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婉君,一個為求索命運之力而在命運之海苦等十三個紀元的女魔頭。
一個讓所有老怪物都忌憚三分的恐怖存在。
她樣貌如少女,光彩照人,向來是孑然一人,獨來獨往。
眼下,她卻要選擇離開,前往眾妙道墟。
林尋也不知她是徹底放棄了,還是徹底從“執念”中超脫了。
“在你身上,是否藏有有一對磨劍石?”
素婉君美眸盯著林尋。
“正是。”
林尋訝然道,“前輩是如何知曉?”
素婉君右手伸出,掌心浮現一柄藤條鞣制而成的劍鞘,灰撲撲的,古拙樸實,彌散著歲月的氣息。
“是它告訴我的。”
素婉君眼神泛起一抹柔情,“它和你手中的磨劍石一樣,來自同一個主人,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已經察覺到了,只是,卻沒找到機會和你聊起此事,眼下我就將離去,倒是想和你聊一聊關于它的主人的事情。”
林尋心中震蕩。
果然,素婉君口中的那位“劍客”,就是那位神秘不可測的磨劍石之主!
那個曾留下兩塊磨劍石,一者鐫刻“養心如玉”,一者鐫刻“礪心如鋒”,曾問道于劍,爭渡于輪回,行走紀元更迭中。曾感慨,世無對手,終究太寂寞。
也曾進入眾妙道墟,選擇了涅槃輪回,重新開始,要另辟蹊徑,重走道途!
只是,磨劍石之主和素婉君…又是什么關系?
卻見素婉君眸子看著手中那藤條劍鞘道:“這世間之劍,無論是凡鐵所鑄,還是仙金所煉,皆有劍鞘。有人以自身軀殼孕養其劍,其自身便是劍鞘,有人以養劍葫、劍匣等物養劍,此亦可視作劍鞘,可小友知道這世間之劍,為何需要‘劍鞘’么?”
林尋一怔,這是一個極其尋常的問題,可仔細想來,卻讓林尋發現,這問題卻大有深意。
沉吟片刻,他說道:“依我看來,劍與劍鞘,相輔相成,一者主殺,一者主藏,恰如一動一靜,一張一弛。”
素婉君點了點頭:“你有如此見解,倒也不出我所料。”
頓了頓,她眸子中泛起追憶之色,“劍出則殺,劍收則藏,這世間大多劍修,一門心思用來磨煉劍之鋒芒,卻不懂劍道的本質,在于‘藏’。”
“藏?”林尋眸子微瞇。
“所謂藏,就是蓄一口氣,養一股精氣神,淬一顆通明劍心。”
素婉君道,“做不到這一步,終究在劍道上難有大成就。”
林尋若有所思,“若做到這一步又如何?”
“放眼諸天四海,皆是劍之大道,爭渡萬道之上,大到小道,皆為劍道。”
素婉君不假思索,“到那時,山山水水、世事滄桑、紅塵萬象、天下眾生…皆映劍心,皆可入道。”
“此乃真正的大逍遙、大自在之劍。”
“此劍便是道心。”
“此境便是無量境的終極。”
林尋心中震動,怔怔呆立在那許久,而后如夢初醒般,拱手道:“多謝前輩指點迷津。”
這一剎,他忽地有說不出的明悟,種種玄妙縈繞心頭,難以言喻,妙不可言。
劍出則殺,劍收則藏。
劍心便是道心。
歸根到底,無量境之終極,在乎心境二字!
“你不必謝我,這是磨劍石之主前往眾妙道墟前跟我說的,而我只不過是原話告訴你而已。”
說到這,素婉君露出一抹自嘲,“可笑我執泥于十三個紀元的求索,到頭來才發現,這就是一個困頓牢籠,直至今日方才明白,他早已告訴我答案。”
林尋這一刻也終于敢肯定,素婉君決意前往眾妙道墟,并非是放棄了十三個紀元的求索,而是打破了困頓自我心境的一個牢籠,真正的從中跳出來了!
“養心如玉、礪心如鋒。磨劍石磨的不是劍,而是心。”
素婉君輕聲道。
林尋心中微顫,陷入沉思。
磨劍石,磨的卻是心境,蓄一口氣,養一腔精氣神,淬一顆通明道心。
如此可得大自在,大逍遙…
許久,林尋才長吐一口氣,道:“前輩這一席話,于我心有共鳴焉。”
無量境的盡頭在哪里?
這之前,林尋還看不到,可現在,卻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線!
“你既身懷磨劍石,自是與他有緣。”
素婉君將手中那藤條劍鞘收起,道,“說不準,等小友他日前往眾妙道墟時,也可與之相見。”
林尋一怔,最終還是沒忍住,道:“前輩,你口中的那磨劍石之主,是否就是那一位自稱‘劍客’的前輩?”
素婉君點了點頭。
“原來真的是他…”
林尋心中感慨,想起傅南離當初所說的話——
“此人乃劍道之上的曠世巨擘,傲骨錚錚,鋒芒之勝,無可匹敵。而其人則縹緲逍遙,曠達自在,神秘之極。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但據說,他曾一劍壓諸天,一身劍道之力,凌駕諸多紀元之上,至今不曾被人超越。可他在登臨無上道途后,卻自稱‘劍客’。”
“小友,告辭。”
沒有再多談,素婉君轉身而去,一襲紅裳,飄然消失于茫茫天地間。
“夏至,我們也走吧。”
林尋收回目光,說道。
浩浩蕩蕩的命運之海上,大道命蓮靜靜懸浮其中。此時,卻有一道身影從大道命蓮中掠出。
正是林尋。
他衣袂飄曳,立足浩浩蕩蕩的命運洪流之上,眸光如淵,俯瞰而下。
頓時,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個波瀾壯闊的世界位面,就宛如散落在命運之海下的無數顆星辰般,閃閃發光。
那是無數的紀元位面。
“該徹底了斷一下了…”
林尋輕聲開口。
而后,其身影漫步命運之海中,猶如一道縹緲的光,很快消失不見。
兩個時辰后。
魔之位面。
一座巍峨的神山上,這里駐守著應天生等一眾魔之紀元的老怪物們。
“應天生何在?”
驀地,一道淡然的聲音在天地間響徹。
下一刻,神山之上沖出十多道恐怖的身影,為首的赫然正是應天生。
“林尋!你怎可能進入此界?”
當看到遠處林尋那憑虛而立的身影,應天生等人都齊齊色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命運之海四周分布著諸多紀元文明,可因為命運之海力量的鉗制,根本沒有人能進入其他紀元位面中。
可現在,林尋卻來了!
這讓應天生他們都預感到不妙。
“我若不來,咱們之間的恩怨可就無法真正了斷。”
林尋淡然出聲。
說話時,他抬手一招,一柄道劍落于手中,而后一劍斬出。
天地驟然暗淡,只剩下一片浩浩蕩蕩的劍意充塞虛無之中!
一劍,應天生他們就憑生絕望之感。
相較于三百多年前,此刻林尋所展露出的力量,強大了不知多少,哪怕是他們這些無量境層次的存在,都有“逃無可逃,大禍臨頭”之感!
“殺!”
應天生眼睛發紅,嘶吼震天。
沒有人會坐以待斃,在這等危險無比的時刻,全都拿出拼命的手段對抗。
可當這一劍斬落——
砰!砰!砰!
一道又一道身影在那茫茫浩蕩的劍意下炸開,灰飛煙滅。
這些都是小無量境角色,根本就承受不住那等劍意的壓迫,軀體就如紙糊似的不堪。
而當這一劍之力消散時,場中已只剩下應天生等寥寥四個大無量境存在,每一個皆身影狼狽,負傷在身。
一劍之威,竟是恐怖如斯!
再看應天生他們的神色,也都充滿驚懼。
誰也無法想象,數百年時間而已,林尋的戰力竟已強大到這等不可思議的地步!
“我等現在低頭,可還能換一線生機?”
應天生聲音低沉出聲,透著說不出的苦澀。
“若今日是林某低頭,諸位可會手下留情?”
林尋反問。
應天生他們都一陣沉默。
而后,他們眉宇間的驚懼化作決然的狠意,一起出手。
明知必死,也要赴死而戰。
天地間轟鳴震蕩,劍意縱橫交錯。
片刻后。
應天生等人皆身隕道消。
林尋手中道劍化作一抹光消失,轉身而去。
佛之位面。
“于你師尊而言,你是一個顛覆過往未來的變數,于我等而言,你就是一個帶來毀滅的劫…”
度峰面露蕭索之色,雙手合十,身影化作飄灑的灰燼消失不見。
當天,佛之紀元一眾仇敵盡數伏誅。
巫之位面。
“眾妙之墟,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一道充滿不甘的大吼響徹天地。
翁星海眸子充滿憤恨和怨毒,而后,其軀體寸寸裂開。
林尋搖了搖頭,轉身而去。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林尋的身影出現在不同的紀元位面中,在其離開時,分布在這些紀元位面中的仇敵無不覆滅一空。
至此,他心中再無羈絆,念頭豁達通透。
復仇之路,本就如此,不死不休,一死方休。
一年后。
林尋重返靈武之界。
“只等下次命蓮世界來臨,我便會前往眾妙道墟。”
林尋找到了方寸山一眾師兄師姐,將自己的決定說出。
仲秋、若素他們并不意外,早料到會如此。
可當從林尋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依舊難免有些悵然和不舍。
二十年后。
大道命蓮出現于命運之海上,在問道神山上下所有人的相送下,林尋和夏至的身影一起進入命蓮世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