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人都送走,千萬別讓人看到。”
武士彟暗戳戳的吩咐著管事,他可不光是從青樓請來了兩個妓子,還有一大群歌舞伴奏的人。
一旦讓李靖察之,誰知道會發生什么?
李靖可不是張亮,張亮不管怎么說都只是個兵部郎中,款待起來還是要隨意一些。
李靖則不同,那是國丈,皇帝的老師,在武士彟眼中是如今正經的江南王,而且據他所知,李靖的生活比張亮還要簡樸一些,官聲極好,也極有威嚴。
不管人家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清廉自守,都不是他可以輕易試探的人物,就像前幾年他不敢在李建成,李世民兄弟面前放肆一樣。
李淵…實際上那是個比較喜歡享受的人…
李靖一身便服,頗為悠然的騎在馬上,身邊陪著他的是大都督府長史李大亮。
本來李靖跟張倫,宇文鑊兩人率軍出蜀,留了他在益州,以益州長史之職而行總管事,去年西河郡太守張云智晉益州總管,李靖身邊也正缺得力之人,于是索性便將這個心腹從益州又調到了江陵。
受李靖如此器重,李大亮的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按照官場的規則,他在江陵待上兩年,放出去最少也是一地太守。
如果有李靖力薦的話,任職一方總管也不是沒可能,如果在地方上走到總管這一步,再回朝任職必是高官無疑。
“水軍那邊你要看緊一些,文士弘整訓水軍也有些日子了,他是蕭銑降人,總是憂懼我會殺了他,你要盡量安撫于他。
我與朝中書信往來,感覺至尊對水軍頗為重視,此人精于水戰,是不可多得之人才,之后必有大用,別讓他自己嚇唬自己。”
李靖一邊前行,一邊吩咐著李大亮。
李大亮點頭稱是,隨后便道:“水軍之后應該是用來南北漕運,江都那邊也有很多船只,不如上請歸于一處…”
沒容他說完,李靖已經擺手道:“這事不要再提,朝中自有分派,王尚書取道江陵才走幾天?便要與他爭權,那算怎么回事?
再者,聽說杜伏威率人出海,所獲頗豐,我看以后江面上的大船都要聚集到江都那邊,咱們要是反其道而行之,豈不惹人笑話?”
李大亮立即恭維,“還是都督看的長遠…今年都督還要對嶺南用兵,我看竇建德已經降了,朝中必然要在治平上下工夫,那咱們是不是要等一等?”
李靖毫不猶豫的搖頭道:“這些年中原戰亂,像交州,嶺南這些地方無暇顧及,地方豪強坐大,蠻族盤踞山林,亂相叢生,咱們既然還有余力,那就不能坐視不理。
每年至少用兵一次,這么過上幾年,那些人就會陸續來江陵求告,到了那時才是施加恩惠的時候,不然他們還以為朝廷怕了他們,允他們據地稱王呢。”
說著話,有人提醒道:“都督,過了這條街再往前就到了。”
李靖抖了抖馬韁,笑道:“咱們這么突兀而來,也不知武侍郎和張郎中會不會怪我不請自來?”
眾人賠笑,李都督主政江右,他要去哪拜訪,人們歡迎還來不及,誰又敢說個不字呢?
再前行一段,便看見一群人迎在府門之前。
到了近處,武士彟和張亮已經急忙迎了上來,李靖下馬,與武士彟和張亮見禮。
李靖看了看他們滿臉通紅,頗有醉意的模樣,率先笑道:“兩位一路辛苦,靖冒昧登門,沒有擾了兩位的雅興吧?”
見他一身便裝,儀態閑舒,沒有半點興師問罪的樣子,武士彟和張亮心里都松了口氣。
武士彟滿臉堆笑,“都督說哪里話,俺們可沒什么雅興,就是喝點酒解解乏而已,本想明日再去拜見都督,不想都督卻是親臨寒舍,罪過罪過。”
張亮也道:“幾月未見,都督榮光煥發,威嚴更盛從前,下官在這里給都督見禮了。”
客套一番,三人相攜入府。
眾人簇擁之間,李靖左顧右盼,“江南庭院,精致有加,長安人家與之相比,確實少了幾分趣味。”
武士彟就笑,要是在晉陽,借著這個話頭,轉送府邸也就是一句話事,現在則要謹慎的多。
“江陵這邊草木豐盛,確實是個好地方,不過還是得都督坐鎮,官民才能悠閑度日,不然百姓都鬧的妻離子散,或是整日里為肚囊奔忙,哪里還顧得上收拾庭院?”
這馬屁拍的有水平,眾人都笑。
李靖卻是想起了在晉陽的時候拜訪晉陽王氏的事情,王氏門庭高峻,那會他也很羨慕,不想…卻他娘的得罪了李淵,辛酸啊…
如今再來別人家中,聽到的就全是吹捧之言了。
王澤那廝取道江陵去江都上任,未嘗沒有點為當年之事致歉的意思,再有就是以江陵這邊為后盾,好能盡快收拾江左局面。
說起來,當年他跟晉陽王氏的恩怨確實不少,他在馬邑郡丞的位子上一待就是十年,被王確那廝死死壓住。
后來王氏的人還行刺過他的女婿,他派人前去質問,人家輕飄飄一句就把他給打發了。
而在晉地為官,確實也繞不開晉陽王氏,總之大大小小齟齬很多。
如今再見王氏閥主,人家那姿態放的是相當的低,他總不能揪住那些小事不放,他心胸其實并不算豁達,就算不與王澤為難,將來也打算再去王氏家中走一走,好好看看他們卑躬屈膝的樣子。
尤其是王叢之類的老家伙,也不知還活著沒有…
這就是人世變換的巧妙之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不可能得意一輩子,反之誰也不會倒霉一輩子。
所以說啊,做人還是要留些余地為好,不然多年之后可能有人就想到你家中去轉一轉…
思緒連篇之際,武士彟在探問,“都督向來公務繁忙,輕易不會出巡,今拋下公務前來,可是有事尋俺商量?”
李靖隨意的道:“兩位從襄陽回來,本想派人迎一迎,可有事耽擱了一下,就把這事忘了,再聽的時候你們已經入城,正巧我也有閑,便來給兩位道上一聲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