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回憶有我們的舊時光。懵懂時,回憶有我們的成長。
而對于葉雷陽和唐欣來說,回憶有很多不同的意義。
對前者而言,回憶包含著曾經兩世為人的記憶,既有前世自己上下求索而不可得的那種無奈,又有如今辛辛苦苦走到一起的幸福滋味。
而對于唐欣來說,最好的幸福,無疑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估計是打有記憶開始,唐欣就是個不會讓人操心的人。
在京城韓家的時候她就是讓所有人喜歡的小孩,沒有人會對這么一個長相可愛,性格乖巧,說話討人喜歡的孩子發火。
從那時候開始唐欣身邊就多了很多愿意呆在她身后的孩子。
然后一路長大,一路走過來,唐欣有過很多情緒,有過很多的遭遇和性格轉變。
但她從來就沒享受過依賴。
依賴是這個世界上最美最美的詞語,因為這代表著安全感,代表著你對某個人,或者某些人來說,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唐欣不是,或者說,她從未在旁人身上感受到依賴,唐東方夫婦不是她的依賴,韓家也不是她的依賴。
所以她只能是依賴自己。
幸好,她遇到了葉雷陽,她發現,自從自己遇到了那個男孩之后,好像許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唐欣發現,自己對于葉雷陽,居然有了那種盲目的信任和追隨,甚至于依賴。
她其實不知道,其實面對她,有時候葉雷陽自己也有著一種莫名的情緒。
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種人,天生的沒有安全感,天生的渴望別人注意他關心他愛他,而當真正的愛和關心出現時,他們就又會顯得躊躇。
書面意思就是犯賤。
所以葉雷陽知道自己又俗又賤。
就連最親近的人都說認不清葉雷陽,總的來說,有時候葉雷陽連自己都看不清自己。
或許,是經歷的原因,葉雷陽的身上總歸還是少了一點旁人都有的至關重要的東西。
那種東西,或許叫希望?
因為葉雷陽習慣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摩任何人,所以他的內心總是充滿了陰暗,盡管他不愿意承認,但那就是事實。
從丹江市火車站出來,葉雷陽坐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客車,總算抵達了長信區。
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唐欣的住處,葉雷陽敲了敲門,結果半天都沒有人給自己開,他這才想起了,今天是周二,這個時候唐欣應該還在上班。
幸好自己的行李不多,葉雷陽心里面暗暗的想著,索性干脆站在門口等唐欣回來。
結果足足等了快兩個小時,都已經將近晚上五點鐘了,唐欣還是沒有回來。
葉雷陽的眉頭皺了皺,想了一下,決定去鄉政府找唐欣。
主要是因為這時候是冬天,大冬天的雖說樓道里面有暖氣,可對于葉雷陽而言,也稍微有那么一點凍的受不了了。
他寧愿在唐欣的辦公室里面被圍觀,也絕對不愿意在這冰天雪地的樓道里繼續等了。
結果當葉雷陽來到華民鄉政府的時候,卻發現這里大門口擠滿了人,十多個披麻戴孝的男女正拼了命的往鄉政府里面闖,門口的一群人攔著不讓他們進,雙方你推我搡的,扭在了一起。
葉雷陽眉頭皺了皺,心里面也就明白為什么唐欣到現在還沒有下班回家。
穿著喪服來上訪,這群人肯定是豁出去了,不是為死者喊冤就是來討公道的。
這樣的情況下,估計整個華民鄉黨委政府哪一個領導都是無比頭大,連門都不敢出的。
畢竟萬一上面追究起來,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鄉黨委領導不在場的話,那可是要掉帽子的。
悄悄的從后門溜了進去,葉雷陽攔住一個人問道:“唐欣的辦公室在哪里?”
“唐副鄉長?”被葉雷陽攔住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聞言奇怪的看了一眼唐欣:“你是誰啊?”
很明顯,葉雷陽這個生人,在這么敏感的時候點名要找一個鄉里的領導,讓這女孩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和外面那伙人是一起的。
葉雷陽無奈的苦笑了起來,難道自己長得很像壞蛋么?
雖然理解女孩子警覺一點的心態,可莫名其妙的被當做壞人,換成是誰心里面都會不太舒服,更何況葉雷陽一直都覺得自己看上去明明就像好人來著。
“那個,我是唐欣的家人。”想來想去,葉雷陽覺得也只能用這個借口比較合適。
女孩子狐疑的看著葉雷陽:“沒聽說唐鄉長有什么親戚在這邊啊。”
葉雷陽翻了一個白眼,心說這妹子難不成是片警么,怎么這么能盤問人啊。
雖說心里帶著疑惑,不過那妹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葉雷陽,發現他手里面拎著行李箱,應該是從外地過來的,這才點點頭:“走吧,我帶你去見唐鄉長。”
看的出來,她應該和唐欣很熟悉,否則也不可能這么說話。
葉雷陽也不多和她廢話,老老實實的跟在人家身后,朝著鄉政府的辦公大樓里面走去。
“小同志,外面是怎么回事啊?”葉雷陽一邊走著,一邊對那女孩問道。
對于發生在外面的事情,他是真的有些好奇。
女孩秀眉微蹙:“你打聽那個做什么?”
葉雷陽笑了笑:“沒事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看著挺慘的,一群人穿著孝服。”
聽到他的話,女孩冷笑了起來:“他們慘,我們比他們還慘呢。”
葉雷陽一怔,想繼續問卻又怕對方生氣,張張嘴便沒有再開口了。
其實也能夠理解這些基層工作人員的心態,十有八九這種事和他們是沒有什么關系的,很多時候都是為旁人背鍋,這一點從門口的那些人就能夠看的出來,要知道葉雷陽站在那里可是聽了半天,發現阻擋那些人進門的工作人員里面,一個當官的都沒有,全都是下面基層的工作人員,再不然就是信訪辦的。華民鄉的領導,一個露面的都沒有。
說白了,這種事情,只有傻子才會沖上去。
葉雷陽跟著那個女孩,來到唐欣的辦公室門口,女孩看了看門是鎖著的,秀眉微蹙:“唐鄉長不在,應該是去開會了,你在門口等一會兒吧。”
葉雷陽一怔,隨后苦笑了起來,合著自己走了這么遠的路,就是專門來吃閉門羹的。
盡管他不愿意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從濱州坐車到了唐欣的住處,被“鐵將軍”拒之門外,結果好不容易到了鄉政府,以為能夠見到唐欣,結果她去開會了。
“要不然,你去我們辦公室坐一會兒?”女孩看葉雷陽有些可憐巴巴的站在那,猶豫了一下,對葉雷陽說道。
說實話,雖然葉雷陽和唐欣長的并不像,在女孩看來和唐鄉長親戚這幾個字相差甚遠,但好在葉雷陽雖說長的普通,但卻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一個人如果長的足夠帥氣,或許會讓人心生親切的感覺,做起事來可能無往不利,甚至犯了錯誤也能夠因為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而被原諒。反過來說,一個人如果長的很普通,是那種在大街上一眼看去完全找不到的類型,同樣也會給人一種安全感。
這種安全感來自于,不管是誰看到這個人,都會覺得他太普通了,普通到沒有任何破壞力。
葉雷陽明顯就屬于后者,所以他站在那里,女孩覺得,把這么一個人帶回辦公室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就是個普通人。
如果葉雷陽知道她心里面所想的東西,估計心酸的連眼淚都要掉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