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位身穿黑色宮廷禮服的男子肅穆沉默而立,像經歷千年風蝕不倒的雕塑,若永夜般神秘的黑色馬車旁,老人微微躬身,神態祥和,禮節無可挑剔。
而那若從無盡黑暗中走來的女人,則來到了林尋面前,伸手拉起了夏至的小手,略帶蔚藍色的眼眸若汪洋大海,凝視著小女孩那無比美麗的容顏,許久之后,她唇角泛起一絲滿意之色。
夏至一動不動,她仰著小臉,同樣盯著眼前女人的面龐,漆黑的月牙雙眸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警惕。
早在昨天,她心中就感到一絲煩躁,直至今天這一絲煩躁愈演愈烈,而當看見眼前這女人時,她終于明白,原來煩躁的根源,就出在眼前這女人身上,而和林尋無關。
“你早猜到我會來?”女人有些詫異道。
夏至抿嘴沉默片刻,道:“只有一絲感覺。”
女人似乎愈發滿意,慣常冷漠的眸子里也帶上一抹緩和之色,道:“從今天起,你跟我走。”
她的口氣平靜淡然,但卻不容置疑,不容違逆。
旁邊的林尋心中一沉,這是命令,其中的意味已明確之極,根本再無任何商量余地。
這讓林尋心中那一股憤怒再度點燃,快要燒毀理智。
剛才的姚拓海,欲要留下夏至,已經讓林尋感到無比憤恨,而今突然出現的這個神秘女人,竟又要把夏至從自己身邊帶走,而自始至終,似乎所有人都無視了他的存在!
“為什么。”
林尋沙啞出聲,身軀都在微微顫抖,他已經快要無法控制內心的憤怒,同樣,面對那神秘的女人時,讓他本能中涌出一股恐懼,在這種憤怒和恐懼的情緒沖擊下,此刻的林尋就像緊繃的弓弦,隨時隨刻都可能崩斷。
女人皺了皺眉,第一次把目光挪移在了林尋身上,那淡藍色的瞳孔中已是冷漠一片。
剎那間,恐怖壓迫如山崩海嘯而至,林尋全身顫抖的愈發厲害,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但清秀的眉宇間盡是堅狠之色,死死堅持著不倒下。
夏至忽然搶先開口,“我跟你走。”
女人收回了目光,瞬息之間,林尋如同從死亡邊緣掙扎過來,臉色煞白。
“很不錯的少年人,怪不得你以前會跟隨他身邊。”女人若有所思。
“于我而言,他是無可替代的,而你,以后終將被我超越。”夏至目光直視女人,認真說道。
女人唇角泛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道:“我會等著那一天來臨。”
夏至道:“你不怕到時候我殺了你?”
女人神色顯得愈發溫和,她似乎對夏至有著一種特殊的感覺,道:“我可以給你三次殺我的機會。”
夏至抿了抿唇,堅定道:“不必三次,我只要一次機會就夠了。”
女人笑了。
這是她出現在這里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那一剎,仿佛無盡黑暗中綻放了一朵瑰麗的花,令天地都失色。
“記住你說的。”
半響后,女人拉起夏至的手,轉身朝那一輛黑色馬車走去。
夏至扭過頭,靜靜看著林尋,突然道:“林尋,在我回來之前,你不能死,好嗎?”
林尋這一剎,腦海空白,內心激蕩的憤恨、恐懼、不甘、惘然仿佛全部消失,只剩下一抹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會的。”
他喃喃道,聲音沙啞低微,他垂頭站立,一動不動,任由夏至被那女人帶走,沒有人看到,他眼角淌下兩行淚水。
這個來自礦山牢獄的十三歲少年,在這一刻告訴自己,這是這輩子最后一次流淚。
女人帶著夏至走上了那一輛黑色馬車,只不過在關上車門那一剎,女人轉過頭,看了一眼遠處那孤零零立著的少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從馬車中走下。
她來到林尋面前,身軀微微前傾,凝視著少年那清秀的臉龐,道:“我已測驗過你的資質,只能算一般,這輩子再如何努力,以后只會和那小女孩越走越遠,她不屬于你。”
林尋沉默不言。
女人用纖長白皙的手指挑起林尋下巴,道:“我可以清楚感知到,你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仇恨,但這些于事無補,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記住,我來自黑曜圣堂,姓流嵐,名季念。以后你只有足夠強大時,才能見到我。”
聲音沙啞中帶著一股獨特的磁性,聲音還沒落下,女人已轉身而去,登上了黑色馬車。
馬車上,夏至靜靜看著,神色恬靜如常,只是那一對月牙眼睛中,正逐漸變得漠然和冰冷。
當林尋抬起頭時,那一輛黑色馬車已超遠處駛去。
“流嵐…季念…我記住了!”
少年心中喃喃,再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旋即眼前一陣天搖地晃,徹底失去了知覺。
“小小年紀就要接受命運的殘酷,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一聲輕嘆之后,林尋倒下的身軀,被一位老者抱在懷中,老者剛才是跟隨那一支奇特的隊伍而來,而此刻卻并沒有隨著隊伍而去。
他抱著林尋,就像抱著一團空氣般輕松,依舊保持著一種無可挑剔的站姿。
老者身穿一襲黑色宮廷禮服,腰脊筆直,眉眼慈祥而溫和,目光看著高臺上,道:“這小孩的府試考核成績如何?”
一句話,打破了全場的死寂,廣場上所有人都面露惘然之色,因為剛才發生的一切,他們都沒有看到。
就仿佛做了一場夢,看見的只有黑暗。而今夢終于醒了,那一支奇特的隊伍卻消失不見了,場中只剩下一個老者,和被抱在老者懷中的林尋。
誰也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但每個人內心都涌起一抹無法遏制的恐懼,究竟該擁有何等恐怖的力量,才能在不知不覺間,遮蔽和影響他們所有人的心神和感知?
姚拓海臉色煞白,立在那怔然不語,他剛才也同樣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卻知道,這一切,都是來自那一位大人物的手筆!
“回稟前輩,他…他…”
而此時,面對老者的問話,高臺上的余蒼臨不復之前的威嚴,變得結結巴巴,滿頭大汗,說不出話。
吳超群等人也都如坐針氈,臉色變幻,他們直至此刻都沒有弄明白那一支奇特隊伍的來歷,更不清楚遠處那老者的身份。
可僅僅憑借老者身上的氣息,就讓他們感到心寒,知道對方來歷定然不小了。
老者見此,微微躬身,溫和說道:“還請麻煩諸位,給這孩子一個不考核名額。”
說罷,他抱著林尋轉身而去,也不見他動作,竟瞬息就消失不見,宛如憑空蒸發般。
至此,在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長松了口氣,仿佛伴隨著那老者離開,壓在他們心中的一抹恐懼也隨之不見。
可在高臺上,余蒼臨、吳超群等人的臉色卻變得驚疑不定,難看之極,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那一支奇特隊伍又是來自哪里?
為何會救走那個林尋?
還有那個美麗無比的小女孩,又去哪里了?
沒有人知道!
他們只知道,剛才姚拓海親自出手,正欲擒下林尋和那個小女孩,可接下來發生了什么,誰也說不出來。
這就太可怖了!
至于那廣場上一眾參與考核的修者,更是不堪,皆都神色惘然,如夢初醒。
“繼續府試。”
許久,姚拓海如行尸走肉般來到高臺上,重新坐下,只是他神色已變得有些麻木。
他此來的目的,就是就是為了接觸一下那位大人物,但結果卻讓他感到心悸和后怕。
姚拓海打破腦袋都想不到,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姚大人,這林尋的考核成績…”余蒼臨猶豫問道。
姚拓海頓時眉頭一皺,想起剛才那位老者,以及老者背后那位大人物的身份,心中又是一陣波濤洶涌,半響才嘆息揮手道:“允許他通過了!”
什么!
余蒼臨等人齊齊一怔,臉色一陣變幻,這可是府試考核,剛才他們可是已表露出堅決的態度,不允許林尋通過,若是此刻讓林尋通過了,此事若傳出去,只怕非引起無數風言風語不可。
姚拓海見此,卻懶得再解釋,他心中一直思索,難道那位大人物此來,是為了那小女孩?
“憑你的力量,根本不配染指不該擁有的東西。”腦海中,仿佛再度回蕩起那沙啞磁性的聲音,讓姚拓海心中都顫粟,驚悸不已,這就是黑曜圣堂中那位女王殿下的手段么?
此事,肯定和那小女孩有關!
許久,姚拓海才敢確定這一點,面對那小女孩時,連他都無法抑制內心占有的欲望,可想而知這小女孩身上存在的力量何其不簡單。
而那位大人物,或許就是看中了小女孩這一點,才會出手擊退自己!
姚拓海在想著心事,余蒼臨、吳超群等人不敢違逆他的意愿,最終通過了有關林尋府試考核的結果。
沒多久,府試考核繼續進行。
只是經過了剛才一幕幕風波,在場所有人都變得心不在焉,氣氛顯得怪異而沉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