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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九章 吊唁

熊貓書庫    寒門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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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娘尸體運回來的第一時間,沈溪便遣人到詹事府請假,準備為惠娘守靈。([[[〈(

  當天狀元府內設靈堂,為惠娘停靈,沈溪就是要把動靜搞得大一些,讓所有人都以為惠娘確實已經死了。

  沈溪在靈堂內為惠娘守靈,也是表現出對謝遷、劉大夏等人的不滿…我幫你們做事可以不計回報,你們就這么把人給害死了,我現在懷疑人是被你們故意放火燒死的!

  在朝臣中,第一個過來探望的是沈溪最敬重的謝鐸。

  當初謝鐸跟惠娘之間也有一面之緣,在得知惠娘的死訊后,謝鐸甚為感慨,親自到沈溪府上來吊唁。

  沈溪作為主人出迎,二人一起到了后堂,謝鐸把詳細情況一問,搖頭嘆息:“6孫氏為嶺南百姓種痘救人,其法傳遍大江南北,如今連京城各處的百姓都在為她立生詞。這一去,實在是天道不公。”

  沈溪點頭:“掌柜的的確救人無數,自己卻未得善終。”

  謝鐸嘆道:“老夫必當進奏朝廷,請陛下為6孫氏誥封,說起來…老夫當初還是奉皇命去的嶺南,匆匆一別已近九載。”

  盡管謝鐸也是事后才來,但沈溪聽了這話卻非常感動,別人生怕跟一個商賈女子沾上關系,唯獨謝鐸卻不避嫌前來吊唁,還主動提出為惠娘請封誥命。

  惠娘本身有御賜“女神醫”的封號,再加上惠娘到死都未改嫁,算是貞婦,按照道理來說可獲得貞潔牌坊。就算惠娘犯下行賄之罪,但案子畢竟沒有審結,惠娘又非畏罪而死,朝廷的確不該再繼續追究。

  “多謝謝師仗義執言。”

  沈溪起身,恭敬向謝鐸行禮。

  “起來起來,老夫是秉承本心而為,可不是為了要你的感謝。”謝鐸慨嘆,“老夫與6孫氏算是有幾分交情,怎么都得為她上炷香。”

  說完,謝鐸在沈溪的陪同下到前院大堂的牌位前上香,院子里的街坊四鄰好奇地揣度這個儀態不凡的老者是誰,等得知是當朝禮部侍郎兼國子監祭酒時,無不驚愕。

  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侍郎已經是非常大的官了,而那些通文墨的人更是知曉,這位國子監祭酒可是公認的大明學識最淵博之人,最重要的是,國子監祭酒算是名義上天下所有學子的先生。

  “這個6門孫氏真是好命,沒兒子,卻有狀元郎為她守孝,現在還有侍郎這樣的大官來給她吊唁上香,要換作是我,死了都值得。”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你死了誰來吊唁你?最多是你家那些窮親戚。”

  謝鐸上完香,在沈溪的陪同下一起出來,到門口馬車已經備好,卻有個人正在馬車旁暗自垂淚,正是6家的舊人寧兒。

  此時寧兒一身男裝,跟隨謝鐸前來,卻沒資格進去給惠娘磕頭,只能在外面等候。

  “謝師,恭送。”沈溪行禮道。

  謝鐸點頭,在寧兒攙扶下上了馬車,馬車緩慢而去,逐漸消失在胡同盡頭。

  沈溪望著馬車逝去的影子,呆滯了好一會兒,正要回去,卻見遠處又有馬車過來,這次從馬車上下來的卻是沈溪的舊友蘇通。

  “沈老弟…為兄是前來吊唁的!”

  跟謝鐸的真誠相比,蘇通嘴里的吊唁就顯得惺惺作態了,蘇通跟惠娘并不熟,來了居然作出哭腔,若是不知的還以為是孔明哭周瑜。

  沈溪苦笑了一下,無奈搖頭,難得蘇通有這份心,他也不奢求太多。

  請蘇通到了里面,蘇通上去就給牌位上香,之后才問道:“沈老弟,當家的好端端的,如何就亡故了?”

  “你是從哪里得知我孫姨亡故的消息?”沈溪反問。

  蘇通支支吾吾:“昨日與一干朋友吃酒,聽聞當家的遭逢意外,非常震驚。今日出府來聽聞府上吊唁,特意趕了過來…”蘇通道,“只是為兄并不知曉其中緣故。”

  沈溪點頭:“說來話長,其實不過便是民不與官斗。”

  “唉!”

  蘇通聽了嘆了口氣,“如今在下不過一介舉子,何嘗不知其中艱辛?但世道如此,奈之若何?”

  蘇通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到他這一代,除了認識一些當官的朋友,已經沒有太大的靠山,蘇通自己便曾為汀州知府的孫子高崇所打,也是因為他無權無勢。

  蘇通品性算不上惡劣,他之所以那么堅決要往上爬,不過是這時代所有讀書人的共性,說是為國為民,其實是為了能晉身到士族階層,從被統治者變成統治者。

  第一天的吊唁,沈溪接待了不少人,當官的只有謝鐸一人,別的官,就算是沈溪在翰林院或者是詹事府的同僚,聽聞消息后都沒有上門祭拜的意思。

  死的只是個商賈,還是孀婦,更是戴罪之身,誰都不愿跟惠娘有牽連。

  當晚,沈溪親自為惠娘守靈,陪他的是謝韻兒和6曦兒。

  謝韻兒一直在幫沈溪燒紙,而6曦兒哭了一會兒后,就倚靠著沈溪睡著了,沈溪不愿吵醒她,輕輕把小丫頭攬在懷里。

  “相公,您這些日子太操勞,還是回房休息吧,這里…有妾身。”謝韻兒流著眼淚說道。

  “沒事。”沈溪輕嘆,“我挺得住,從小都是孫姨照顧我們,若是連最后一程都不能送她,我于心難安。”

  謝韻兒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她說要陪沈溪,就真的陪沈溪守了一晚的靈。

  到了第二天上午,她才在沈溪的堅持下,依依不舍回房休息去了。至于白天,則是林黛過來陪沈溪和6曦兒守靈。

  上午,沈家門口來了一頂官轎。

  因為有官兵護送,沈溪作為家主不得不出來迎接,卻見謝遷黑著臉從官轎上下來,抬頭瞪了沈溪一眼,神色中帶著幾分苛責。

  謝遷連招呼都沒打,直接便往府邸大門走去,街坊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紛紛避讓。

  謝遷到了前院正堂,人停了下來,并沒有急著往里走,從懷里拿出一樣東西,遞給沈溪道:“自己看吧!”

  沈溪打開來,卻是一份敕命的詔書,封6門孫氏為“孺人”。

  在大明朝,凡五品以上官員有功,封誥命夫人,一品、二品官員的正妻叫做“夫人”,嫡母叫做“太夫人”。三品是“淑人”,四品是“恭人”,五品是“宜人”。五品以下,是敕命夫人,六品叫“安人”,七品及以下為“孺人”。

  生時受封為“誥封”,死后則是“誥贈”。

  無封無品叫娘子。

  但這只是一個封號的問題,在家里隨便稱呼娘子、安人、夫人都沒人管,可當官的卻很在意為自己的母親和妻子爭取誥命。

  “謝閣老,這是何意?”

  沈溪見朝廷只是封了個敕命的“孺人”,明擺著輕視惠娘…既然是皇帝親自冊封,對象又是曾經活人無數,甚至被譽為萬家生佛的女神醫,你怎么也該封個誥命,現在倒好,只給個“孺人”,還不如不封。

  謝遷沒好氣地道:“怎么,不滿意?”

  沈溪的確沒有不滿意的資格,仔細想來,有總比沒有強,有了這敕命的封號,至少惠娘的罪名被洗去了,而6家也不會再有罪,至于產業能否拿回來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6曦兒不再是罪人之女,將來可以堂堂正正做人。

  “學生謝過謝閣老。”沈溪恭恭敬敬行禮。

  “謝我作甚?要謝,去謝陛下…還有謝老祭酒。”謝遷提及謝鐸,語氣中多了幾分恭敬,畢竟論學識涵養,謝鐸猶在他之上。但因他地位更為顯赫,使得朝中之人提到“謝先生”,先想到的不是謝鐸,而是他謝遷。

  沈溪再度行禮:“恭送謝閣老。”

  “喲呵,你倒是挺著急的?怎么,覺得老夫在這兒會擾了靈堂?不許我進去上炷香嗎?”謝遷翻著白眼道。

  沈溪作出“請”的手勢,就見謝遷一步步進到靈堂,先四下打量一番,這時女眷已起身避退。

  謝遷上去拿了香,卻并非一炷,也非三炷,而是取了兩炷,點燃后,也沒行禮,直接把香插在香爐之內。

  沈溪知道,這是有講究的,兩炷香的意思,是說謝遷心里有愧,配不上三炷,說明謝遷心里自責,但他只是好面子,不想表達,卻用這種方式告訴沈溪,他對惠娘的死非常難過。

  上完香,謝遷不多做停留,轉身出門,沈溪親自相送。

  到門口時,謝遷轉過身道:“朝廷的差事,你還是得兼顧,難道無親無故,你還要為她守制不成?”

  就算沈溪想為惠娘守制,也找不出任何理由。

  因為認真說來,沈溪跟惠娘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同時由于6曦兒沒有入門,連妻族都算不上。現在他替惠娘收殮,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在謝遷認知里,既然你已把心意盡到,就早點兒回去完成你的正事,別因為一個孀婦的死影響你的前途。

  此舉雖然看似現實,但其實謝遷也是在為沈溪著想。

  沈溪想到之前在謝府里對謝遷有所頂撞,現在謝遷還能這么心平氣和來勸他,他就算對謝遷有所不滿,也適當會消減許多。

  “閣老放心,待6孫氏下葬之后,學生自會跟朝廷有所交待。”沈溪沒有說回去,也沒說請辭,一副要繼續考慮的樣子。

  謝遷看了看沈溪,搖搖頭,俯身鉆進轎子,轎子起行時沈溪仍舊能聽到唉聲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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