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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一戰,唐軍前后總共殺傷高句麗人十余萬眾,這里面包括趙世勛率軍首戰擊破十余萬高句麗大軍。
還有之后與劉仁軌等人掃平城下的營寨,加上唐軍攻城之戰。
兩軍傷亡大致上維持在了十比一的戰損比例。
和當年隋軍征伐遼東相似,像高句麗這種全民皆兵的作戰模式,雖然看上去很有威懾力,可實際上,一旦被敵人攻入腹地,高句麗自己的傷亡一定會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本土作戰,有天時地利人和之優,可結果多數都會十分慘烈,所以除了像草原那樣地廣人稀的地帶,不然只要有一絲的可能,誰也不會愿意讓戰爭發生在自己的國土之上。
那些總想著把戰爭引入自己國土的家伙,不是蠢就是壞,最后苦的多數不是他們。
高句麗的貴族群體就是又蠢又壞,十幾萬人的傷亡,戰死在平壤城內外的貴族寥寥無幾,大貴族更是一個不見。
反而是戰后,他們都出現在了唐軍俘獲的名單之上,紛紛成為了大唐的階下之囚。
其實也正是因為精英階層沒被破壞,高句麗人一直沒有失去指揮系統,所以在傷亡近半的情況之下,還能頂住幾天唐軍的猛攻。
高句麗能在東亞地區立國那么長的時間,雖然一直在充當攪屎棍的角色,但說起來也算名不虛傳了。
而高句麗王高成就是高句麗貴族中典型的代表人物,一國之主,國破之際,無半點殉國之心,到了李靖面前哀哀求告,寡廉鮮恥之處,實在不足道也。
十月間,半島之上白雪皚皚。
一行幾千人的駝隊,從已經冰凍的冰面上過了浿水,來到浿水北岸。
在浿水北岸的唐軍大營中稍做停留,便去往了平壤城。
深冬時節,糧草轉運更加艱難,而無論是新羅還是百濟諸部,到了這一年的冬天,其實都已虛弱至極,無法再滿足大軍所需了。
這支龐大的軍隊如果明年冬天還不能解散的話,對于半島上的人們來說,必將造成災難性的后果。
當然了,大唐也沒想著把半島變成無人區,一直不停的在往半島上輸送糧草,這無疑減輕了新羅,以及百濟諸部的壓力,讓他們都能勉強度過這個冬天。
只是明年春天,一直到秋天收獲的季節,才是半島土著們最難熬的日子,需要大唐的幫助才能度過難關。
好在十月初的時候,北岸傳來捷報,唐軍已經攻下平壤城,戰事眼瞅著就要結束了。
本來頗有些蠢蠢欲動的百濟諸部一下就沒了聲息,新羅上下也狠狠的松了口氣。
這一仗打的人是心驚肉跳,半島上的土著們從來沒參與過這么弘大的一場戰爭,感覺非常刺激。
不管怎么說,他們都站在了勝利者的一方,沒了高句麗,換了唐人來做主,卻也沒什么不好。
起碼比高句麗人贏了,來跟他們秋后算賬要強的多。
隨著平壤城的陷落,半島上幾百年三國割據的局面落下了帷幕,這不論是對于大唐,還是半島土著,都是個歷史性的時刻。
放在大環境來說,東亞局面也屬于劇變的范疇。
大唐終于滅掉了高句麗,往小了說,可以說是復領前漢之疆土,也可以說是極大的擴展了自己的勢力范圍。
而這樣一來,造成了另外一個結果就是,半島南端的土著們有了統一的契機。
在唐軍上島的這兩年,唐軍對百濟諸部進行了一輪輪的清洗,幾乎滅絕了扶余王族和他們的姻親,極大的削弱了百濟諸部的實力。
新羅人則傍上了大唐的粗腿,于是對百濟諸部的首領們拋出了橄欖枝,逐漸重新定義了半島族群的含義。
換句通俗些的話來說,就是告訴百濟人,大家幾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只不過是被扶余人給分開了,如今大家應該放下仇恨,重新來組建一個大家庭。
百濟人扭扭捏捏的接受了這個說法,與新羅人交往了起來,而他們也確實與新羅人同出一源。
只是因為與外界交往比新羅人要多,所以民族構成上要比新羅復雜。
從中原傳過來的那點東西,大部分都是經過百濟作為跳板,才會傳到新羅,倭國,甚至是琉球等地。
從這個角度來看,其實百濟比新羅要開放的多,可也正因民族構成復雜,百濟諸部就沒有新羅人那么團結。
于是面臨社會改革,技術進步的當口,百濟人就很遲緩,新羅則能勇于進取,靈活應變,最終占得了上風。
當然了,如今唐軍剛剛攻下了平壤城,戰事也還沒有因為平壤城的陷落而結束,一切都還方興未艾。
北風呼嘯而過,新羅真我王金德曼端坐在車中,神態間疲憊中帶著些輕松。
這次她親自帶人運送糧草過來,自然是因為聽聞唐軍攻下了平壤城,還捉住了高句麗王高成以及他的臣子們,新羅上下歡聲一片。
金德曼在跟臣下們商量一番之后,便親自帶人來賀,當然了,金德曼自己也還有些打算,需要跟李靖商議一下。
攻下平壤城之后,唐軍終于在半島西部有了一處穩固的落腳點。
之前修好的營寨廢棄了一些,都移到了平壤城內外駐扎,趕著天氣還算暖和的時候,又修建了不少的營房。
最重要的是,在平壤城中唐軍繳獲了很多的糧草,大軍過冬是沒什么問題了。
平壤城下,如今和之前戰時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高句麗人在城外建下的營寨該拆的都被拆了,只剩下了幾座大營,供唐軍駐扎。
金德曼一行來到此處的時候,戰事的痕跡已經所剩不多,大雪一下,多數也都被積雪掩蓋了起來。
“殿下,李都督派羽林軍的公孫將軍來迎,就在前面等候。”
金德曼整理服飾下了馬車,換了戰馬上前跟公孫安相見。
她認得公孫安,右驍衛大將軍陳圓護送她回來的時候,公孫安便統領數千羽林軍隨行在側。
兩人相見,公孫安立即施禮道:“末將見過真我王殿下。”
金德曼稍稍還禮,寒暄幾句,兩邊的人便合在一處,到了平壤城外,隊伍分散開來,該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
金德曼在城下望了望平壤城,她之前沒來過這里,也沒什么感慨,大概就是高句麗王城不過如此,好像還比不上我的金城呢。
只是跟她前來的臣下們感情就比較復雜,強仇大敵就這么倒下去了,多少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
金庾信跟在父親的身后,身邊則是他的妹夫金春秋。
兩人已經兩三年沒見了,金春秋自從出使大唐,后又隨軍征倭,征討倭國之后回到半島之上,也沒閑著,一直在唐軍之中供職。
此時的金春秋看上去與以前可是不一樣了,隨軍日久,一身的征塵,身上穿的也是唐軍服飾,和唐軍將領們站在一處,身上的氣息是如此的類似,已經不太能看得出來,這是個新羅人了。
金庾信和他的父親金舒玄都是伽耶王族后裔,先是成了倭人附屬,后來被新羅征服之后,歸入了新羅金氏一族。
反正大家都姓金,倒也不費什么事。
為了維持家族的地位,這一支被稱為新金氏的伽耶王族,對新羅是忠心耿耿,除了與新羅貴族聯姻之外,還參加了新羅跟高句麗,百濟,倭人的諸次戰事,功勞不小。
到了如今,他們已經徹底融入到了新羅王族當中。
這也讓本就有些混亂,不注重倫理關系的新羅貴族的世系譜更加混亂了起來。
拿金庾信來說就很典型。
他的父親金舒玄和葛文王的女兒偷情,生下了金庾信,葛文王是真興王的父親,而金庾信的妹妹嫁給了金春秋,金春秋是則是真平王的外孫,真平王則是真興王的孫子。
兩個人的輩分這么算來已經糟亂至極,差的輩分可不是一輩兩輩,可金春秋還就娶了金庾信的妹妹為妻。
然后更奇葩的是,就在前幾年,金庾信覺著兩家應該親上加親,于是向金春秋求娶他的女兒為妻。
金春秋的女兒此時也才十一二的年紀,金春秋卻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頭,把女兒當即嫁了過去。
所以說這兩位既是爺孫,又是妻舅,還是丈婿,中原的貴族們現在也很亂,不過像新羅人這么玩的,卻沒一家。
有了這些聯系,兩家交情那就不用多說了。
看著眼前的平壤城,金庾信便對金春秋笑道:“當年我曾出使來到這里,哈哈,那些趾高氣揚之人如今安在乎?”
金春秋黑紅的臉皮牽動了一下,他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金庾信還在他面前拽文,很有些見到鄉下親戚的既視感。
“攻下這里可費了不少工夫,咱們可不敢居功,你說話小心些,讓人聽了去,不定就有麻煩。”
三十多歲的人了,一點也不穩重,金春秋在心里嘆了口氣,還是得跟殿下說說,多送些人去大唐學學本事。
金庾信噎住,不很滿意的看向妹夫,對上金春秋那日漸深沉的目光,頓時就慫了,“你說的對,少說多聽嘛,殿下也是這么囑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