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謹言這話真是有感而發。這個妹子大概是他見過最溫柔最會照顧人的那一款,也許和她在團隊里總是做個媽媽的角色有關,已經烙印在習慣里。
但唐謹言挺不習慣的。
帶著兄弟們縱橫黑道也好,殫精竭慮馳騁光明也好,這一生風刀霜劍,他從來都是站在最前方扛著所有風雨,從來都是他在照顧別人,從不需要誰來照顧。
于是他很要面子地還了一下,反過來幫她擦嘴,卻忘記了這個氛圍里幫女孩子擦嘴角的動作是多么曖昧的事情。再加上“誰能娶了你”這樣的問題,幾乎和挑逗沒有什么區別。
樸初瓏怔怔地摸著嘴角,上面仿佛還殘留著他擦過的痕跡,燭光暖暖,映得她的臉頰也有點發熱。她急速低下頭,咕噥道:“我不是小屁孩,我二十二了,周歲生日都過了。”
“生日過了?”唐謹言怔了怔:“這才四月初呢,你生日挺早啊,什么時候?”
樸初瓏的目光落在燭火上,有些惆悵。本來正常回答一句三月三日就可以了,可不知怎么的,心中有種難過的沖動,話到了嘴邊變成了:“你為允兒前輩傾城煙火的時候。”
唐謹言低頭看她,樸初瓏微微別過頭,避過他的目光。
唐謹言微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低聲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樸初瓏低低“嗯”了一聲,也慢慢站起身來。
兩人近距離對立著,樸初瓏低著頭,聲如蚊吶地道:“不要生恩地的氣,歌曲不是我們自己決定,只是…”
唐謹言打斷道:“只是我心不靜,隨意一首歌都能引動我的情緒是嗎?”
樸初瓏本意是想說只是巧合,可被他這么一說倒也覺得確實如此,至少隨便一個路人聽這些歌就不可能產生各種情緒。她想了想,低聲道:“其實恩地也不像面上表現得那么倔強…如果你…”
唐謹言淡淡道:“回去吧。”
樸初瓏徹底說不下去,只好抿上了嘴。
回到宿舍的時候,夜已深了。姐妹們早已各自進房休息,宿舍大廳卻依然燈火通明,鄭恩地坐在那里看電視,聽見門響,急速起身迎了過去:“歐尼…”
鄭恩地小心地打量著樸初瓏,低聲問:“他…沒對你怎樣吧?”
樸初瓏換了鞋子進門,有些疲憊地靠在沙發上:“能怎樣?”
“我怕他會…”
“其實你知道他不會。”樸初瓏疲憊地說著:“否則你當時就和他拼了。”
鄭恩地噘著嘴:“那人心思喜怒難測,我也不敢肯定。他好的時候很好,壞的時候…”
喜怒難測嗎?是有一點兒,很多決定只在他一念之間,純粹看他的心情。但一切都存在一個基準:他希望恩地恨他,還是希望繼續淡化。只要還是后者,那就什么事都不會發生。
樸初瓏身處其中,看得分明,她知道最初的一剎那,唐謹言是有惡念的,但還是全盤壓制了下去。在那樣旖旎的環境里,直到最后他都連一點揩油的動作都沒有,克制得仿佛一個紳士。
好像真的就只不過是找個人陪著過個生日,僅此而已。甚至連生日的流程都隨意簡化,就像趕著結束一樣。
她甚至知道他正在后悔,后悔之前在m不應該壓不住情緒,好端端的逼人陪,導致和鄭恩地的隊友多出了牽扯。
樸初瓏挺難過的,或許這也不叫難過,只是有種很怪異的情緒,讓她不太想說話,尤其不太想和恩地說話。這種情緒不知所起,即使在恩地最風光無限而大家陪著在旁邊仰望的時候,都沒有產生過。
“他只是一時心煩,過去就好,不用多想。”她終于開口:“早點休息,明天還是音樂銀行,不能出差錯。”
“哦…”鄭恩地小步走向房間,快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步說了句:“歐尼,對不起,因為我的關系,給大家添了麻煩。”
“至少我并不覺得他是麻煩。”樸初瓏低聲道:“如果沒有他,說不定我們會有更多麻煩。”
鄭恩地轉過頭,樸初瓏的身子縮在沙發里,看不清表情。
回到床上躺著,鄭恩地沒有睡意,眼睛直挺挺地看著天花板。歐尼的態度有點奇怪,不僅是歐尼,連爸爸的態度也很奇怪。
今晚她是和爸爸吃飯的。由于掛念樸初瓏此去會不會出事,她一直有點心不在焉,而爸爸好像也有點心不在焉,父女倆各自神游天外,一頓飯吃得氣氛詭異莫名。
快吃完的時候,爸爸忽然問了句:“今天見到唐謹言了?”
鄭恩地心中一跳,不知道爸爸為什么會知道自己見了唐謹言,匆忙回答:“是、是的。就、就講了兩句話。我和他沒關系了。”
然后爸爸就沉默下去,再也沒說話。他沒和女兒說過自己正在幫大唐公司做事,并且還要繼續幫忙設計賭場,就連這次回到首爾都是搭唐謹言的飛機,他說不出口。如果說討厭唐謹言,那么堅決地反對女兒和他在一起,那么如今反而在幫唐謹言做事,還似乎越走越近了,這是什么情況?
當然他可以告訴自己,自己做的都是正當的建筑設計,沒有助紂為虐。可還是很怪異,尤其見到女兒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怪異了。他甚至沒有立場再說一句:別見唐謹言。
鄭恩地躺在床上,翻過來滾過去,一會兒想想爸爸,一會兒又想想歐尼,大家奇怪的態度在眼前閃爍,她心中有點慌亂。
明明看似和那個人早已走向了不同的支線,漸行漸遠。可今天她忽然覺得,驀然回首,他就在那里,從來不曾離去,反而更加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