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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四章 傷害

熊貓書庫    寒門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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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出宮這件事,于朝野仍是秘密。

  沈溪卻在最短時間內得悉其行蹤。

  剛從謝府出來,沈溪本要打道回府,就見云柳縱馬過來,攔住車駕,立即猜到是朱厚照那邊出了狀況。

  沈溪沒有讓朱起回避,吩咐馬車直接停到路邊茶肆,下車后招呼云柳一起入內,在臨窗的位置找了張桌子坐下。

  云柳一身黑衣顯得異常神秘,朱起根本不知來者何人。

  “…大人,陛下于日暮前出了豹房,帶人到了東直門內街,伴隨陛下的是一名儒衫男子,年紀輕輕,相貌英俊,卻不知是何人…大人有何吩咐?”云柳雖然跟沈溪同坐,言談舉止卻很拘束,顯得畢恭畢敬。

  沈溪嘆道:“果然不出所料,劉瑾終歸還是出手搗亂了。”

  云柳用仰慕的目光看著沈溪,未予置評。

  沈溪道:“陛下出游后,身邊帶的人可足夠保護圣駕安全?”

  云柳行禮:“明處的侍從大約有十余人…按照大人之前所做交代,陛下出宮后不得派人近距離跟蹤探查,故此暗中有多少人保護,卑職不知,是否需要派人前去刺探?”

  “不必!”

  沈溪一擺手,搖頭道,“我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了。陛下出宮后,安保級別自然便會升高,陛下身邊有很多廠衛在暗中保護,一旦發現有問題,必會將一切危險扼殺于搖籃之中…此時前去窺探,很容易被發現行跡。無論如何,都不能跟廠衛起正面沖突。”

  “是。”云柳點頭。

  沈溪沉思一下,又道:“不過,陛下的行蹤不可疏怠,你跟熙兒去看著,有什么消息及時回報。”

  云柳問道:“大人,若陛下遭遇危險,我等是否出手相助?”

  “除非危及生命,否則絕對不要露面。”

  沈溪站起身,“事情就交給你了,盡可能不要打擾陛下在宮外所做之事,以我推算,陛下今日不可能回宮,明日恐怕也不能出席賜宴…至于劉瑾如何安排的暫且不知,但想來跟女人和吃喝玩樂之事有關。”

  云柳站在那兒,恭敬地低著頭,聆聽沈溪吩咐。

  沈溪再道:“若陛下到了固定之所,就不必再跟隨了…維護陛下安危并不是你們姐妹應承擔的任務,只需要確定陛下在哪兒便可。”

  “是,大人。”云柳道。

  沈溪一擺手,道:“剩下的,全靠你隨機應變,我不做指引,你且去吧!”

  云柳行禮,出茶肆后翻身上馬,很快便遠去,消失在夜色中。

  沈溪回到馬車前,朱起問道:“大人,可是要回府?”

  “明日朝中恐有大事發生,我先不回去了,找人商議…你帶人回去吧。”沈溪道,“明日清早到這兒來,接我去兵部衙門。”

  朱起目光中滿是不解,但他沒有質疑沈溪的決定,行禮后離開駕車離開。

  沈溪站在茶肆門前,思慮很久,才動身前往惠娘處,路上他還在感慨:“看來有劉瑾一天,陛下跟朝臣間的聯絡就會被阻隔…但問題是就算劉瑾倒臺,朱厚照也不會改掉他那疲懶的性子,君臣間的矛盾仍舊很大…就看誰來接替劉瑾,充當皇帝的代言人。”

  在劉瑾和江櫟唯等人安排下,朱厚照在宮外玩得不亦樂乎,什么事情都忘了。

  當晚在街道上簡單游逛后,朱厚照便帶著花妃進了秦樓楚館,這兒江櫟唯和張文冕精心組織了一場別出心裁的節目——“選花魁”,在幾十個精擅琴棋書畫且能歌善舞的粉頭中選出“狀元”、“榜眼”和“探花”,完全靠在場恩客花費一兩銀子購買的花籃的多寡決定勝負。由于互動性很強,朱厚照一下子就提起興致,而劉瑾早已為他準備好幾千兩銀子,朱厚照以大手筆將其中一位他看得過眼的粉頭捧為“花魁”,然后順理成章在秦樓楚館中過夜。

  上元節這天,秦樓楚館又為朱厚照安排好節目。

  朱厚照沉溺于市井間種種嬉樂項目中,沒人提醒他宮中有賜宴,上元節這天已是日垂西山,朱厚照還在宮外抱著女人呼呼大睡。

  而這個時候,宮內賜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文武大臣在內閣首輔謝遷和吏部尚書劉宇、英國公張懋等人帶領下,緩緩步入皇宮。

  沈溪作為兵部尚書走在前列,但這個時候他已知道,朱厚照基本不會列席此次宴請。

  眾大臣進宮時,劉瑾安坐于司禮監掌印房,魏彬把賜宴準備情況告知。

  “…劉公公,現在一切都安排妥當,諸位大人已進宮,就等陛下出席。不知陛下如今在乾清宮內可有準備好?”魏彬許久未承擔重要差事,這次難得劉瑾讓他籌備賜宴事宜,自然想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現。

  劉瑾冷笑不已:“誰跟你說,陛下現下人在皇宮內?”

  “嗯?”魏彬眼珠子差點兒瞪出來。

  眼看賜宴都要開始了,結果皇帝還沒回宮,這可就耐人尋味了,難道皇帝只是耍弄那班大臣?

  又或者是有重要事情耽擱了?

  劉瑾站起身,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陛下說賜宴,可沒說要親臨,那些大臣你只管安排到奉天殿等候,陛下不到就不開宴,等到夜半三更直接讓人散去便可。”

  “這…”

  魏彬不知該如何應答。

  劉瑾怒氣沖沖道:“去將鴻臚寺和太常寺的人叫來,咱家要好好訓誡他們一番,讓他們知道規矩…別到時候他們多嘴多舌,到了陛下面前說咱家沒將事情辦妥。”

  魏彬聽到后,心里琢磨開了:“陛下這是不準備回宮了?劉公公要給那些大臣來個下馬威?今日這賜宴可別等到最后變成鬧劇才好。”

  帶著滿肚子疑惑,魏彬按照劉瑾的吩咐去辦事。

  魏彬走后,劉瑾臉上帶著一股得意洋洋的表情,戴義作為司禮監秉筆太監,在旁看得分明,立即明白劉瑾恐怕是耍了什么花招才讓皇帝沒有準時出席賜宴。

  戴義過來請示:“劉公公,時候不早了,咱家先回去歇著?”

  “要歇你歇,咱家尚未疲累…哼,為陛下做點事情就推三阻四,就這么點兒精力,如何輔佐陛下,又如何匡扶大明江山社稷?”

  劉瑾當即很不客氣地教訓。

  戴義屬于見風使舵之人,雖然他跟劉瑾沒有交惡,卻也不是閹黨中人,聽到劉瑾這番含沙射影的話,苦笑行禮:“鄙人先撤了。”

  說完,戴義匆匆忙忙從司禮監掌印房出來,他不是要回去休息,而是準備找張苑,把之前聽到的話原原本本告知,讓張苑幫忙想辦法。

  眾大臣進入奉天門,此時宮中所有與賜宴有關的事項均已準備妥當。

  尚寶司所設御座已完備,錦衣衛、金吾衛等侍衛列隊整齊,教坊司禮樂班、舞隊都在一旁候著,百官于殿外東西面向而立…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百官默不作聲,只等皇帝抵達,便入殿就坐,開席飽餐一頓。

  可惜過了吉時,仍舊不見朱厚照身影。

  此時百官中開始出現“嗡嗡”的議論聲。

  謝遷作為內閣首輔,也是準備在這次賜宴中有所動作之人,這會兒心中煩躁不安,一直往奉天殿內丹陛兩側看,可惜莫說是朱厚照了,就算是個閑散人員也沒有見到。

  沈溪態度淡然,站在那兒好像沒事人一樣,就跟那天在乾清宮外候駕沒什么區別。

  身旁工部尚書李鐩低聲問道:“之厚,陛下為何還未至?”

  “或許是在宮外有什么事耽擱了。”沈溪隨口揮道。

  “啊!?”

  李鐩疑惑不解,“陛下此時尚未回宮?這…這怎么可能?”

  沈溪道:“若陛下在宮內,這會兒不可能沒有內侍前去通知,除非陛下抱恙在身…我等已多日未曾見到陛下,現如今陛下身體如何也不知曉,只能稍安勿躁,天塌下來也不是我等頂著。”

  李鐩臉上涌現一抹苦澀的笑容,探頭往謝遷那邊看了一眼,發現謝遷正在跟焦芳和王鏊說話,微微嘆息一聲,低下頭,學沈溪閉目假寐,神游天外。

  但李鐩始終不是沈溪,他對朱厚照的情況完全不了解,想靜下心來很難。

  一直等到上更時分,謝遷再也忍不住了,走到武將那邊跟張懋商議,似乎想找人去跟朱厚照打招呼。

  張懋這會兒正跟國丈夏儒閑談,見到謝遷前來便覺頭疼,他實在不愿跟皇帝及閹黨發生直接沖突。

  “…于喬,稍安勿躁,我看多半過會兒陛下便會現身,難道你還擔心誰在背后搞鬼不成?欺君可是死罪,沒人有那膽量!”

  以張懋的意思,這次賜宴,擺出偌大的陣仗,還是朱厚照自己提出來的,誰敢阻撓純屬找死,就算沒及時通知到朱厚照也罪莫大焉,足夠那些內侍喝一壺的。

  謝遷皺皺眉頭,心里琢磨張懋的話,感覺不應該會出問題,于是又退了回去,心里暗自嘀咕:“劉瑾要是敢阻礙陛下前來,那真叫吃了熊心豹子膽…陛下回頭能不追究他的罪過?”

  隱約間,謝遷反倒希望朱厚照晚點來,這樣就可以趁機攻擊劉瑾等人辦事不力。

  結果又等了一個時辰,眼看已是二更天,這下謝遷徹底等不住了。夜深人靜,若是換了平時,在場這些人基本都進入夢鄉,沒人會在正月間站在外面吹冷風。

  謝遷忍不住對錦衣衛的人喝斥:“去請陛下來,就說眾臣已等候兩個多時辰,陛下再不來的話,賜宴到底是否進行?”

  可惜就算謝遷發火,也不好使。

  司禮監不表態,錦衣衛哪里敢隨便造次?

  這件事明擺著有問題,其中蹊蹺頗多,誰敢跳出來擔責?

  謝遷這邊找了太監和錦衣衛的人好一通責罵,沒什么意義,他想去找熟識的內侍,卻發現奉天門周邊一個都沒有。

  最后,謝遷把目光放在了沈溪身上,到了這個地步,他覺得只有沈溪能稍微提出一點建設性意見。

  他跟沈溪站得本就不遠,甚至他的呵斥都被沈溪聽得清清楚楚,要找人只是幾步路的事情。

  “之厚,你出來一下。”謝遷招手道。

  沈溪原本在閉目養神,聞言不由打量謝遷,臉上帶著一抹無奈之色。

  跟著謝遷走到一邊,謝遷問道:“你知道陛下是怎么回事嗎?”

  沈溪道:“閣老難道之前一無所知?”

  “聽你這意思,你是知情不報了?”謝遷黑著臉問道。

  沈溪發現,最近這段時間謝遷越發沖動易怒,對別人還好點兒,一見他惡言相向,好像二人是冤家對頭一般。

  沈溪嘆道:“閣老跟我生氣沒任何意義,陛下這會兒多半不在宮里,或許在劉瑾都找不到的地方,如此一來,就算事后陛下要追究責任,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謝遷眉頭緊皺:“你是說,陛下現在何處,連劉瑾都不知?”

  沈溪攤攤手道:“事情多半如此,若不然恐怕劉瑾比閣老還要緊張,因為這賜宴可是陛下委托他辦理,你說要是事情辦砸了,他能沒有罪責?”

  “嘶!”

  謝遷吸了口氣,顯得很懊惱,“還別說,你得有幾分道理…可就算陛下如今就連劉瑾都找尋不到,但…事情多半也是劉瑾搗鼓出來的陰謀。”

  沈溪笑了笑,道:“就算知道是劉瑾在背后操縱這一切,閣老能有什么辦法?”

  謝遷瞪著沈溪:“你既然知道劉瑾要搞事,怎不提前防備,讓他陰謀得逞?”

  沈溪委屈地道:“閣老提前就沒想過劉瑾會搞鬼?可就算猜中又如何,陛下人在何處,閣老知曉嗎?”

  “這…”

  這下謝遷被問住了。

  之前他不過是遷怒沈溪,仔細回想,其實這件事跟沈溪半文錢關系都沒有,現在只是事情發生,猜想是劉瑾在背后做了手腳,但具體是如何做到的,現在朱厚照人在何處,都是未知數。

  “也罷!”

  謝遷終于妥協,看著沈溪道,“那你說現在該怎么辦?總不能繼續在這里等下去,什么事都不做,讓劉瑾的陰謀得逞吧?”

  沈溪搖搖頭:“除了在這里等下去,似乎我等無法可想…閣老現如今能離開宮門,派人找尋陛下?退一步說,就算找到陛下,這賜宴還有何意義?”

  謝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傷心、絕望和沮喪溢于言表,他輕嘆一聲,跟著搖頭,似乎對朱厚照已徹底死心。

  最后,謝遷對沈溪擺擺手,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步履蹣跚地回到候駕的地方,學著沈溪的樣子,站在那兒不聲不響,對身周事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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