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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輕的青衫男子,踏著劍光,掠過海面而來。其黑發披肩,劍眉星目,五官清秀,正是無咎的模樣。他養足精神之后,動身尋到了此處。他要找到有人煙的地方,打聽一二,獲悉所在,再設法前往麗水島,或黃明島,以便與班華子、姜玄碰頭。
尋了半日,終于有所發現。
他卻放慢去勢,神色狐疑。
小島,只有十余里的方園,樹木覆蓋,白沙碧波環繞,遠遠看去,倒也景色怡人。尤其是明媚的日光之下,老樹遮掩,水灣靜謐,所停泊的三、五條小船更是別添幾分生趣。
而神識之中,整座小島卻是死氣沉沉。
無咎往前虛踏幾步,一紫一青兩道劍芒在腳下微微閃爍,旋即凌空直上數百丈,而遠近四方并無異常。片刻之后,他緩緩落下身形。
人在海灘之上,岸邊的村落盡收眼底。而不管是海邊,樹林,還是村落,皆不見一個活人,唯有涼爽的海風帶著隱約的死氣與血腥迎面吹來。
海灘的盡頭,老樹遮掩之下,便是二、三十間石屋與草棚組成的小小村落。一切簡陋古樸,寂靜如初。
無咎站在海灘上,沒有挪步。
神識之中,清清楚楚。
草叢中,樹林間,屋內、棚外,躺著數十具死尸,男女老幼皆有,死狀卻似乎大同小異。遑論如何,整個村落,被人屠戮殆盡,竟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一群手無寸鐵的凡俗,得罪了怎樣的仇家,才會惹來滅村之禍?
而飛盧海,乃教化之地,修仙者的道場,并非部洲的蠻荒。又究竟是誰,干下這喪盡天良的勾當?
無咎回過頭來,抬腳跳上海邊的一條木船。
兩、三丈長的木船,近海打漁尚可,卻難以遠航。而此時的船艙中,卻躺著兩具死尸,一個中年男子,一個半大孩子,顯然是對父子,皆臉色青灰而肢體干枯,仿佛死了許久的樣子。只是酷夏時節,海邊潮濕,尸骸隔日便會腐爛,而兩人并非如此…
無咎站在船頭,蹲下身子,打量著船中的遺骸,他不由得微微皺眉。
不管是眼下的父子倆,還是村里的男女老幼,均不見刀劍的創傷,死得極為詭異。不過,倒是與耗盡精血元氣的情形相仿…
無咎尚自猜疑,神色一動,從船頭站起身來,昂首遠眺。
不消片刻,兩道踏劍的人影出現在半空中。是兩個中年男子,筑基七八層的修為,或在巡弋,忽有發現,旋即急沖直下,雙雙詫然失聲——
“哎呀,北莫島地處偏遠,果然未能幸免…”
“何人在此?”
無咎只當來者不善,兩眼中閃動著殺機。他并非好殺之人,卻見不得無辜的凡俗慘遭屠戮。誰料對方的言行舉止,出乎所料。他微微一怔,隨聲道:“本人…來自玄明島,途經此處,請問兩位…”
兩位中年男子沖到近前,并未落下,而是踏劍盤旋,極為的謹慎小心。
“原來是玄明島的道友…”
“否則將你當成鬼族中人,你后悔晚矣…”
“鬼族…”
無咎還想多問,又被打斷。
“就此往南兩日路程,便是地明島。之后何去何從,只當有人吩咐…”
“休得啰嗦,快快離開…”
兩人驅趕之際,摸出一枚玉簡捏碎拋向空中。
那是傳音符,或稟報,或召集人手,說不定下一刻,便會有大批修士蜂擁而至。
無咎只得藏起疑惑,拱了拱手,腳踏劍芒,騰空而起。腳下的小船微微震蕩,艙中父子倆的遺骸也似乎跟著微微搖晃,便好像在傾訴所遭受的劫難與不公,又好似在無聲感嘆著生命之輕…
不消片刻,喊聲又起——
“道友,緣何看不透你的修為?”
“還有你的道號,如何稱呼…”
無咎已到了數百丈外,回頭一瞥,旋即展現出筑基四、五層的威勢,揚聲答道:“我乃…班華子,兩位道友,告辭——”
“故作神秘,不過如此!”
“呵呵,他以為他是無咎…”
兩位男子猶在海灘上盤旋,并眺望遠方而神色焦慮。
“你我晚來一步,北莫島并未幸免…”
“偏遠的海島為數眾多,想要一一內遷,又談何容易,何況多為凡俗之輩,即便遭劫亦屬無奈…”
“誰能想到鬼族入侵呢…”
“還有無咎呢,更是出人所料…”
與此同時,無咎已到了百里之外。他一邊踏劍疾行,一邊暗暗詫異不已。
幸虧那兩個筑基高手不認得自己,輕輕松松蒙混過關。
不過,鬼族入侵飛盧海?
所謂的鬼族,莫非便是之前在地下遇到的那群鬼漢?而為了尋找自己報仇,竟然從地下追到了飛盧海?
惡鬼難纏啊!
料也不差。
海島小村的凡人遺骸,可不正是被吸盡了精血魂魄而亡的慘狀?
沖凡人下手,怎會如此歹毒?
且前往地明島,待打探清楚之后,再行計較不遲。而三個月前,尚在海神島,如今重返飛盧海,卻來到了地明島的海域?記得海圖描繪,兩地一南一北。總不能這般趕往地明島,若是遇到熟人,只怕不妙…
飛盧海,有千島之海的說法。
所謂的千島,是指有人居住的海島。無人居住的荒島,則是不計其數。其中的天明島、地明島、玄明島、黃明島、日明道,月明島與麗水島,以仙道高手眾多而著稱,并坐鎮四方,共同管轄著這片海域。
最北端的一片海域,為七座大島之一的地明島所管轄。
此島占地八百里,樹木繁茂,風景怡人,仙凡混居,是個山靈水秀的好地方。
而這年的七月,寧靜的海島突然變得喧鬧起來。
先是不斷有海船載著凡人來到島上,男女老幼,拖兒帶女,儼然就是逃難避禍的情景。接著各地的修仙高手匯集而至,守住海島四周,并外出巡弋,如臨大敵而嚴陣以待的架勢。
據說七大島的島主,也相繼帶著門下弟子趕來。
那都是地仙修為的高人,成名已久,分別是天明島的聞人道,地明島的竺風子,玄明島的梁丘子,黃明島的黃元子,日明島的戈莊,月明島的簡元子與麗水島的仲孫子。
此外,好像還驚動了盧洲…
在地明島北端的三十里外,另有一個小島,離火島,只有三、五里方圓。往日里乃是海船臨時停泊的所在,很冷清,而如今卻成了進出地明島的一道門戶,不僅設有陣法,還有修仙子弟甄別往來而以防不測。
又是三道御劍的人影由遠而近,轉瞬落在小島上。
其中一位老者,與左右拱手示意。
只見他須發灰白,相貌清癯,青衫大袖,飄飄欲仙的樣子。而所呈現的筑基六層的修為,同樣不俗。他的同伴乃是兩個中年男子,一個粗壯而年紀稍大、一個清瘦而年紀稍小,分別有著筑基五層與二層的修為,伸手謙讓:“祁散人,您先請——”
老者自稱祁散人,含笑道:“況家兄弟,請——”
兩個男子,為同宗的兄弟。彼此于途中相逢,恰巧都是要前往地明島,便結伴同行。而匆匆趕到此處,已是黃昏時分。只見岸邊停靠著幾條大船,正滿載著凡俗老幼而緩緩駛向對岸。島上則聚集著數十個遠道而來的修士,或竊竊私語,或靜靜等待,或一身輕松踏劍離去。另有十來個身著黑衣的修士,則來回忙碌。
而小島除了碼頭之外,便是幾排屋舍與寬闊的山坡。山坡上的涼亭四周,便是人群匯集的地方。
三人奔著涼亭走去,說笑不停——
“玄明島有難,我兄弟豈敢袖手旁觀…”
“呵呵,況家兄弟當真仁義!”
“祁散人,你這把年紀,尚不甘人后,值得敬佩!”
“哎呦,老朽慚愧!而地明島就在眼前,為何又多此一舉呢?”
“據說要甄別真偽,以免鬼族乘隙而入,之后方能踏足地明島,再由前輩統籌管轄。否則島上戒備森嚴,寸步難行…”
“你我乃仁義之士,還能有假?”
“料也無妨,只須亮明身份便可。祁散人,我記得你來自玄明島…”
“我乃一介散修,足跡踏遍各地海域呢!”
“既然如此,你不該對于地明島有所陌生啊?”
“咦,巧了,偏偏來得生疏…”
三人順著山坡邊走邊說,漸漸來到了石頭打造的涼亭近前。
亭下擺放著石幾,一位人仙修為的老者盤膝而坐,左右則是守著兩個筑基修為的男子,抱著膀子,抬著下巴,各自眼光斜睨而神色戒備。
有個三十多歲的壯漢走上幾步,欠身施禮,然后雙手奉上身份令牌。
老者伸手左手抓過令牌,右手舉起一枚玉簡,只見他稍稍凝神而左右對照,點頭道:“日明島轄下百山島子弟,乙未錄籍在冊…”隨其示意,一旁的男子拿出一塊空白的令牌,伸手虛劃幾下扔了過來。另外一個男子則是丟出一個銀戒,分說道:“各家身份,暫且棄用,但凡參與此戰者,均為飛盧海子弟,且將令牌妥為保管,以便登島之后查驗,另有十塊靈石饋贈,待退敵之后再行賞賜…”
壯漢接了令牌與戒子,在眾人的目送下,越過石亭,昂首踏劍而去。
“哈哈,還有靈石呢…”
“輪到你我兄弟了…”
又有靈石,又有賞賜,使得況家兄弟大為振奮,各自摩拳擦掌。而兄弟倆倒是沒有忘了尊老愛幼,忙回頭招呼祁散人——
“祁散人,您先請——”
“不、不,兩位先請——”
“您先請——”
“兩位先請——”
關鍵的時候,祁散人竟然退縮了。或者說,以個人的令牌對照各島的籍冊,如此甄別身份的法門,讓他感到頭疼。因為他知道,他難以再次蒙混過關。
而正當彼此謙讓之際,有人不耐煩了——
“天色已晚,休得磨磨蹭蹭!”
無咎慌忙便要辯解,或找個借口離開。而石亭下老者與兩位男子,并未出聲。他回頭張望,頓然心頭狂跳而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