緩道:“石兄跟隨曹三爺這么多年,想必…”他頓了下,竟沒再說下去。
夜色更幽,靜的讓人心慌。
許久的功夫,石來看著單飛、張遼二人道:“你們不信我?你們是認為我太過貪功,還是認為我想獨吞三香?”
單飛心頭微沉,張遼看著石來半晌道:“我只是覺得…石兄若是信我等,就應該把你的計劃說給我們聽聽。”
“不錯。”單飛點頭道:“我們和石兄這幾日交來,很信石兄的為人,更信三爺的眼光,我們只需要明白石兄真正的想法。”
石來看著單飛、張遼許久,突然笑道:“你們不覺得有些奇怪嗎?這次我們發人手來到北邙,為何一路走來,人影子都不見一個。”
單飛不等明白,張遼精神一振道:“莫非石兄早就留訊通知了旁的摸金校尉?”他知道這幫人行事必定有他們獨特的手法,單飛心中微凜,低聲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他早就有分懷疑,暗想我們是官倒啊,怎么會如此默默無聞,其余人究竟在做什么,聞石來所言,暗自驚凜,忍住向崖縫那面望過去的念頭。
“差不多。”石來微微一笑,“因此你們不用擔心什么,只要能和我找到三香,我絕對有將其送到三爺手中的把握。”
單飛聽到“差不多”三字,感覺石來似乎在隱瞞著什么,張遼已道:“但那總要找到三香的入口,我在這事兒上不行,你們可有把握?”
石來傲然一笑,淡淡道:“當年董卓那批手下能找到的入口,我們當然也能。如果連我和單飛都找不到的入口,那世上還有誰能找的出來?”
天色方明,石來、單飛已經繞谷行走。
孫輕帶來的那些漢子雖然也沒少挖過墳墓,但畢竟不是專業,面對谷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地方,要尋什么入口完全沒有頭緒。
眾人只見石來、單飛一個西行,一個繞,交叉而走,時不時的略有停頓,都是不明所以。張遼雖從二人身上學到不少看墓之法,但亦是沒什么頭緒。
等到日上三竿時,石來、單飛竟不約而同的到了谷中東側的亂石堆旁站了下來。
眾人見他們久久未動,均是圍了上來,有漢子早忍不住道:“這里就是入口?”眾人茫然四望,就見石堆紛雜,東一塊西一塊的擺的頗為錯亂,孫輕忍不住道:“這里難道設有個陣法?”
陣法指引入口的方向?
閻行忍不住去觀察亂石堆的究竟,發現石堆中除了幾具尸骸外,看不到別的玄奧,皺眉道:“找到了嗎?”
“還要麻煩閣下出手。”單飛見石來向他點點頭,知道石來是讓他來說,心中依舊有分困惑,但已決定動手。
閻行目光微閃,“怎么出手?”
“請閣下找人將這些亂石搬過來。”單飛走到其中的一個地方,用腳點了點。
眾人均怔,暗想如果單飛腳下是入口的話,那開挖就好,為什么將石頭都放上去?
閻行亦是困惑,還是一揮手道:“都幫下手!”
眾人雖有不解,但終究還是聽閻行吩咐,紛紛合力將那些亂石搬到單飛的腳下,那石頭每個都有百來斤的分量,都堆了過來,已如小山一樣,
半炷香后,眾人終于將所有石頭搬了過來,見石頭還是石頭,沒變成別的東西,那些石頭搬走后,地面還是地面,亦沒有出現別的入口。
見單飛只是站在那石堆前不語,閻行皺眉道:“然后呢?”他感覺這小子行事真的很有分古怪。
“然后等著就好。”單飛見石來向他點點頭,知道石來亦是明白做法的含義,對曹棺的手下亦是有分敬佩。
摸金校尉畢竟不是浪得虛名。
“等你娘啊。”大目忍不住喝道。
單飛霍然望了過去,眼眸中寒光一閃。
大目當初在墓室吃癟,事后一直感覺忿忿,這會兒勞累半晌,見單飛這般模樣,忍不住爆了粗口,可見到單飛凌厲的目光,大目心中驀地一寒,下面的話兒竟然說不出來。
不但是他,旁人見到單飛如此,不知為何,均是有分凜然。閻行更是一怔,暗想這小子怎么會有這么凌厲的目光,前幾天為何不見他這般模樣?
單飛終于收了怒氣,微笑道:“我們在等入口出現。”
“什么?”眾人多是失聲,孫輕更是笑道:“真是年年有怪事,今年特別多,老漢我活到…”
他本想說活到半百,還沒聽說過這種挖墓的方法,但話未說完,就聽北面有簌簌聲響傳來。
那聲響如同山崩前的那種異常。
有人低呼,有人驚詫,有人倒退了數步,可均是難以置信的看著北方。
孫輕霍然轉頭望去,也是吃驚的睜大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