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李永生在離開博靈郡之前,從秦天祝那兒要回了那兩百兩金子,并且將其中的二十兩兌換成了銀元。
“我倒忘了,你這家伙現在不缺錢,”孔舒婕猛地反應了過來,笑著拍一下李永生的肩頭,“給這位師叔拿十兩金子好了。”
“總教諭,”李永生無奈地翻個白眼,“您這么慷弟子的慨…真的好嗎?”
“我說,兩個小家伙,你們商量得熱鬧,問過我沒有?”老頭臉一沉,陰森森地發話,“化修是能用錢買的嗎?老于…你這弟子是怎么教的?”
“沒錯,化修是用錢請不動的,”于老院長點點頭,頓一頓之后,又吐出五個字,“但是你例外。”
“扯淡不是?”老頭哼一聲,然后一指李永生,“小家伙,我只收你成本,三百銀元,不過有點事情,我要問你一下。”
“先謝過大人,”李永生抬手一拱,恭恭敬敬地回答,“大人為我正名,小子實在榮幸,無以為報,不知中午能否邀請大人喝酒?”
“荒唐,”老院長見狀忍不住了,“我們只是路見不平,誰還差一頓酒?”
須知他一開始打算拿出的回溯符,也是有價無市,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
“人家又沒叫你去!”老頭冷哼一聲,又白他一眼,“你替我拒絕個什么勁兒?”
于老院長被噎得直瞪眼珠子,卻不能說什么。
“那還請前輩在這里稍等片刻,”李永生和孔舒婕轉身就走。
兩人收拾行李,也是很快的,一炷香之后就趕了回來,還租了一輛馬車,很顯然是要直接搬家了。
老頭還在原處等著,有意思的是,老院長居然也在,不過安貝克一行人不見了蹤跡。圍觀的人也散了七七八八,只有七八個閑人,一邊走來走去,一邊斜眼看過來。
這里原本就是消遣散心的場所,有些閑人很正常。
“老院長…一起去吧?”孔舒婕也不知道對方的心思,但是既然撞上了,肯定要壯著膽子問一聲。
老院長卻也不推辭。直接上了馬車。
在馬車上,孔舒婕遞了三片金葉子給那老頭。“還沒有請教大人尊姓?”
“我姓甄,叫我甄老好了,”老頭大喇喇地收起了金葉子,然后饒有興致地反問,“你這是打算去哪里?”
“去法院附近,”孔舒婕也不隱藏自己的意圖,“我有好友在那里,以她的名義,找個住處很簡單。”
“咦?”甄老奇怪地發問。“既然是這樣,你為何不一開始就去那里呢?”
“因為小孔是朝陽大修堂出來的,”于院長不耐煩地哼一聲,“沒聽到她叫我老教諭?”
“呵呵,”甄老怪笑了起來,“那姓黃的直接將小孔攆走,不愧是朝陽大修堂啊。嘖嘖…果然是國內頂尖鐵面無私。”
“你不說怪話會死嗎?”老院長冷哼一聲,顯然是很不爽。
“哈哈,”甄老繼續大笑,也不回答,就是一個勁兒地笑。
李永生見于老院長有點尷尬,少不得出聲解圍。“孔總諭本來還想讓我去朝陽插班,都聯系好了,打算明天辦手續…住那里比較近。”
“插班?”甄老先是一愣,然后捧腹大笑,“哈哈…笑死我了,你還去嗎?”
不等李永生發話,孔舒婕就冷冷地回答。“不去了,現在的朝陽,也是徒有虛名了。”
老院長瞪大眼睛,狠狠地瞪她一眼,“你這是什么話?”
“實話啊,”甄老唯恐天下不亂,幸災樂禍地補充一句。
不過下一刻,他面色一整,“你此來法院,還是存了收拾那姓黃的心思吧?”
“收拾談不上,了不得歪一歪嘴罷了,”孔舒婕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博本院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欺的。”
“這事找巡薦部的,更好辦一點,”甄老看一眼老院長,“老于,巡薦部姓梁的,可算是你的弟子吧?”
三院六部的法院,是管審案子和判決的,但是一般來說,想要審查官府中人,最好先通過巡薦部彈劾,這樣比較穩妥。
“你怎么那么多廢話?”老院長狠狠地瞪他一眼,“朝陽的事兒,自然有朝陽的人來處理,就不牢你費心了。”
“哈哈,”甄老又開心地笑了起來。也不管于老院長鐵青的面孔。
笑了好一陣,他抬手一指李永生,“還是你初生牛犢不怕虎,敢對著兩個制修叫板…小家伙,我看好你哦,那些朝陽的軟蛋,沒法跟你比。”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是什么怕不怕,我只是認為,中土國好客,好的卻不是惡客。”
“這話著實精辟,”甄老笑著點點頭,“不好惡客…當浮一大白。”
于老院長的臉,卻是越來越黑。
就在這時,馬車已經減慢了速度——法院和朝陽大修堂離得并不遠,也就四里地的模樣。
孔總諭選一個異常氣派的客棧停下車來,入內跟店家交涉了幾句,最后撂下一句話,“不信的話,你將她找來…就說我孔某人在這里等著。”
這客棧離著法院不遠,平日里主要就是靠著法院的客流生存,見她這么說,自然是不敢怠慢,馬上就安排了兩間房,還賠著笑臉解釋。
“今年的客人真的多,不過既然是湯大人的朋友,就算我沒地方住,也不能委屈了您不是?”
客棧不但有客房,還有酒家,博本院的師生先在酒家里開個包間,安排兩名化修大人喝茶,他倆則是在安放了行李之后,馬上趕了過來。
他們前腳進門,后腳就有人趕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網紅臉湯師姑和她的弟弟湯昊田,他倆接到了店家的傳告。
兩名化修分了上首座,時近午正,就叫了酒菜上來。
倆老爺子都不是特別能吃的,幾筷子就吃得差不多了,而孔舒婕根本無心吃飯,隨便扒拉兩口,就說起了今天的事。
反正今天是旬休,湯師姑也沒事,跟孔總諭推杯換盞,喝得十分痛快。
喝到興起,孔舒婕發問了,“怎么樣,能不能幫姐們兒搞一下這個姓黃的?”
“搞人沒問題,但是不合章法,涉及里通外國…最好有個由頭,”湯師姑斜睥于老院長一眼,“于院長您覺得呢?”
終究是在帝都生活了多年,她可沒有孔舒婕身上的草莽氣息了。
姐妹的事兒,肯定要幫,但是該怎么幫,幫到什么樣的程度,就要看具體情況了——這不是她市儈,而是法院里就有那么多活生生的例子。
幫人幫得把自己栽進去,可不就沒意思了?
于院長還沒來得及說話,包間門就被推開了,外面走進來倆人,都是中階司修,一個是蠟黃臉色的中年人,一個卻是熟人——正是大家商量要對付的黃院長。
“來得匆忙,大家海涵,”黃院長笑著作個揖,沖于院長使個眼色,“老院長,有點誤會,我覺得需要解釋一下。”
老院長坐在那里,紋絲不動,“沒啥誤會,是我誤會你了…當初投你一票,是我錯了。”
“您幾位…”黃院長看一看陪客,擠出個笑容來,“能讓一讓嗎?”
“不能!”李永生眼睛一瞪,這一刻,他都顧不得請示孔總諭了,在朝陽山莊你得瑟也就完了,還跑到這兒來得瑟?“我們訂的包間,憑啥讓呢…你臉大?”
“這個…李永生同學,此事有點誤會,”黃院長一邊說,一邊繼續掃視四周。
湯師姑一看就明白了,這事兒不合適摻乎,于是拽起自己的弟弟就走,“我們出去催一下菜,你們先談著。”
待他倆出去之后,黃院長將蠟黃臉中年人讓在座位上,自己跑去關包間門。
“于老、甄老,二位好,”中年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今天的事呢,是個誤會,我的上司也不希望兩位老人家震怒…所以派我來解釋一下。”
“哦,誤會,”老院長點點頭,然后眉頭一皺,“你上司是誰?你以什么資格,坐在我面前跟我對話?”
“我這個…”中年人苦惱地撓一撓頭,他在體制里,也是可止小兒夜啼的角色,但是面對朝陽大修堂曾經的老院長,他還真不敢造次——當今孟輔仲輔,都是出自于朝陽大修堂。
猶豫一下,他字斟句酌地回答,“上司名諱,我不敢提,只能說是…有關部門吧。”
于老院長怔了一怔,臉上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點點頭,“你繼續。”
我繼續…你讓我怎么繼續?中年人苦惱地咽一口唾沫,“只能說是個誤會,我們不是有意放縱新月國的人,實在是…安罕部族,是新月國中,相對親中土國的勢力。”
李永生聽到這里,基本上就明白了,怪不得敵對國的人,在己方還活得這么滋潤,合著是一首忠誠的贊歌。
“親我方的又如何?”甄老聽得不滿意了,他皺著眉頭發話,“那就能在中土國高人一等,為所欲為嗎?”
蠟黃臉中年人看他一眼,字斟句酌地回答,“甄老,我們需要他們,來分化瓦解新月國…些許小事,該忍就忍了。”
“扯淡不是?”李永生不屑地一哼,“咱們需要他們,他們同樣需要咱們,要不然,他們吃撐著了,來新月國的世仇這里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