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殘忍的戰略 以糧困敵四個字,說起來簡單,但是執行起來,其實是非常殘忍的。
方真人知道這四個字的份量,卻也不知道這內里是怎么回事,天機殿里,也沒什么人會對這些瑣事感興趣——他們操心的都是大事。
朝廷的三院六部里,倒是有個農院,以證明對農事的重視,比六部還高半級,但那是朝廷擺出的姿態,或者說是統治的需要,天機殿完全沒必要操心這些。
李永生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眉頭一皺,“那豈不是豫州要不穩了?”
方真人不明就里,就連張木子也訝異地發問,“襄王不是已經打到豫州了嗎?”
“不是你說的那樣,”李永生黑著臉回答,“他只是剛剛攻進豫州,我擔心的是他大舉進入,豫州是有名的農耕大郡,海岱那里土地貧瘠,也就是能勉強養活自己…”
“這一打仗,也沒法耕種了,來年的糧食怎么辦?只能對豫州下手。”
張木子這才反應過來,“你說的以糧困敵,就是朝廷打算通過軍糧,來拖垮襄王嗎?”
“我不知道朝廷有沒有這樣的打算,”李永生的臉色陰沉,“希望他們沒有這么想吧。”
他嘴上說的是希望,但是說實話,他還真不敢賭這些執政者的操守,畢竟這是很管用的一招——在柔然,大家能從四個萬人隊里脫身,可不就是打掉了對方的后勤?
“這沒什么用吧?軍隊還不能從黎庶手中搶糧?”張木子的眼睛眨巴一下,不解地發話,然后也跟著嘆口氣,“就是那些黎庶會遭殃罷了…唉,這打算根本沒啥用。”
“有用的,”一向不怎么說話的佘供奉出聲了,“能敗壞諸王的名聲,能引起他們地盤里的動蕩,我看啊…天家的心里啊,沒準還打算著等他們暴亂,然后喜迎王師。”
他這番話說得沒什么表情,但是語氣里的諷刺,是個人就感受得到。
方真人對這話一點反應都沒有,身為天機殿中人,他根本不在意對方話里對天家的不敬。
不過這也算正常,人家佘供奉又不是朝廷體系的,這年頭,罵天家的人還少了?
“哼,”李永生冷哼一聲,他分外明白,在當權者的眼里,黎庶的性命有多么地廉價,然后,他又無可奈何地嘆口氣,“還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這話說得精辟,”杜晶晶伸出一個大拇指來,然后笑著發話,“你是不是擔心,失了糧食的黎庶,會涌入博靈郡?”
“這也是一點,”李永生重重地點點頭,“博靈雖然耕種面積大,是中土糧倉,但是豫州的黎庶,真的是太多了啊。”
博靈和豫州,都是中土的產糧大郡,但是博靈人口少,只有一億左右,豫州差不多有兩億人口,所以豫州不能算中土糧倉,只能算產糧大郡。
萬一豫州人被搶了糧食之后,跑到博靈去就食,那畫面,李永生根本不敢想像。
要知道,博靈人現在還在接濟三湘的流民呢,若是豫州的流民也跑過去,還真不知道會亂成什么樣子。
杜晶晶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到時候,博靈打到三湘的軍隊,也要有后勤壓力了。”
李永生愁眉苦臉地回答,“誰說不是呢?”
一直不參加討論的方真人,終于出聲了,“那豈不是說以糧困敵這謀劃,也有很大的缺陷?”
“缺陷也沒有多少,無非就是死人唄,”佘供奉冷冷地發話,“現在是比誰耗得起,人死得差不多了,也就該結束了…大概天家覺得他耗得起。”
“這個嘛,”方真人的眉頭皺一皺,“我覺得當今那位…應該不至于這么心狠。”
佘供奉冷冷一哼,“心不狠的,就別想坐那個位子。”
他這么一口咬定,旁人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反正這些真人里,也沒有幾個對當今天家敬畏的——大家又不是靠他吃飯。
抵達順天府之后,公孫未明等人興沖沖地進城了,李永生就是隨便找了一塊荒地扎營,順便讓朝安局的人通知一下李清明和寧致遠,請他們城外相見。
此刻的順天城外,就是個大號的難民營,雖然比夏天的時候,多了一些管理人員,也多了點秩序,但是人數也多了不止一倍。
李永生并不在城郊湊熱鬧,直接停在距離順天五十里的地方,那里是一片荒山,沒什么人煙,也沒水沒店鋪。
不過這些,他帶得都有,倒也沒什么困頓的感覺,就是…人少了一點。
他們一行人里,公孫未明帶著波斯少女們進城了,方真人去天機殿辦事了,獨狼在養傷中,丁經主帶著杜晶晶前去玄天觀了,也只有張木子和佘供奉陪著他。
還有一個家伙,比較麻煩的家伙,別人吃飯,吃點五谷雜糧,或者儲物袋的肉食就夠了,這家伙不行,它要吃活食。
李永生本來不想理這貨,就是這些干糧,你愛吃就吃,不吃餓著——我就沒聽說過,有餓死的血魔。
但是血魔表示,那個啥…我可以自己出去打獵!
李永生給它下了奴役烙印,倒是不怕它出去吸人血,琢磨一下就同意了,但是他也有條件——你吸血就吸血,別整那些初擁什么的玩意兒,要不然,后果你懂的。
而這血魔辦事,還不是一般的機靈,它出去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就拎著一只半大的小鹿,撲閃著大翅膀,貼著地面飛了回來。
關鍵是,這鹿還是活的,是活的!除了背上頸上的兩只爪子印,沒有任何傷口。
李永生看得都有點納悶,“你有帶食物回家再吃的愛好?”
血魔看一眼一邊目瞪口呆的佘供奉和張木子,“我是想著,放血出來吸就行了,你們還可以吃肉不是?我這人做事,一向講究。”
“哎呀我去,”張木子驚訝得叫了起來,“你還會說人話?”
血魔冷冷地看她一眼,長長的嘴巴一抖一抖,“我還會吸人血呢,我說…那條小蛇,別跟我得瑟啊,信不信我吸了你的血?”
佘供奉手臂上的蜃蛇,吐出了百余條信子:小樣兒,這大冬天我都不怕,怕你?
“東北口音,”張木子興奮了起來,“是不是公孫未明那貨教你說話的?”
血魔一松爪子,將小鹿從空中扔了下來,“女人,整治一下,趕緊的,血我要喝熱的,剩下那些肉,你們不是有傷患嗎?賞他了。”
張木子一抬手,就將小鹿攝住了,不過緊接著,她沖著血魔呲牙一笑,“小痞子,知道‘道宮’倆字兒怎么寫嗎?”
“哎呀,木子真人怎么這么說,”那張青灰色的人臉上,馬上出現了一副諂媚的笑容,“我這就是好久沒喝熱血了,還是小母鹿的血,這不是饞的嗎?”
張木子心里其實也清楚,這貨剛解除鎮壓的時候,就能將佘供奉撞個烏眼青,絕對不是好惹的,所以也只是冷冷一哼,“以后別擺這種大爺譜,知道嗎?公孫未明也不敢這么說話!”
她還當這血魔的惡習,都學自公孫未明,哪里會想得到,這只蝙蝠生來就這樣?
這只小鹿不大,也就八十多斤,但是足夠大家吃一頓了。
下午的時候,張木子看到天色有點發陰,主動過來找血魔,“再去打兩只獵物,沒準又要下雪,這什么鬼天氣嘛。”
“這天氣,我有一種不好的預兆,”血魔青灰色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愁容,“肯定要下雪,還是今年最大的雪,要不要多打一些獵物回來呢?”
“那肯定啊,”張木子點點頭,這些天,她吃儲物袋里的牛羊肉,吃得都快吐了,“肯定要弄點活的,我跟你一起去?”
血魔很不屑地看她一眼,“你飛得太慢,跟你打獵…丟人!”
“你會不會好好說話?”張木子怒了,“還丟人…你覺得自己算人嗎?”
“我其實不算人,”血魔搖搖頭,看起來對自己的身份,還是有比較明確的認識,不過它的下一句話,就又很嗆人了,“我還吸人血呢,怎么可能是同類?”
這蝙蝠的嘴很欠,但是找食兒的水平不低,天擦擦黑的回收,它拎著一張大網回來了——沒錯,就是一張大網,也不知道它是從哪兒弄到的。
網里的獵物,卻是極為豐富,兩只活羊,一只牛,還有一只麂子。
牛羊都是半大的犢子,那麂子也剛剛比羊大一點,可就算這樣,四只加起來也過三百斤了,體重比五只血魔都要重很多,居然被它飛著拎回來了。
張木子都有點好奇,“弄回來這么多…我說血奴,你到底是什么修為?”
血魔將大網扔下,落到地面才要說話,李永生從帳篷里走了出來,見狀眉頭就是一皺,黑著臉發問,“你居然敢跑到莊戶人家里…打獵?”
血奴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是怕他,見他神色不豫,刺溜一下就躲到了張木子背后,小心翼翼地發話,“我沒有被人看見,更沒有傷人…”
(下午有事,提前發了,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