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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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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光子既打定了這個主意,便只一味躲閃、只求將時間拖延得再長一些。

  實際上——原本被她煉化的仙人骨被李云心破去,就好比身體里忽然被割裂出無數的新鮮傷口。而她這時候又強行煉化琉璃劍心,更好比又將別的什么東西往那些傷口當中硬塞!

  煉化法寶豈是一朝一夕之功。可她如今忍受了這樣可怕的痛苦,無非就是只求一口氣罷了——身體當中越是痛苦難耐,那口氣就越強、越要將李云心煉死在她這陣內!

  而那李云心…似乎也未料到金光子竟有這樣的兇悍性格!

  原本瞧準了她護身的兩件法寶漸漸不支的時機猛攻了一氣,但都被悉數接下了。等再過了五六息的時間,那金光子身上的靈力越聚越多,神仙披與收云臺的毫光也愈發熾盛了。到這時候再攻她,已是毫無效果。且…這龍子的神魔之身也被洶洶真火煉得通紅、仿佛一塊在爐中煅燒了許久的精鐵…就要被煉化了!

  于是他的速度漸慢下來,看著的確已經漸漸不支。先前還一邊窮追猛打一邊說些狠話,到這時候卻連狠話都顧不得說,只憋了一口氣銜尾直追…倒很像是自知必死,只憑著一股執念也爭口氣罷了。

  此消彼長。這金光子漸漸扳回局面,只覺胸中一口從長治鎮時就開始積郁的悶氣,終于略微舒緩了。

  甚至還有余暇在洶洶的烈焰中,開口譏諷:“李云心,事到如今還不降么?哼…你以為憑著你的那點伎倆,就能與整個玄門、整個共濟會做對么?”

  說到此處李云心卯足了力氣,又兇悍地殺來一回。但金光子只略微一避,似是已經窮途末路的龍子便重被她甩開去。

  “本座現在問你——你剛才在與什么人說話?”金光子緊皺眉頭,煉化琉璃劍心時的痛苦、與虐殺李云心時的暢快糾結在一處,倒是叫她的精神愈發健旺。因而問了這句話,本也沒想要李云心答,“哼…不說?不說本座也能猜到個一二。哈哈哈…今日這一遭,可真是意外之喜!”

  “既是殺了你…又得了個劍圣殘魂,是也不是?!”

  她說出了這句話,李云心終于出聲——聲音在火風當中極度失真,可仍舊聽得出里面的驚詫:“胡言亂語!”

  聽了李云心這話,金光子更笑:“在長治鎮時你身邊那小子收去了本座的琉璃劍心。本座回了山門便使人去查他!這不查不要緊,一查…倒是查出個驚天的秘密來!”

  “原來那小子生來便有異象…可惜我們竟沒有留意到他。哼…會中早有人懷疑前代劍圣渡劫未成,轉世托生了。如今一看,正是那于濛吧?!”

  李云心聽她說了這些更不做聲,只發力直追。可如今金光子功力漸漲,他又哪里追得上呢?

  “于是本座,又使人去了長治鎮查探…哼,一探卻探出了個被廢棄的法陣來。想來當日那于濛收走本座的琉璃劍心,也是借那法陣的力。”金光子極享受這種感覺——一邊煉化龍子,一邊將他的心思細細說出。一切盡在掌握…世間豈有比這更加美妙的事情!?

  “想來于濛正是那前代劍圣轉世。可惜卻是生了個凡人的身軀…而今是不是藏在你的袖中?這袖里乾坤的法術,你倒使得好!”金光子冷冷一笑,“破這仙人骨的法咒想必也是他教你的。不過如今么,李云心——這劍心之內火焰洶涌,你可還能將他放出來、再叫他收掉本座的寶貝么?!”

  她這話說得又快又急,看著是將藏在心中許久的言語一氣呵出,暢快極了。更像是生怕在煉死這李云心之前不能統統說完,氣不得全出:“你又當本座為何繼續將這琉璃劍心冒險帶在身上?哼哼。便是因為本座知道了這些,心里曉得你再見本座使這東西,必然還要故技重施——因而,才求了這道器!”

  “便用這道器、叫這劍心之內遍布真火!如今你心里縱有手段,卻眼睜睜地沒法子使出來…本座就叫你好好嘗嘗這種絕望又不甘的滋味!”

  她終是將心里的話統統說出來了。

  然而聽她說了這些話,原本緊隨著她的李云心卻忽然停住了——立在滾滾的火風當中沉默了一陣子、不曉得做了些什么,繼而開了口:“你們果然已經知道了圣人轉世的事情…怪不得他要躲躲藏藏。”

  他說這話時的聲音仍舊是極度失真的。但語氣…這語氣…卻叫金光子的心,先是微微一頓、停跳了一拍。而后又止不住地狂跳起來,仿佛有一頭雄鹿在她的胸膛之內狂奔!

  因為…他的語氣又變得鎮定從容——與十幾息之前一模一樣!

  只因這一句話——金光子先前一點一點為自己建立起來的強大自信,便如沙堡一般…在海浪中轟然傾塌!

  這李云心…難道還有什么手段?!

  她忍不住喝道:“你休要裝神弄——”

  “陰謀算計這種事,都是在行險。”李云心卻打斷她的話,胸膛在火風中一起一伏,看著已經體力不支了。然而他的聲音仍舊鎮定從容——這氣勢叫金光子一時間不曉得該做什么好…她心中曾被悄悄種下的、對于這個妖魔的恐懼…再一次慢慢地泛上來了。

  她甚至忍不住又開始想——施展浮世鑒之后這李云心猛撲上來,到底是不是…是要逼迫自己盡快使出那一招!?

  “只有對面對的碾壓——實力上的碾壓,才是最保險的事。”李云心并不理會她的反應,只以平靜又從容的語氣繼續說下去,“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就對自己的腦袋很自信。到如今吃了幾次虧,還是很自信。你既然很喜歡設局做局,我就同你說說…這種事最忌諱的是什么。”

  恐懼終于在金光子的心中再次爆發。她一咬牙,厲喝起來:“窮途末路還要這樣作態拖延時間——我怎么可能上你的當!?”

  說了這話雙臂一舞、并指劍指向李云心一指:“疾!”

  乃是琉璃劍心的飛擊之法——她此時已經強忍著難以想象的痛楚將這法寶祭煉了個七七八八,驅使金光劍的威力比此前高出數倍不止,用來對付已虛弱至極的李云心,可謂十拿九穩。

  然而…

  竟沒有什么金光劍了!

  那原本三十六柄神出鬼沒的光劍,在這洶洶火海當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金光子大驚,再捏了兩次訣,靈力卻仍舊如泥牛入海一般!

  而此刻,李云心在火云中動也未動,只繼續說道:“最忌諱的,就是不知變通、孤注一擲。”

  “呸!”金光子又驚又怒,放棄了使那金劍的打算,而是從口中噴出一柄青蒙蒙的小劍來。這種飛劍對于尋常修士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寶貝,然而同她身上的數件劍圣遺寶相比,就只是不起眼的玩意兒了。

  金光子將這飛劍,一口氣射了出去。

  小劍一離開神仙披與收云臺的庇護,立即就被火云煉成了一團劍氣。可這劍氣仍舊往前疾奔了好一段,正中了火云中李云心的身影。然而…那身影一晃而散,竟是個虛像!

  倒是聲音又從另一側傳來——

  “你也知道我喜歡陰謀算計。但可知道我在設局的時候,留過多少退路、做過多少變通么?”

  “我來此之前可沒想過在這營地里和你斗,而是打算到了云山,借別人的手殺你。但你既然自己送到我面前…我也就將計就計了。”

  “你倒是想得美!”金光子一擊不中,回身又向發聲出射出一道劍氣。身影隨即也被擊散,但還是虛像罷了。她憤怒地叫起來:“我看你能在這火云里撐到什么時候!”

  但令人惱怒的、畏懼的、惶恐的聲音再傳過來:“我從前算計別人,也常有失手的時候。可一旦失手、發覺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樣子——或者立即飛身遠遁,或者變個法子、再找個時機,將事情繼續做好。”

  “我剛剛破了你的仙人骨…你就該曉得你的計劃里出現了可怕的不確定因素。雖說你不能將事事都想得周全,可出現了這種級別的失誤——難道不該是立即遠走,或者當即叫這光罩之外、你的那些同道幫忙么?”

  “可你竟然還有勇氣繼續依著你的計劃行事。為什么不想一想——我既然知道你這仙人骨的事,又會不會也知道別的事、又是怎么知道的別的事?”

  被他連問了兩句、又接連兩次擊空,金光子已意識到略有些不妙。然而…心底另有一種情緒,在壓抑她當即逃走的念頭。這情緒就好比一條直且光滑的軌道。她的思緒一旦踏上了上去,便沿著這軌道一路往前方狂奔。縱使一直在心里告誡自己如此可能不妥,卻總也跳不出來。因為…改變總是比慣性來得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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