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黑后,王陵之回到客棧,進門后臉色無悲無喜,卻帶著幾分懊惱:“這京城太大了,不知不覺便走了錯路,繞了好幾條街,后來找人打聽到確切的方向才轉回來…啊!師兄也在?”
沈溪輕嘆一聲。
眼前的王陵之真是不諳世事,去趟兵部,明知道家里人擔心他,嘴上所提卻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要是兵部的人知道這位在武會試校場上大出風頭的年輕人居然是個路癡,恐怕不會放心大膽地對其授官吧?
劉管家趕緊迎上前,滿臉急色:“少爺,您可算回來了。兵部的大官…沒為難您吧?”
“沒…沒有啊…”
王陵之自己也不太確定,“師兄,兵部有個好像挺大的官員跟我說,讓我到兵部報道,等著放邊軍調用,是何意啊?”
沈溪心想,你去一天;;+就撈回來個掛職兵部等放邊軍調用?
大明朝的軍職錯綜復雜,基本可分為京營、邊軍和守備三大系統,三大系統的武將官職設立各不相同,而為人熟知的衛所隸屬地方守備系統,衛所之下是千戶所、百戶所、總旗、小旗。
《明史·兵志二》所載:“天下既定,度地害要,系一郡者設所,連郡者設衛。大率五千六百人為衛,千一百二十人為千戶所,百十有二人為百戶所。所設總旗二,小旗十,大小聯比以成軍。”
可以理解為,百戶所下轄,連同軍官在內一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其下有兩個總旗,十個小旗,那小旗就相當于十夫長。
這套守備系統的官職,除衛所官職外,下轄武官職位在大明朝基本屬于世襲罔替,這是明朝軍職體系中最獨特的地方,有完善的“軍戶”制度,不會說誰百戶做得好,剿匪或者平亂有功勞就給你升千戶,百戶做到死,仍舊是百戶,做得不好,只要無重大過錯,也可將官位傳給子孫后代。
普通人就算考中武進士,也很難在其中安排職位。
真正要出去血戰疆場,與外夷打仗的是邊軍。京營的兵馬偶爾也會調遣,就如同土木堡之變中明英宗所拼湊出來的二十萬兵馬,其中就有負責戍衛京師重任的京營人馬。
在邊軍和京營體系中,有一套很完備的軍銜升降制度。
其中負責帶兵武將中軍職最高的是總兵,其下是副將、參將、游擊、千總(守備)、把總。最低一級把總的官職,相當于地方守備中“百戶”一職,但把總下轄的戰兵遠比“百戶”多,約為四十四十人左右,通常這四百人分成四個總旗,每個總旗又分為十個小旗,小旗相當于小隊,帶隊軍官實際上是隊長,后來戚繼光練兵時采用的鴛鴦陣,便以一個隊長帶十一名戰兵組成。
武進士進邊軍基本是從把總或者副把總做起,但武舉人運氣不好的話,則有可能是做總旗甚至小旗,那就有很大的幾率到一線拼命,所以之前沈溪才會對王陵之選官那么反對。
明朝兵部管軍政,參與調發,但不具體治兵;五軍都督府管兵籍,但不得調動軍隊,戰時由皇帝另派總兵官統帥。
至于邊軍和京營體系中的兵員,通常是由普通百姓服兵役實現,地方也會設巡檢司作為預備役,在對外作戰時可以抽調兵員。
因為王陵之剛被征調兵部敘用,所料不差的話,基本會從把總做起,這可是正七品的官秩。當然運氣好的話,能跟在某個兵部上官身邊當差,掛個從六品的副千總虛銜,等有了實缺再補千總,那就最好不過了。
明朝武將地位較之宋朝有所提升,但是在土木堡之變后,雖然將門勢力一度大幅度增長,許多人封公封侯,但從長遠看卻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此后的皇帝逐步改變了朱元璋制定的文武平衡的國策,改為模仿宋朝的文貴武賤,用文官監視武將,到了弘治年間,在皇權和文官、太監的聯壓,武將地位已經今不如昔。
沈溪沒有對王陵之詳加解釋,本身王陵之對大明朝的武將系統便處于一無所知的狀態,在給他寫“秘籍”補足功課前,沈溪不想白費唇舌。
“就是讓你在兵部等著當官,不過是從基層軍官做起。”
經過沈溪這籠統一說,王陵之一路的疲累一掃而空,瞪大眼睛問道:“那師兄…我是不是不用回寧化去了?”
沈溪看他這模樣,還是愿意留在京城,似乎忘了落榜時哭爹喊娘的失魂落魄,點了點頭,就見王陵之一蹦老高,簡直比中了武進士還高興。
“那我以后就可留在京城跟師兄學習,若師傅能來京的話…呵呵,我跟師傅再學些本事,那天下大可去的。”王陵之幸福地憧憬。
沈溪輕嘆著搖頭:“就算你暫時留京,怕是不久后也會調往北方或者西疆從軍,到時候有的你苦頭吃。”
王陵之愣了愣,臉上升起一絲驚秫,他在見識過京城的繁華后,已經喜歡上這個熱鬧的地方,顯然尚未有到邊疆苦寒之地行軍打仗的心理準備。
王陵之本想留沈溪吃飯,具體問一些領兵的事情,沈溪不想打擊他的自信心,說家里有事便告辭回家。
出來時夜色凄迷,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在路過自家胡同口的茶樓時,卻見茶樓外有頂小轎停在那兒,一名帶著丫鬟的年輕女子正來回踱步,不時向幾個匆忙趕過來的隨從敘問。
“…地方就這么大,還是打聽不到嗎?難道那畫師飛天遁地了不成?”
正是沈溪贈畫的李二小姐。
此時李二小姐的聲音略帶急切,顯然她派了許多人找尋“趙畫師”,但這本是沈溪的化名,根本無從找尋起。
旁邊有個男子的聲音:“妹妹不必著急,趙畫師就住在附近,或許平日深居簡出,少有人知呢?”
這次說話的卻是李二小姐的兄長,在沈溪眼里很不著調的商賈世家大公子李愈。
沈溪沒有上前,略一琢磨,李氏兄妹似乎是有急事找他,若這么袖手旁觀的話,有些不仗義。不過轉念一想:“我與他們素昧平生,管他們有什么事呢…”
念及此,沈溪打算折道回家,心里卻稍微有點兒不舒服,見過一眼的女孩,把人家當作畫中的女主人公,還找各種借口將其蒙騙,若是能幫到忙的話,多少是個補償吧。
沈溪自問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但在跟李家交往上,他抱著謹慎態度,因為以他目前的身份,的確不該與商賈之家走得太近,但沈溪家里也經商,或許在心中多少對李家有種親近感。
沈溪終歸還是上前,拱手道:“李公子,李小姐,你們二位找在下有事?”
李氏兄妹沒想到沈溪居然神出鬼沒一樣出現在他們面前,因為黯淡無光,仔細辨別后才確定是“趙畫師”。
李愈滿臉訝異:“趙畫師,你這是…從何而來?”
沈溪笑道:“在下剛去見過一位朋友,正要回家,聽說有人找尋,便過來看看。”
李愈點頭,釋然道:“你可真讓我們好找啊…趙畫師,你看這樣如何,你先帶我們到貴府一趟,讓我們認個門,方便我們日后登門拜訪?”
沈溪微微搖頭:“實在歉意,家中…有些不太方便,若李公子有事來找,只管叫人提前通知茶樓掌柜,平日我偶爾也會過來飲茶,他自會通知我。”
李愈多少有些不悅,心想:“多得蘇公子跟他熟悉,否則這樣的怪胎誰愿意與之交往啊?連府邸都不肯示人,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李二小姐會意過來:“他之前提及借住友人家中,看來的確不方便。”
兄妹二人,對沈溪抱著不同的態度,相對來說李二小姐要客氣許多,或許是沈溪贈畫的緣故,讓她對沈溪有了幾分好感。
當然,這種好感并不會涉及男女之情,畢竟以沈溪的年歲,屬于“人畜無害”,李二小姐最多覺得沈溪在贈畫之事上表現得很有風度,在人品上無瑕疵,而非真是個以賣春宮圖為生的登徒浪子。
三人一同到進了茶樓。
本來這時候茶樓應該關門了,周圍又不是熱鬧的夜市,日落后基本沒生意,開著門反倒浪費火油。但今日兄妹倆來找人,為了讓隨從有個通報的地方,自己也有地方歇腳,才給了掌柜一點銀子,讓掌柜延遲些關門。
上到二樓,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沈溪道:“二位有什么事,不妨直說,若在下能力所及,必當幫忙。”
李愈臉上略微帶不屑的笑容,他的想法是,看你急迫的樣子,莫不是想從我們手上撈一筆潤筆?
李二小姐倒沒什么介懷,直接道:“我們想請趙畫師幫我們修復一幅畫,至于酬勞方面,多少都可以…”
李愈黑著臉:“妹妹,你不懂生意之道嗎?”。
李二小姐關心則亂,怨責地看了兄長一眼道:“兄長,都到了什么時候,怎還顧得了那么多?趙畫師,事情是這樣的,兩個月前我們當鋪收了一幅畫,本不當收的,只是這幅畫…實在是稀罕,我等又不知為何會流落到京城,便以高價將此畫收來,后來才知是失盜之物…”
收買贓物,在當鋪界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李家家大業大,就算贓物有些背景應該不至于家破人亡。
想到李二小姐最初的請求是“修復一幅畫”,料想這幅畫是因什么原因而有所損壞。
屋漏偏逢連夜雨。
“此畫如何受損的?”沈溪問道。
李二小姐一愣,不太明白沈溪為何會知道畫出了問題,她稍微想了想才意識到是自己露了口風,當下面露為難之色:
“家中人得知官府正在四處找尋,本想將畫藏匿起來…畫轉移到地窖時,保管不善,為蟲鼠叮咬…”
收了贓物,還想把東西藏起來,死不認賬,這下可出大麻煩了。
沈溪心想,看來這幅畫的原主人身份不凡啊,使得李家連坦白從寬的勇氣都沒有。不過來頭這么大的人,怎會輕易令自己家里珍藏的畫被人盜竊?
沈溪問道:“不知是何畫?”
李二小姐遲疑了一下,才黯然低下頭:“《清明上河圖》。”
這天氣,忽冷忽熱,昨天白天明明是三十二三度,但晚上一下雨,氣溫驟降,半夜天子被冷醒,今早起來就發燒了,頭暈腦脹,到診所打了針青霉素才好點兒!
不過請大家放心,些許小病不會影響天子更新,今天依舊是保底二更,為朋友們加更一章,如果成績好再更新一章,也就是延續三加一模式,成績越好,更新越多!
求訂閱!求打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