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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七章 同情心

熊貓書庫    寒門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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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寅實在想不明白沈溪用了什么方法攻破城門,那大殺器到底是什么玩意兒,但一切只有見到沈溪后才能弄清楚。

  張侖的那番話,更是令唐寅感到無比憂慮,他想:“但凡追隨過沈之厚的人,無不被他的功績所蒙蔽,日后但凡戰事有不順,他就有可能從神壇上摔下來…而這群盲目崇拜的人,或許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隨著一批批戰俘從前方押回來,營地開始變得混亂起來,本來唐寅有去找沈溪的打算,但出帳門看到亂糟糟的景象,不得不收拾心情,回去繼續坐到凳子上等候。

  隨著太陽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回營地的將領愈發增多,最后連胡嵩躍和劉序等人也回來了。

  唐寅病怏怏的,沒心思招呼沈溪手下這些武將,伏案假寐,直至聽說胡璉回營他才主動出帳門迎接。

  胡璉對唐寅非常客氣,把昨晚攻城過程大概說了一遍。

  唐寅發現基本跟之前張侖講述的一樣,都是靠某種殺傷力巨大的利器打破城門,兵馬進城后就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沒有遭遇到什么像樣的抵抗。

  “…說起來,沈尚書所用火藥,并非以前常見的那種,威力驚人,聽說連運送都采用特殊方式,若一個不慎就會出大問題,但只要投入使用,威力管夠,鄧州城門年久失修,若是普通紅衣大炮的炮彈倒能抵擋,但應對這新火藥,呵呵…”

  胡璉把沈溪所用大殺器說得明明白白,唐寅因為沒有親眼目睹,不知其制造流程和使用原理,以至于無言以對。

  胡璉回來不久,營門口鼓噪起來,很快有人前來傳話,說是沈溪回營地了。

  沈溪歸來,營中一片沸騰。

  此番攻進鄧州城,比之前在山東境內與響馬浪戰功勞大得多。

  許多將領,若是守在西北或者京城,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升遷的機會,但跟了沈溪不到一個月便接連獲得戰功,一個個喜笑顏開。

  “沈大人,此戰我軍總計斃敵六百余,另有九千三百余俘虜,許多叛軍裝扮成百姓逃出城,被我們識破抓起來,數量大約有七百…是否把這些冥頑不靈的家伙吊死或殺頭,以壯聲威?”

  過來跟沈溪奏報戰果的人是宋書,在他看來打了勝仗不殺人不足以宣揚官軍武勇,震懾宵小。

  宋書對沈溪的處事風格不了解,胡嵩躍在旁聽了連連搖頭:“這是要殺俘嗎?恐怕不行吧…”

  “怎么不行?那些賊寇趁亂逃出城,明擺著想繼續與朝廷為敵,如果不殺掉以儆效尤,以后再遇到這種狀況,還會有人想逃走,意圖東山再起!這里面有不少惡貫滿盈的響馬,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宋書堅持地道。

  沈溪一揮手:“有事到中軍大帳說話,外面不是交談的地方。”

  大帳內,沈溪坐在帥案后邊,胡璉和唐寅一左一右站著,武將們在前方站成數排。

  辛苦一宿,絕大多數將校均無倦意,一個個紅光滿面,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沈溪。

  唐寅最關心的依然是沈溪如何攻破鄧州城門的問題,但顯然沈溪不會在這里專門跟他解釋。

  沈溪要胡璉、宋書、胡嵩躍等人把麾下將士的功勞整理出來交到他手里,他審核后會第一時間跟朝廷上報,但具體論功請賞要等全部戰事結束才行。

  最后沈溪道:“本官這里再強調一句,但凡敵人選擇投降,均不能處以私刑,要等戰后審理,厘清罪行,才能決定施加何等刑罰。如果是被叛軍強征入伍的百姓,只要有多人證明手上沒沾人命,可以就地遣散。”

  宋書驚訝地問道:“沈大人,這些可是亂臣賊子,背叛過朝廷,人人得而誅之,就這么輕易放過了?”

  胡嵩躍笑著道:“這是沈大人的命令,殺俘不祥,如果你不想遵守,可以不跟沈大人出兵,沒人會強迫。”

  “你…!”

  宋書對胡嵩躍怒目以對,不過他未跟胡嵩躍爭吵,這里畢竟是中軍大帳,如果出現爭端,沈溪跟前誰先發火誰吃虧。

  另外,胡嵩躍一再重申不殺俘是沈溪下的死命令,而宋書的堅持卻是違背沈溪的意志,誰會得到沈溪偏幫一目了然。

  沈溪喝令:“進城后安撫好百姓,胡中丞麾下部分兵馬會留下來守衛城池,等候朝廷委任的官員到來…”

  胡璉點頭:“下官會將一切打理好…不知下一步幾時出兵?”

  沈溪道:“估摸就是這一兩天,城內沒有發現叛軍囤積糧草,這萬數人馬顯然也非叛軍主力…這也就意味著,拿下鄧州對我們來說只是道開胃菜,接下來還有大戰可打!另外,馬侍郎所部人馬正在南下,不日將抵達鄧州和新野,所以我們后方是安全的,我軍的主要任務還是繼續追殺叛軍。”

  “得令!”

  聽沈溪這么一說,在場將士更有信心了!

  這次大捷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軍中死傷極少,折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軍功簡直是伸手即得,跟著沈溪果然是無往而不利。

  會議結束,一眾武將各自回去做事,接下來全軍會陸續開拔,移駐城內,短暫休整一番。

  唐寅走到沈溪跟前,拱手道:“恭喜沈尚書,旗開得勝。”

  沈溪笑著問道:“這算旗開得勝嗎?之前不是已有一場勝仗?”

  唐寅嘆道:“這怎么能一樣呢?這次戰果明顯比之之前大許多,這才算是跟叛軍主力交手…只是聽說這次攻城的手法非常特別,沈尚書可否為在下釋疑,我軍是如何輕易打破鄧州城門的…”

  沈溪搖了搖頭:“很多事沒法跟伯虎兄詳細解釋…總歸伯虎兄要知道,軍中擁有一批新兵器便可,戰場上從來都沒有一成不變的戰法,去年所用兵器,今年就該適當升級一下,每年都要推陳出新。”

  “可是,這才一年不到…”

  唐寅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一年時間沈溪就能拿出新兵器來,不過隨即他便想到,可能這玩意兒以前就有,只是沒有大規模生產,所以才沒有在去年對韃靼人的戰事中用到,不過他細想后又覺得不對,畢竟這么厲害的東西,就算不用來攻城,用來拋擲殺敵,威力想必也很驚人。

  沈溪道:“我們在鄧州會駐扎一到兩日,但不會等朝廷御旨到來才開拔,伯虎兄還是先收拾心情進城…看你這兩日忙碌不堪,身體又不適,進城后可要好好休養一下。”

  唐寅懊惱地道:“在下身體沒什么大礙,沒必要休息,可以幫沈尚書多做點事。”

  沈溪笑道:“鄧州城已經拿下來了,還有什么事需要勞煩伯虎兄?你還是先休息一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革命?”

  唐寅對沈溪的用詞完全理解不能。

  沈溪笑而不語,再次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唐寅見沈溪沒有解釋的意思,只能行禮告辭。

  大軍進城。

  唐寅仍舊坐在馬車里,因為早晨起來得太早,昨晚又旅途勞頓,這會兒開始連續猛烈咳嗽,身體狀況甚至不如早些時候。

  唐寅心想:“可能還是太過在意得失,不然不會如此耿耿于懷…沈之厚做事往往出人意表,如果跟不上他的節奏,以后怎么在他手底下做事?”

  追隨沈溪時間越長,唐寅越感覺挫敗,每次當唐寅以為自己快追上沈溪,沈溪都會用一種蠻橫的方式將他打醒,讓他意識到自己在沈溪面前只能當個小弟,甚至連小弟都未必能當好。

  “他做事太穩了,許多在我看來冒失的事情,其實他都早有規劃,我不過是在自找煩惱…哎,如果不是做官,寄情山水、無憂無慮生活其實也不錯,但問題是現在我躋身官場,不追誰他還不行,但問題是他有什么必要一直提攜重用我?說到底我不過是個落榜書生,他位極人臣,還智謀百出,我實在是幫不到他太多忙,倒是胡重器允文允武,是個難得的好幫手。”

  想到胡璉,唐寅心中一股強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久久無法釋懷。

  想著心事,馬車已到城門邊。

  “停!”

  唐寅叫停馬車,特意下車查看了一下城門口的情況,城門洞地上血跡斑駁,包裹著鐵皮的厚厚城門坍塌在一旁,表面黑漆漆的,破損嚴重,好像是被硬生生炸開。

  “軍師好!”

  城門口有官兵維持秩序,見到唐寅后都向他問安。

  唐寅點點頭算是回禮,然后重新坐上車。

  馬車恢復前行,很快便形行駛在城里的青石板路上。街道一片蕭瑟,所有店鋪都大門緊閉,路上看不到一個行人,一些地勢較為開闊的地方倒是聚集著一個個人堆,以婦孺居多,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一看就讓人心酸。

  “天災人禍,不過如此。”

  唐寅由衷感慨一句。

  馬車一路來到沈溪為他準備的居所,唐寅跨進門后才知道是一處相對完好的宅子,不是什么高墻大院,只是個普通的四合院,唐寅來到堂屋坐下,等隨從送上茶水時,他還沒從之前的落寞心情中走出來。

  就在唐寅陷入迷惘時,張侖帶著人過來給唐寅送東西,乃是軍中剛剛分配下來的戰利品。

  “沈大人讓我給唐先生送些東西過來。”

  張侖笑著打招呼,“唐先生很受沈大人器重,我們只是得一點軍功,而唐先生回去后應該加官進爵吧?”

  唐寅剛開始還沒如何,過了一會兒才發現不妥,張侖以前稱呼他“伯虎兄”,現在卻尊稱他為“唐先生”,或許是因沈溪對他的器重更深,張侖的口吻也隨之發生變化,對他的恭敬比之之前更甚。

  唐寅細細一想,自己一個不過正七品文官,在軍中卻愈發受到重視,不得不說這是一樁相當奇妙的事情。

  沈溪領軍攻克鄧州,在很多對沈溪寄予厚望的人來說,這樣的結果沒有任何意外。

  他們不覺得沈溪在這場戰事中有多用力,只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一場勝利罷了。

  沈溪所部進后,馬上施行一系列安民舉措。

  遭遇戰亂的鄧州城本來就沒剩下多少百姓,在朝廷撫恤下,城里沒有出現因饑餓而倒斃的情況,對于普通百姓來說這已經是當前最好的結果。

  這天晚上,沈溪舉行軍議,主要將領都領了差事,胡璉暫時總領鄧州政務,處理關于民生方面的事情。

  晚上輪值結束,胡嵩躍過來跟沈溪匯報城里的情況,唏噓不已。

  “大人或有不知,這城內寡婦實在太多了…她們的男人本來只是普通百姓,或種田,或營商,或打長工,誰想叛軍一來便強征入伍,連續數月在中原各地流竄作戰,至今已是十不存一。剩下沒死老公的,居然想用身體賄賂咱手下那些兔崽子,換回她們的男人,好在大人早就吩咐過,不然那群兔崽子很難經得起這種誘惑。”

  戰爭過后,中原之地滿目瘡痍,像鄧州這樣老早就被叛軍攻占的城池出現了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情況,叛軍為了擴大自己的力量,只能從民間抓壯丁,失陷地區的男丁很難有不入叛軍隊伍的。

  沈溪正色道:“要讓將士們守住底線,如果誰敢亂來,一律軍法處置。”

  胡嵩躍有些為難:“其實不用嚇唬那些小子,他們都知城內是怎么個狀況,不過咱現在這么多人馬在城里,就怕拿身子來贖人的女人會很多…現在只能加派人手看著,若出現狀況,直接殺幾個,剩下的就不敢亂來了。”

  沈溪想了下,卻搖搖頭,也不知道是不贊成殺人,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在這個問題上,沈溪確實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除非將叛軍男丁都給釋放回去,但問題是現在戰爭并沒結束,這么做純粹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朝中政敵會藉此攻擊自己不說,那些沒經過審訊的叛軍中可能隱藏有巨奸大惡,日后為禍一方會連累自己的名聲,同時要是這些人再次投靠叛軍,會將自己統領兵馬的情報給透露出去。

  所以,有些問題他只能選擇視而不見。

  “你回去后組建個憲兵隊,盯著軍中上下,如果有犯錯的,不管官職高低,你帶隊直接把人拿下!”沈溪吩咐道,“等候本官處置!”

  沈溪沒有下死命令,說犯錯就要殺頭,因為他知道并非是麾下將士主動擾亂百姓,甚至作出奸淫擄掠之事。

  地方上寡婦太多,她們想為自己的未來找個倚靠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天災人禍面前,人非常渺小,官軍無比強大,又是傳說中百戰百勝的沈狀元領軍,人被抓了,很可能下一步就要被殺頭。

  軍中以人頭記功,那些丈夫被俘虜的女人為了家族的延續,只能犧牲自己,因為這個時候她們除了身體已經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用來交換。

  沈溪只能嚴令手下將士別亂來,普通士兵可能沒膽子,就怕一些處在特殊位置上的人會犯渾。手頭擁有的權力越大,越容易保守秘密,也就越容易被人收買。很多事都是在私密的情況下進行,很可能到最后沈溪沒法查出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沈溪帶著憂慮回到大營中央的寢帳,這兩天忙著行軍打仗,他也極度疲憊。

  營帳內,惠娘和李衿都在,她們跟著押運糧草的官軍進入鄧州,入城后就被女兵保護著住進了沈溪的寢帳。

  她們雖然沒法出去走走,卻還是從女兵口中得知城里的情況。

  沈溪坐下來,李衿奉上香茗,惠娘將她打聽到的消息跟沈溪說。

  “…老爺,這場戰爭實在太殘酷了,城內那么多孀婦,老爺為何不想想辦法讓她們活下去?”

  惠娘就是寡婦出身,對城內那些孤苦無依的女人有種特殊的關愛,她會設身處地想這些女人未來的著落,但她明白自己沒本事幫助這些女人,就算她手頭有銀子那也是沈溪的,現在能安民,或者說能維護城內這些孤苦婦孺的人只有沈溪。

  沈溪問道:“你希望我怎么做?給她們分配房子,再給她們足夠的糧食,或者幫她們找男人?”

  沈溪不喜歡惠娘涉入這種事,雖然他知道惠娘完全是一片好意,但問題是惠娘不清楚其中利害關系,本身沈溪只是負責平定叛亂,治理地方是朝廷委任的地方官要做的事,沈溪不可能面面俱到。

  惠娘遲疑道:“那老爺,不如多開幾處粥場,如果她們有男人,可以將她們的男人給釋放回家。”

  沈溪搖頭:“戰爭還沒結束,貿然釋放戰俘的后果,會令戰局變得復雜,最多我會發布一些安民告示,讓她們知道自己男人沒危險…至于多開粥場之事也很困難,之前得到戰報,運河上運糧船隊被賊軍偷襲,很多漕船被燒毀,如今軍中已缺糧,我不能拿三軍將士的生命開玩笑!”

  “那妾身…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惠娘無比失落,“或許老爺早有安排吧,請恕妾身失禮了。”

  惠娘坐在那兒,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李衿想過去安慰都沒辦法。惠娘識大體,沈溪很清楚不能在一些事上去太過強求,卻又知要是不用一點強硬手段惠娘不會屈從,這讓沈溪非常矛盾。

  沈溪打了個哈欠:“這幾天都在忙著行軍和指揮作戰,我實在太累了,有事等睡醒后再跟我說吧。”

  沈溪到了榻邊,和衣躺下后很快鼾聲便傳來,看來這段時間他確實累壞了。

惠娘和李衿相視一眼,神色中滿是擔憂,惠娘默默來到榻邊坐下,為沈溪蓋好被子。寒門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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