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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開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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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毅曾經仔細觀察過,朱載垕不像外人看得那么無能,事實也是如此,隆慶在位的六年,雖然短暫,卻十分關鍵,不客氣地說,是他把大明從危亡的邊緣拉回來,重新有了中興的跡象。

  如果勉強找個類比,朱載垕有點像雍正,妙的是兩個人都是短命的皇帝,偏巧他們的爹和兒子做皇帝的時間都極長,他們又都收拾了老爹的爛攤子,給兒子留下了一個欣欣向榮的局面。

  所不同的是雍正靠的是他自己的勤勉和強悍,而朱載垕則是靠著手下的大臣。

  作為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朱載垕看得很清楚,復雜的朝局,繁雜的政務,一大堆的矛盾,不是他能解決的。

  不過不要緊,有人能幫著他,首先想到的人就是如師如父的高拱,至于第二個,就是智計百出,手段過人的唐毅。

  “高師傅,朕想召回唐師傅,由你們兩位輔佐,做朕的左膀右臂,朕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朱載垕滿懷期待,望著高拱。

  可此時高拱的心里卻是五味雜陳,原來在陛下的心里,自己和唐毅不過是伯仲之間,根本沒有太多的優勢。

  圣眷可以說是高拱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如果這玩意也被唐毅追平了,兩個人之間,誰主誰從啊?

  就算是盟友,也要分一個先后,更何況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如果唐毅這時候回朝,自己立足未穩,沒準就被唐毅給追過去了…

  高拱正在思量,朱載垕卻不耐煩了,疑惑道:“高師傅,莫非有什么不妥?”

  “啊…”高拱尷尬笑笑,“行之老弟才華蓋世,功勛卓著。讓他還朝輔政,是再好不過。只是眼下東南之亂剛剛平息,又在退還百姓的田地,這事情不好處理啊,要是行之匆匆回來,下面的人陽奉陰違,這就不好了。”

  提高還田的事情,朱載垕也十分感慨,歷來各大家族都被田產視作生命,死抱著不放。這一次唐毅主動把田交出來,不只是唐家,王家、陸家也跟進,震動還是很大的。

  “天下官吏,無不以兼并為大害,然則到了自己頭上,就不愿意割肉,真是虛偽之極!”朱載垕怒沖沖道:“唯有唐師傅能把田產拿出來,可見他是真心為了大明,為了天下,大公無私,謀國之臣,比起某些人要強多了。”

  這個“某些人”自然指的就是華亭徐家,本來唐毅還試圖逼著更多的家族拿出田產,畢竟東南失去土地的百姓太多了。

  可偏偏大家伙的目光都落在了華亭徐家,當朝首輔,東南第一家,徐家愿意吐出來,我們才能跟進,要是徐家擺不平,對不起,我們也不陪著你玩!

  到了徐家的頭上,倆字:沒門!

  徐階的那兩個兒子把腦袋的搖晃得和撥浪鼓,死活不同意。唐毅又不能逼著徐家,故此到了最后,只有四家退田,不過也有兩百多萬畝,緩解了很大的問題。

  朝中上下,對此事都一清二楚。

  所謂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作為上位者,總要做出表率,不能嚴于律人,寬以待己。顯然徐閣老的作法虛偽了,惹得新皇帝對他心里很有想法。

  高拱跟了朱載垕十年,小家伙每一個動作表情,都逃不過高拱的法眼。

  好啊,對徐階越是不滿就越好,老子早就受夠了那個老倌兒,不把他趕走了,什么時候能輪到我啊!

  高胡子盯著前面的,防著后面的,不夠他忙活的。

  “陛下,行之那邊,最好是征詢一下他的意思,而且京城六部,職位都滿了,要把他調回來,還要看徐閣老的意思。”

  高拱沒有往下說,可意思也夠明白了,徐閣老不點頭,您的唐師傅還是回不來的。

  朱載垕有些沮喪,他想去給徐階下令,可猶豫了半晌,又沒有那個膽子,他還沒有適應身份的變化。

  就好像破蛹成蝶,需要一個過程。

  接下來要給大行皇帝確定謚號,廟號,還要籌備新君登基的大典,一樁樁,一件件,都非常繁瑣,讓人焦頭爛額。

  好在有徐階等老臣扶持,也沒有出什么差錯,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嘉靖的廟號為世宗皇帝,謚號則是“欽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廣武洪仁大孝肅皇帝”,不算好,也不算差,無論如何,朱載垕也是嘉靖的兒子,還能指望著兒子去刨老爹的祖墳嗎!

  送走了老皇帝,迎來了新君,朝廷正式下發旨意,從明年開始,改元隆慶,大明朝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經過一個月各種儀式的磨煉,一次次看著文武大臣跪在自己的腳下,隆慶總算是找到了當皇帝的感覺。

  他覺得不能辜負老師們的教誨,要干出一點模樣來。唐毅說過,錢不是萬能的,沒錢萬萬不能!

  隆慶就翻了翻自己的家底兒,看看老爹給他留了什么。

  翻箱倒柜,折騰了好幾天,隆慶差點哭了。

  宮里非但沒有銀子,還欠了好幾筆錢。原來嘉靖登基之初,狠狠打壓內廷的實力,內帑也廢除了,錢都到了戶部手里。

  后來內廷雖然逐漸恢復,開海之后,一度內廷每年有兩三百萬的收入。只是嘉靖是個無底洞。

  給他多少,都架不住花的,內帑根本沒有存銀。

  最后這一年,嘉靖病重,不敢奢求長生,只盼著能多活幾天,李時珍在旁邊看著,藥是不能亂吃了,他就讓人請高僧高道,給他作法延壽,一次就要花幾千兩,甚至上萬兩。

  不巧的是又有海瑞的奏疏在前面,嘉靖只能走內帑,屋漏偏逢連夜雨。吳太監被打死之后,織造局這一條財路也斷了。

  有一段日子,黃錦是靠著老面子,向大戶借錢才維持下來。

  現在新君登基,黃錦老老實實,把一切都說了,然后抹著眼淚,給隆慶磕頭,執意求去。

  隆慶是個心軟的人,他知道黃錦是個難得的太監,為人寬厚,暗中幫了自己不少忙,新舊交替,他又這么懂事,主動退位,隆慶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黃伴,朕加封你的兄弟黃銹為后軍都督府都督同知,侄子為世襲錦衣衛指揮同知,向上三代,追贈都督同知,夫人為一品誥命!”

  黃錦淚流滿面,做太監能做到雞犬升天,也是沒誰了。

  他用力磕頭,腦門都腫了,灑淚辭別,沒有任何停留,直接動身南下。當年還是織造太監的時候,唐毅就幫著他弄了不小的產業,這幾年都是別人代為搭理,黃錦的心像是火炭一樣,一輩子伺候皇帝,也到了該享受的時候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擔驚受怕了。

  讓你們哭去吧,從此往后,我黃錦只剩下笑了!

  黃錦走的瀟灑,隆慶滿對著爛攤子,更加糟心了,在潛邸的時候,他喝了點酒,就告訴自己的后妃,說什么等孤王當了皇上,肯定好好對待你們,什么吃喝玩樂,金銀首飾,都不在話下,要什么有什么。

  真正當了皇帝,隆慶卻發現自己是要什么沒什么。

  想要拿點錢給妃子們置辦首飾,戶部給頂了回來,隆慶摸摸鼻子,只能忍了,卻不知道哪個嘴快的,給說漏出去。

  惹來了一大幫御史言官,瘋狂彈劾,告誡隆慶,勤儉節約,愛惜民力,從三皇五帝,說到了前朝得失,一個個悲天憫人,以頭搶地,仿佛買了首飾,大明朝就完蛋了。

  一盆盆的狗血,劈頭蓋臉,潑到了新君的臉上。

  隆慶都傻了,心說至于啊,朕不過是對自己的女人好一點,這也不成嗎?

  其實言官們敢這么干,也是有原因的。

  就在嘉靖下葬之后,朝廷就下了旨意,把海瑞給釋放了。另外一個大逆不道的何心隱,也沒有把他給殺了,而是說他受到了刺激,變得瘋癲了,天心仁慈,先帝在臨終之前下令,讓把他發配陜西,著當地官員看管。

  這個處置,不可謂不高明,海瑞放在一邊,何心隱的確是挑戰了皇權的根基,徐階就建議殺了何心隱,放過海瑞。

  隆慶思索了三天,卻決定兩個人都放了,此時殺了何心隱,反而是證明他所說是正確的,皇權的確可惡!

  倒不如把他給放了,驅逐到相對偏遠的地方,顯示朝廷的仁慈,等到人們慢慢忘記了何心隱,也就無所謂了。

  單就這一手,隆慶就不是笨蛋。

  可是他料想不到,那些言官被豬油蒙了心,只看到彈劾皇帝沒死,越發大膽,一個個把槍口對準了隆慶,瘋狂開火,一點小事情,就揪住不放,盼著一舉揚名。

  這幫家伙注定了只是東施效顰,他們滿心功利,又如何能夠和冰心鐵膽的海剛峰相提并論!

  眼看著隆慶元年的正月過去了,國事如麻,一點好消息沒有,不是災荒就是打仗,隆慶焦頭爛額。

  正對著一大摞折子發愁,高拱突然滿臉春風,趕了過來。

  “陛下大喜,呂宋大捷啊!”高拱舉著一道奏疏,大笑道:“林阿鳳和席慕云率領著大軍,光復馬尼拉,西夷被趕走了!”

  一片陰霾,驟然有了一點亮光,隆慶高興地站了起來,急忙把奏疏接過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眼睛落在了奏疏的最后一段:呂宋國王蘇萊曼,英勇奮戰,斃殺西夷數十人,終因舊傷復發,殉國駕崩,呂宋上下,不勝悲痛,然則國不可一日無君,蘇萊曼國王無有后人,故此呂宋國內,請求內附大明,望吾皇恩準…

  看到這里,隆慶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八個字在腦中閃過:開疆拓土,無上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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