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后半夜停了,不過天依舊是陰著的,第二天辰初時刻,又下了起來。請大家搜索()看最全!的小說 隨著進入深秋,天氣也一天天地涼了下來。
看到這雨有一陣沒一陣的,吳小女有點擔心正在修建的房子,她希望李永生能幫她聯系一輛馬車——至于說雇傭馬車的錢,她有。
李永生索性跟她一起去了,可以想像得到,張木子必然要隨行的。
房子修建的速度很快,別看施工規模受到了限制,但是朱大姐給的工錢足夠多,效率當然也就高,現在主體已經起來了,基本上就等上大梁了。
下雨天肯定不能上大梁,工人們在砌墻、鋪地和和搭大炕,也不算閑著。
吳小女還是有點不放心這些家伙,就說不如我住在這里,盯著他們干活。
“用不著,”李永生搖搖頭,“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每天來看一次就行。”
第二天,吳小女又要去看——關鍵時刻了,她很關心房子的質量。
李永生本來還想陪她去,不過朱總諭將他喊了去——大修堂要確定一下他收音機發明人的身份,并且了解一下技術轉讓的情況。
這就是張巖發力,要從正面推動此事了。
認真起來的朝陽大修堂,也是很恐怖的,光是確定技術擁有人的身份,就有一系列的程序要走,除了收音機的原創性,李永生和博本院之間的交易、利益劃分,都統統要調查。
到后來,宋嘉遠都不得不出面,為他背書。
這件事足足折騰了李永生兩天,然后給他的答案是…等我們討論之后,還要跟朝廷溝通。
宋嘉遠差點就嗆了,說真當我們博本院差這點錢?
張巖馬上趕來安慰他,宋院長卻表示:我們博本院本來就能制造收音機,廣播電臺辦得也不錯,有的是錢賺,你們這么搞實在太小看人。
張總諭卻是會說話:知道你們不差這點錢,但是這廣播電臺一旦搞起來,你們也有三成的股份,在電臺里宣傳一下博本院,豈不是有利于招生?
這話就說得宋嘉遠沒脾氣了,博本院也想招一些質量比較高的修生。
這天,李永生在大修堂里忙完,才說要回小院,迎面明曉媚走了過來,低聲發話,“吳媽媽說,她在大修堂正門口的馬車上等你。”
李永生疑惑地皺一皺眉,還是匆匆來到了門口。
門口停著五六輛馬車,見他出來,一個瘦麻桿一般的車夫抬手,沖他招一招。
李永生快步走上前,掀起簾子就躥了進去,果不其然,吳媽媽就坐在馬車里。
上車之后,車夫驅動馬車,轉眼間離開了。
李永生坐在車廂里,上下打量吳媽媽半天,才輕嘆口氣,“看來你想起來了?”
“去個穩妥的地方說,”吳小女輕聲發話,臉上的神情異常鄭重,“張木子不是一般人,她對你的秘密很感興趣。”
這是當然了,李永生不以為意地笑一笑,下一刻,他好奇地打量對方一眼:看來這個老人,也不像大家想的那么顢頇無用?
“生存的智慧罷了,”吳媽媽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淡淡地發話,“我又老又弱,若是沒些心眼,那才是真的無用了。”
李永生笑著點點頭,身為上界來的觀風使,一直以來,他對本位面的人,總有一些淡淡的優越感,他也不想有,但是這種感覺真的不好控制。
可是目睹一個本位面的底層老人,居然能繞過道宮高足的監視,悄悄地跟自己聯系,他不得不感嘆:人的出身不能選擇,但每個人都不是能隨便小看的。
車行半個時辰,停在了一個大院子處,吳媽媽走下車來,向門子遞上一根金釧,“金釧主人讓我來的,把翠園清空一下,我要進去。”
門子疑惑地看一眼面前的老婦,猶豫一下,還是轉身進門了,不多時,又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來,見到吳媽媽之后,眨巴一下眼睛,“吳媽媽?”
吳媽媽一擺手,笑瞇瞇地發話,“還請速去清空翠園。”
她的話說得非常客氣,但也是不容置疑的。
中年女人眼中滿是疑惑,嘴巴動了動,看一眼不遠處的李永生,她最終還是點點頭,“好的,稍等。”
她離開之后,吳媽媽才對李永生笑一笑,“這是朱家的院子,金釧是小朱給我的信物。”
我還以為你是個隱藏的boss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既然是朱大姐,就好理解了,吳小女指使不動任何人,也能用一用朱大姐,私下弄個信物很正常,而且家庭聚居處,是相對私密的空間,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更別說朱家還出了一個順天府副捕長,道宮之人如非不得已,也不便擅入。
翠園是個不大的園子,也就一畝地大小,半畝荷塘半畝花園,除了周邊的一圈樹木,整個園子可以一目了然。
兩人來到園中唯的一個亭子里,仆人很快就送上了茶水,然后退下了。
吳媽媽給李永生倒上茶水,兩人默默地品茶。
喝了三杯之后,吳媽媽才輕嘆一聲,“見到任永馨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恰好那日晚上你回來,天上又下起了雨,我…終于想起了一些事情。”
李永生嘿然不語,半天才干笑一聲,“您真沉得住氣。”
吳媽媽也不做聲,良久方始長出一口氣,“唉,一個呢,是有點不想說,一個呢,是不敢說…張木子是道宮的吧?”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真是不能把任何人當傻瓜啊。
他相信這話不是朱家人告訴吳小女的,這種事不可能亂傳,只可能是她自己猜出來的。
吳媽媽側頭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在找一個小女孩?歲…年前,歲?”
她這句話剛說完,只覺得身邊的人氣勢大變,剎那之間,一股巨大的威壓籠罩了下來。
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啊,她發誓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么可怕的感覺,雖然是無形的,但是她嚇得連發抖都不敢,就那么僵直地坐在那里。
下一刻,那無形的威壓瞬間就消失不見,就像來的時候那么突兀,離開得也特別干脆。
她甚至覺得,這或許是一種錯覺。
然而,并不是錯覺,一陣小風吹來,她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寒濕了,吹得她瑟瑟發抖。
一瞬間,就那么一個瞬間,她身體內冒出的汗,就將夾衣打濕了。
這李永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怪物?
因為短時間內出了什么多汗,她眼前微微一黑,差點暈倒。
“吳媽媽,抱歉,我有點失態了,”李永生深吸一口氣,伸手扶她一把,柔聲發話,“來,不著急,先喝點茶,慢慢說。”
朱家也有人好奇,在遠處的閣樓上眺望著翠園,看到兩人相擁在一起,忍不住嚇一大跳,“我靠,不是吧?借我家的翠園私會?這少年…這少年好重的口味。”
吳小女一杯一杯的熱茶喝下去,足喝了三四杯,才覺得體內涼意漸去,又喝了兩杯,才覺得嘴巴不那么渴了。
李永生走到翠園門口,將茶壺添滿,又倒了一杯,而此刻,綿密的秋雨又降了下來。
吳小女又喝了半杯,呆呆地望著亭子外的雨絲,“那天,也是這樣下著雨…”
當時的她還年輕,五十多歲的穩婆,正是要精力有精力,要經驗有經驗的年紀。
她去五道坊為葉家媳婦接生,相關事項都準備好了,這家的媳婦產道遲遲不開,孩子落不下來,主家著急,她這個穩婆也著急——另一家也快生了,你家不生,我走不了啊。
葉家的氣氛很焦慮,她心里著急不敢說,只能起身到外面走一走。
結果出了院子,發現一個小姑娘正斜靠在墻邊,面色發白,渾身發抖,雨澆濕了她大半個身子。
吳小女雖然只是個穩婆,但是也有點急救常識,見狀她就覺得,是小姑娘驟然受寒,驚著了,喝兩碗熱的紅糖水就好了。
本質上講,吳媽媽是個善良的人,而且對于普通黎庶來說,紅糖水雖然比較金貴,可是在產婦家,從來不缺這個東西。
于是她去葉家端了一碗紅糖水,給小女孩兒灌下。
然后她將小女孩兒抱進院子的門洞里,又灌了一碗紅糖水。
小女孩兒逐漸地蘇醒了過來,然后就帶給她一種麻酥酥的感覺,就像她見到任永馨時一樣。
這些記憶,早就丟進了她的腦海深處,后來因為這兩碗紅糖水,葉家人還叨叨了兩句,她也早就忘了。
事實上,葉家人自己也忘了,孩子順利生下來,比什么都強,以前的牢騷,誰還記得?
李永生聽完這些話之后,呆呆地看著她,一臉怪異的表情,久久沒有說話。
他能說什么呢?尼瑪…你活生生地打斷了我家永馨覺醒宿慧啊!
小女孩是永馨,這個是必然了,覺醒宿慧時,氣息不穩定,意識也不穩定,氣息感染了吳小女,意識影響了任永秀——所以她改名任永馨。
不過,他對吳媽媽也恨不起來,她沒做錯什么,覺醒宿慧,原本就要一次又一次嘗試的。
于是他顫抖著發問,“這小女孩兒,現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