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二月間的江淮,已是一片蒼翠。
濕潤的東南海風經長江入海口,進入到江淮地區,帶來的是滿滿的春天氣息,萬物復蘇,鶯飛草長。
位于長江北岸的廣陵古城如若新生,沐浴在煙雨之中,氣候溫潤,卻又四季分明,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所謂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說的就是這里。
廣陵城,又稱江都城,揚州城,這是如今中原最為古老的城池之一,其歷史絲毫不下江右的江陵城。
關西的漢長安和它比起來就是弟弟,差了上千歲的弟弟。
真要較個真的話,關西怕是只有咸陽故城能與之相比,只是如今咸陽古城安在?廣陵城卻還完好。
當然了,前隋之前的廣陵城和現在也是無法相提并論的,因為長江岸邊還有一座江寧古城,地理位置更為優越。
以前稱為建康,衣冠南渡的第一目的地,南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直到前隋后期,楊廣眼光向來獨到,把自己在南邊的落腳點放在了江都,廣陵城至此順勢崛起,連竄帶跳的把江寧甩在了身后。
經過了這三四十年的時間,廣陵城才漸漸有了后來人印象中的揚州的模樣,人煙繁盛,宮室聚集,更是江南船只制造業的中心。
自元貞四年起,江都正式更名為廣陵,只是大家還不太習慣,說起它來還多以舊稱呼之而已。
之所以改名理由也很簡單,江都帶了個都字,讓那些依舊清晰記得楊廣所作所為的朝中的一些人很不樂意,于是恢復了廣陵古稱。
而駐守在這里的守臣也不用前隋的吳州總管之名,而是揚州總管,第一任估計也是最后一任總管就是王澤。
所以揚州總管的治所也就不用費那個思量了,以前的吳州總管治所在如今的江寧,揚州總管嘛,治所自然是在廣陵。
揚州總管府下轄三十七郡府,東吳故地大半都在揚州總管府的管轄范圍之內,可以說揚州總管的權力是除了京兆尹這樣特殊的地方長官之外,天下各大總管中權力最大的一位。
當初掌管江右的大都督李靖光在權責上相比之下也要遜色一籌。
王澤之所以能任職揚州總管,一個是對他這些年輔佐之功的褒獎,李破雖然不很待見晉陽王氏,但王澤自投效以來,比他父親王叢可要知情識趣的多了。
李破在晉陽之所以能夠快速的積蓄力量,南下與李唐爭奪天下,王澤可謂功不可沒,而且人家投注是沒留后路的,討李淵時,還親自做了討李檄文,在全軍將士面前誦讀。
如果李破敗亡,那王澤這一枝準定要被李淵拿來刮了才能消氣,這就是王澤代表晉陽王氏投下了重注,不成功則成仁。
所以戰后便以揚州總管之職酬答其功。
二來呢,王澤才能上雖比不得李靖,可他趕上的時機太好,占據江都的杜伏威降了,還是那么一個奇葩的降法。
江左這邊轉眼即平,杜伏威的部屬們就算有些傻眼,可也沒了再次舉旗的勇氣。
加上杜伏威入朝之后,李破立即封他為吳王,賜姓為李,用杜伏威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皇帝待俺如兄弟。
和舊部們書信往來之間,再沒別的意思,都是在勸他們老老實實做官,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之后的事情也很清楚,蒲功拓,苗海潮,王雄誕,闞陵,陳凌等舊部漸漸四散,江左遂定。
王澤任職揚州總管就是在這樣一個時期,之初他最重要的任務其實不是旁的什么,就是安撫杜伏威舊部,讓江左盡快安定下來。
不很容易,但也絕對沒那么兇險,杜伏威一去,江左眾人群龍無首,加上王澤也不是劉表,孤身入荊州就能把局面定下來,他身邊是帶著人來的。
跟著他到江左的都是江右水軍,船上載著的都是剛剛滅掉蕭銑的唐軍將士,所以他很快就度過了不應期,牢牢把住了揚州總管的權柄。
等杜伏威的鐵桿們陸續都被調走了,他在揚州總管任上就非常舒服了。
河水之上,舟行且慢。
揚州總管王澤一身便裝立于船頭之上,輕袍大袖,風度翩翩。
春風拂面,流水潺潺,王澤頗為舒服的嘆息了一聲,跟身邊的人說道:“這里的水道都清完了吧?”
陪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滿身的文氣,一臉的斯文。
這人叫劉師秀,荊州人氏,江夏劉氏子弟,正經的江右大族,曾仕于蕭銑,戶部丞,降唐之后本在江陵任職,王澤到任揚州總管的路上將其招在身邊,如今任職揚州總管府錄事參軍。
這人之所以能夠得到李靖推薦來到王澤身邊任職, 主要是因為此人的祖父曾師從北魏大家酈道元。
家學淵博,對于水利,造船等事都是行家,李靖覺得王澤到江左任職,缺不得這方面的人才,所以引見了幾個人給王澤,讓王澤非常感激。
劉師秀就是其中之一,此人還曾在水軍中任職,可謂是文武雙全,性情端直,從來不枉私情,是非常精干的一個人。
此事聽總管相詢,立即答道:“這條河去年末尾才整治出來,河道有些老了,俺來看過幾次,清理實在不易,若非后來有倭人使喚,今年也未必能完工。
您仔細瞧瞧這水深以及水流的痕跡,已和以前大不相同,清理的還算不錯,豐水之時應該能通百料之船。
不過接下來還得把兩岸的堤壩修一修,下官以為讓海陵自己出人就成,也不用限制工期,這邊的河道發不了大水。”
王澤頻頻點頭,有劉師秀這樣的人在身邊就是方便,關于水利和船只建造的事情,他都能說的有頭有尾。
此時旁人有人笑道:“一條鹽河而已,能走船就行,修那么好也是無用,就海陵那幾間船塢,也造不出什么像樣的大船來,百料船那都頂了天了,不用指望他們能造出千料的大船出來。
總管去看了其實也是白看,我看還是得在沿江的船塢上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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