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朱起等人安頓好,惠娘親自帶著沈溪和朱山回家。
惠娘在商會總館那邊聽說沈溪被人劫持,怕沈明鈞夫婦擔心,連信都沒敢跟沈家傳,家里尚不知沈溪已經回來了。
等到了藥鋪,謝韻兒還在與周氏談事情,突然見到沈溪進來,周氏揉了揉眼睛才敢確信沒看花眼,驚喜地上前抱著兒子:
“你個憨娃兒,說好上月月底回來,又寫封信來說本月頭兩天回,結果還沒等兩天,你第三封信又來說是要繞道,老娘在門口盼了你幾日沒個人影,以為要推后幾日,你卻冷不丁回來,是要嚇死老娘啊?”
沈溪被一屋子的人看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后面還有沈明文和沈明堂。
“老幺人呢?”沈明文清了清嗓子,語氣不善。
周氏這才發覺后面還有男人,稍微整理一下衣襟:“大伯,三伯,相公還在作坊做事,這就讓人叫他回來。”
沈明文板著臉,好像誰欠了他錢一樣。
惠娘讓秀兒送沈明文和沈明堂去之前沈永卓赴府城考府試住的那個院子安頓下來,為了方便安置客人,惠娘早已把房子的產權買了下來。
等沈明文兩兄弟走了。藥鋪里才恢復歡快喜慶的氣氛。
惠娘笑道:“把門關了,今天小郎回來。咱生意不做了。今兒高興,別自己做飯了,去酒肆訂一桌酒席回來。”
寧兒道:“奶奶,咱自己家不就是經營酒肆的?”
惠娘輕輕拍了下額頭:“看我這腦子,去酒肆去,讓大廚做兩桌菜送過來。”
在眾人都過來跟沈溪打招呼時。沈溪目光卻落在立在后面依然是一身婦人裝扮的謝韻兒身上。
不管怎么說。謝韻兒是他名義上的夫人,三個多月不見,在家書里根本就沒提到她,沈溪連她是否用了他離家前給的休書出沒出沈家門都不知道。
“沈溪哥哥…”
最后過來的是陸曦兒和林黛。
兩個小妮子平日留在家里,沒人陪她們玩,這下真就是養在深閨無人識了,每天要做幾件繡活,還要學著洗衣服掃地,燒火做飯。這些對林黛來說不難。可對陸曦兒來說,那可比讀書認字有挑戰多了。
一家人圍著沈溪半晌,周氏終于注意到沈溪身后還跟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此刻正站在那兒好奇打量。
“小郎。這姑娘是…”
周氏仔細觀察朱山,要說這女孩的塊頭,可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這年頭女子能長到一米六五之上已經算是大高個了,可朱山有一米八,足足比別人高出一個頭。
惠娘笑道:“忘了給姐姐介紹,這是我一個遠房親戚的閨女,家里準備投奔商會過活。先把女兒寄在咱這兒做工,回頭她爹和兄長會一起過來。”
妹妹何時多了個遠房親戚,不是說已經無親無故了么?
沈溪回來,一家人熱鬧喜慶,周氏也沒心思問那么多。
讓沈溪進了后堂,剛坐下來,周氏就開始問東問西,主要是問沈溪鄉試考得怎么樣。沈溪臉色微微有些遺憾:“考完試以后,知道二伯的一些消息,留在省城幾天讓商會的人幫忙打聽…不過離開福州時,考試尚未有結果。”
周氏沒好氣道:“誰問你結果了,我問你自己覺得考得如何?”
惠娘笑道:“姐姐也是,小郎今年才十二歲,現在就指望他中舉,那明年不是就要給你考個狀元回來?”
周氏道:“那感情好。不中舉也罷,用功讀書,等三年以后再考,那時應該更有把握。就是他大伯…”
她的話沒說完,其實深一層的意思,卻是沈明文最好也別中。周氏想的事情并不復雜,只要老太太能一碗水端平就行了,雖然有些難度,但只要沈溪跟沈明文都是秀才,老太太就不會厚彼薄此。
不多時,沈明鈞從作坊回來,與他一起過來的還有沈溪的恩師馮話齊。
把人請到里面,沈溪恭恭敬敬上前行禮,馮話齊笑著頷首,他顯然也非常關心沈溪這次鄉試的情況。
周氏道:“做學問的事,我跟他爹不懂,先回去了。”
周氏拉著沈明鈞先回沈家院子,而馮話齊則坐下來,詢問沈溪鄉試的具體細節。
沈溪看了眼旁邊一臉急切的惠娘,這才把考試的幾道題目,從頭到尾說了。
馮話齊關心的主要是沈溪的三篇四書文,沈溪一一背誦出來,馮話齊沒讓沈溪寫成書面文字,光從沈溪的誦讀中,他就能感覺文章作得很好。
只是到最后一篇“優則學,學而優”的題目時,他也是思考良久,才微微點頭:“切題很好。看來不是沒有機會。”
惠娘欣喜道:“馮先生認為,小郎他有機會中舉?”
馮話齊一臉肯定:“以文章論,沈溪的才學足矣,但…”
惠娘有些詫異:“文章寫得好,不就行了?”
沈溪道:“先生,姨,這屆鄉試開始前,與我相熟的蘇通蘇公子,便拿了三道題目過來,恰好撞上兩道題。之后布政使司右參議曾邀請考生聚宴,似有意要在考試后納賄。本屆鄉試,怕是有舞弊和賄考之事出現。”
一句話,讓惠娘和馮話齊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其實馮話齊自己也考過幾屆鄉試,對于鄉試中藏著的那些貓膩知道得很清楚。可惠娘卻從不知道居然還有這等黑幕,原來在她眼里最是公平公正的科舉考試。水竟然那么深。
惠娘緊張地問道:“那怎么辦?”
沈溪搖了搖頭,連馮話齊也嘆口氣:“只希望內簾官不要受太多干擾,憑心而論,單以文章優劣來定結果,沈溪的機會很大。”
惠娘聽了后不免憂心忡忡,突然嘆道:“早知道。還不如找人去布政使司多送些銀子。如此一來,或許能讓小郎考中舉人。”
沈溪趕忙勸阻:“姨,你可千萬別做行賄考官的事,我要中舉,一定要靠真才實學。”
惠娘聽到沈溪這么有志氣的話,不由點頭,但她臉上的憂色絲毫未減少。
馮話齊早早離去,到了晚上,兩家人聚在一塊兒吃飯。只有沈明鈞去了沈明文和沈明堂暫住的院子。
對沈明鈞來說,家里有兩個人他不好面對,一個是寡居的惠娘,另一個就是成為他兒媳的謝韻兒。
作為兩家人中唯一的成年男人。沈明鈞處境尷尬,只好能避則避。
沈溪的雙胞胎弟妹,沈運和沈亦兒已經兩歲半了,兩個小的已經開始說一些簡單的詞匯,會叫爹叫娘,只是走路還不是很穩當。
周氏把兒子抱在懷里,卻對女兒有些冷落。沈亦兒只能坐在林黛腿上,畢竟平日里都是寧兒和林黛照顧她。
“哥哥,我要吃好東西!”沈亦兒明顯比沈運更聰明些,同一天出生,話說卻更流利,條理性也更強。
沈溪笑著問道:“想吃什么?”
沈亦兒想都不想便回答:“想吃冰糖。”
一句話,就讓林黛趕緊去捏沈亦兒的胳膊。周氏蹙眉:“什么是冰糖?”
沈溪瞪了林黛一眼,也在怪她跟陸曦兒不好好留著她自己那份冰糖,拿來給沈亦兒吃。沈溪道:“就是吃的東西,跟麥芽糖差不多。”
周氏沒多想,可林黛那邊腸子都快悔青了,她沒想到自己就是個小告密鬼,但跟沈亦兒相比,她還是顯得太過純潔了。她本來只是想討好沈亦兒這個“小姨子”,沒想到差點兒惹禍上身。
隨著菜肴上桌,光是那味道,就讓沈溪右手邊坐著的朱山拼命咽唾沫,對她而言,雞鴨魚肉這些吃食都是在故事里才有的,山里最好的東西便是打到的野味,不過正因為稀少,山里人基本上舍不得吃,得拿下山去換必要的米糧、鹽巴、衣物和鐮刀、鋤頭等農具。
她到了陌生的地方,不懂怎么說話,坐在那兒怔怔看著桌上的飯菜,不敢動筷子。
“這姑娘雖然長得高高長長的,但小模樣看起來挺俊俏,幾歲了?可許了人家?”周氏笑著問道。
朱山的回答很簡單:“虛歲十五…”
“那不是比黛兒還小一歲?哈哈,本還想叫你妹妹呢,看來你以后得叫我一聲姨。”
朱山坐在那兒,尚未明白過來。惠娘笑著招呼:“還不快叫一聲姨?”
朱山這才開口,用渾厚的嗓音道:“姨。”
周氏“哎”應了一聲,臉上一片欣喜:“就是這身子骨…不像個一般的女娃子,不過也挺好,嫁了人好生養,也有力氣做活,夫家那邊肯定喜歡。等過了年,姨幫你張羅張羅,肯定能嫁個好人家。”
“呃?”
朱山臉上滿是迷茫之色,明顯她根本不懂嫁人是怎么回事。
沈溪知道,朱山在幾歲時娘便過世了,根本沒人教她這些,以她的智慧,想理解那些非常困難。
山里需要勞力,朱山得從小做農活、打獵,做搬搬抬抬的事情,身子骨磨練得越來越壯實,再加上朱起有意把這女兒當男孩子養,這才令朱山不同于一般的同齡女子。
飯菜分了兩批送過來,等兩張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擺滿了菜肴,惠娘和周氏這才拿起筷子招呼:“吃飯了,吃飯了。”
在這種兩家人聚餐的場合,惠娘和周氏是當家人,她們不動筷子,連謝韻兒都不能動筷。
把飯碗拿起來,沈溪這邊碗里的東西最多,什么好吃的東西,惠娘和周氏都往沈溪碗里夾。
朱山抱著盛著米飯的碗,眼睛望著沈溪碗里的肉食,只有羨慕的份兒,好在她還會用筷子,不至于用手扒拉,但幾下把碗里的飯就給塞進嘴里了,轉頭看向旁邊的蒸籠,意思是還要盛米飯。
周氏有些不解:“小山啊,你怎不吃菜呢?你不喜歡嗎?”
朱山有些不好意思,訥訥道:“我…我不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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