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武神!
鐺!鐺!
兵匠鋪子里火星四濺,石空掄動大衍王錘,錘煉著一口又一口兵刃,這當中很多兵器的主材,都是源自時空天塹前,各種稀奇古怪的時空生靈,當然層次也不會太高,畢竟是在不忘城中,沾染了超脫道韻的兵器,也不是他們這樣的兵匠鋪子能夠打造的。
即便如此,石空也被老兵匠嫌棄了,因為他的錘法亂七八糟,教了這么多年,也沒有記住一些根本的東西,別說傳承衣缽了,要不是一無所求,錘煉修繕的兵刃又意外得堅固,老兵匠都打算將他掃地出門了。
書闕里燈火通明,對于生活在時空天塹上的人來說,白天與黑夜同樣沒有意義,很多年輕人泡在書闕里,除了翻閱書闕之主收藏的一些涉及超脫之路的道書之外,這里還收錄著許多人物傳記,各種奇聞異志,時空生靈圖解等。
像這樣的書闕,在不忘城中還有很多,年歲越大,越受歡迎,也意味著書闕內收藏了更多可能令眾人感興趣的東西。
入夜,不忘城上神月高懸,有星河環繞,成群的星魚在巡游,時而甩動晶瑩的尾巴,灑落如雨的星輝,這是昔年幾位人祖以莫大的偉力采擷諸世之外與時空海內,生生締造出來的,否則在時空天塹上難分晝夜,對于老一輩來說無所謂,卻不利于子孫后代的成長,會缺失許多固有的認知,令根基有缺。
“怎么樣,我看你這錘法,已快要臻至化境。”
兵匠鋪前,蘇乞年倚在門柱上,看上去很隨意,一罐血泉下肚,臉色有些微醺。
“還差一點,”石空想了想,認真道,“不過也快了。”
老兵匠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但也懶得訓斥了,這么多年過去,他早就習慣了這兩人的胡扯,轉過頭,還是該干什么干什么,只是書闕那小子的血泉怪香的,紀元血泉在時空天塹上很常見,但他總覺得書闕這小子的尤其香醇,饞了一甲子了,好說歹說,就是不見松口。
“你也快了吧。”石空看一眼蘇乞年,溫潤清澈的眸子里,浮現出兩道不易覺察的黑芒。
“百年光陰,梳理了很多東西,腳步放慢,沉淀在煙火里,過去一些道理如霧里看花,現在被煙火焚燒,總算看清了一些,而道阻且長,真希望這種平靜能夠在更多一些年月。”
蘇乞年感嘆一聲,而后又輕輕搖頭,與時空天塹上的眾生相比,他們最薄弱的就是年歲,一朝悟道雖然可以彌補巨大的差距,但有些底蘊與感悟,唯有歲月方能賦予,就算加上宇宙桑田內虛無造化之地的甲子光陰,時至而今,滿打滿算,生命進化的路上,他還未滿五百歲。
下一刻,石空后腦勺就挨了一巴掌,那是老兵匠實在聽不下去了,斥道:“不要偷懶!他女良的說得好像是兩位道祖在論道似的,你記住,少搭理這疲懶的小子,學點好!”
蘇乞年有些哭笑不得,看一眼石空甘之若飴的樣子,頓時無言了,他這是找替代品呢?很快,他也被老兵匠一臉嫌棄地驅離了,回到書闕里,他笑著搖搖頭,在閣樓上枕著幾冊玉書躺睡下,透過無頂的天窗,看神月下星魚游弋,在黢黑的夜空下,熠熠生輝的群星間縈繞,一時間竟有些沉醉了。
凝望星空,他想到了劉清蟬,想到了咯咯,想到了蘇望生夫婦,老神王,師父,三十八代天帝,還有很多故人,甚至想到了后世的地球,那是他的魂生之地,算是最初的故鄉,嚴苛來說,對于這方時空而言,無論是他、劉清蟬還是青衣少年,都只能算是未來的過客,卻因諸多羈絆常駐于此。
“所以,這也是一種扎根,因羈絆而糾纏,無形而有神,虛無卻無法割裂,超越時空,常駐心間…”
蘇乞年眸光復歸清明,對于扎下永恒不滅的根莖,又有了不同的理解,道經與氣脈,象征著人體的陰陽二氣,根植于生命本源,最終合一,發散于虛無,這同樣是一種生命的擴張與延續,而生命本源,不僅僅是來自血肉體魄的生機,也來自心靈世界的超脫,那是屬于精神層面的生氣。
那么,燧人氏所言的飛升神界,走上另一條究極進化之路,眼下蘇乞年也有所明悟了,至上領域的強者,在精神領域的探索,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深入。
“常駐神界,實現精神領域的究極進化,令元神徹底超脫在外,這不是單純的精神不朽,更像是賦予精神意識新的生命,脫離肉身而存世。”
蘇乞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只是神界到底是何種存在,對于心靈世界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飛升神界之后,又會生出怎樣的蛻變,這種精神領域的究極進化,存在的未知太多,且似乎不可逆轉,兇險異常,至上強者也無法幸免。”
辰時,神月西墜。
金色的朝陽下,蘇乞年起身,例行灑掃書闕,并對于諸多存放玉冊骨書的石架進行整理,倒是不用擔心遺失或盜竊,在修行者的世界,這些書冊都有禁制,一些珍品都有專人看守,想要帶出去委實不易,更重要的是,進入書闕沒什么門檻,不忘城中人人可至,更多的是為了普世,在不忘城中,在書闕里手腳不干凈,是會被人人唾棄的。
書闕里,很多人跟蘇乞年打招呼,再孤僻、脾性古怪的,也都擠出一抹笑容,因為誰都知道,這位年看守很被書闕之主看重,書闕內,不只所有的珍品區都進出自由,想要找尋什么偏門的記載,或是來翻閱古典,尋求解惑,請教這位年看守,都能一針見血,第一時間有所收獲。
灑掃完,蘇乞年拎著一罐血泉就倚到了書闕門前,優哉游哉地欣賞著這時空天塹上的日出。
有人在背后搖頭,這位年看守博學多識,就是疲懶了些,年歲也不大,還在服役期,近百年來,都沒見他修行過,這樣下去,怕是踏上超脫之路無望,別說成為道宮弟子了,說不定哪一天就遭逢劫難,隕落在時空天塹前的淺灘上。
鐺!鐺!
書闕對面,兵匠鋪子里的打鐵聲辰時前就開始響了,石空精赤著上身,掄動大衍王錘,哪怕是最普通的兵器,也鄭重其事,沒有半分輕慢,他曾經告訴蘇乞年,只要兵器多堅固幾分,拎著這些兵器,去往時空天塹前服役的人,就能更多幾分生機。
而同樣拎著一罐血泉,站在爐子前喝早酒的老兵匠,覺察到蘇乞年的目光,不禁斜睨他一眼,輕哼一聲,這么多年來,這樣的清晨,無數次上演。
不過這一天,朝陽升起后,卻很快西墜了,這詭異的一幕,頓時令不忘城中很多人側目,多少年習慣了日升月落,突然生出異樣,城中駐守的道宮弟子幾乎在第一時間騰空而起,但很快悶哼一聲墜落下來,因為高天之上無形的道韻紊亂,根本無法立身。
書闕前,蘇乞年挑眉,而兵匠鋪里的打鐵聲也止息,石街上很多人走出來,就算是時空潮汐最兇險的時候,時空湖上都風平浪靜,日月輪轉,恒定如一。
“午時還沒到,太陽居然落山了?”
“天怎么黑了,月亮呢?難道是某位道祖在衍化驚世道法,所以造成了這等異象?”
“不錯,再等等,有十位人祖坐鎮時空湖上,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很快,有活過了很多個紀元的老人發聲,穩定人心,這里是人族所在的時空島上,若連這里都出事,整個時空天塹怕都難有一片凈土。
然而,走出兵匠鋪子的石空與蘇乞年相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浮現出一抹凝重之色,其他人看不清,他們卻很清楚,不只是這一座不忘城,整座時空湖,及至整個時空天塹上,此刻都被黑夜籠罩,而這樣的偉力,就算是至上強者演法,也不可能擁有這種氣象。
更重要的是,到了他與石空這樣的道行,已經可以清晰捕捉到,混沌與時空深處漸起的漣漪,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波瀾,相信歷代道祖與道尊,也一定在第一時間有感。
“要變天了。”蘇乞年澹澹道。
“年輕人要腳踏實地,別在這里裝深沉。”
然而,他開口的下一刻就被懟了,老兵匠花白胡子翹起,讓他不要亂說話,真以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再擾亂人心,小心被駐守的道宮弟子抓住治罪。
“接著。”
老兵匠一怔,接住蘇乞年拋過來的石罐,而后就醒悟過來:“你要堵我的嘴?”
蘇乞年輕笑著搖搖頭,老兵匠隨即就看到石空從身旁走過,轉身朝著他躬身一禮,鄭重道:“秦師傅,我要走了。”
“不是,你吃什么迷魂藥了?”老兵匠鼻子都氣歪了,下意識地就要伸手拍這個憨貨的后腦勺。
時空天塹劇震,這是一種極致的震蕩之音,波及無盡混沌與時空,蔓延諸天內外,即便時空天塹前的茫茫時空海,也掀起了驚濤駭浪,瞬息之間的震蕩,超越了世間一切道音,道祖之下,幾乎所有人都聽不見了,不忘城中,眾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氣血與意志混亂,很多人失去了對于肉身的掌控。
蘇乞年以道血映照虛無,分明看到時空天塹上,混沌與時空內,各種世外道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引力牽引,化作一道道斑斕極光,落向諸天內。
這是…無盡混沌與時空的偉力澆灌,孕育究極的土壤,要出世了!
“不好!”
石空低喝一聲,手握大衍王錘,抬頭看,黢黑的夜空中,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撕開了一道口子,刺目無比的光焰,仿佛星海決堤傾瀉而下,那光焰中,有星星點點的螢火沉浮,仔細看,分明是各種稀奇古怪,長相特異的生靈。
“時空海中的怪物!”
老兵匠回過神來,頓時勃然色變,因為認出一些猙獰的時空異獸,別說涉水區,就算是淺海區一層二層都碰不到,足以媲美超脫第四步,乃至第五步的道主。
而突如其來的變化,在時空湖上撕開了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裂口,混沌與時空光焰,交雜著腥咸的時空海水倒灌,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就在老兵匠被那一股股恐怖的超脫氣息壓得肌體戰栗,氣血紊亂之時,一道熟悉的破空聲在耳邊響起,那是一口黝黑的大鐵錘,在他錯愕的目光下,逆空而上,轟隆一聲,將當先的一頭比肩超脫第四步的時空三尾蝎瞬間砸得爆碎。
“你…”
他還沒有說出話來,就再次看到,那個素來疲懶,常常被他奚落的年輕書闕看守,一只手抬起,指掌放大,像是要擠滿整個黑夜,將那墜落向他們所在的這座不忘城的刺目光焰,全都一把攥入掌心,噗的一聲輕響,光焰熄滅,什么都沒有留下。
老兵匠倒吸一口涼氣,這簡直像是陷入了幻境,不只是熟悉的憨貨弟子,一錘子砸死了超脫第四步的時空異獸,他看不順眼,疲懶無比的年輕書闕看守,一只手像是可以囊括無垠星海,竟將那倒灌向不忘城的時空海水全都兜住,那么多恐怖的時空生靈,盡皆攥死在掌心,這種偉力根本無法想象。
“這只是開始。”
蘇乞年輕吸一口氣,與石空并肩而立,兩人抬腳邁步,無視了扭曲混亂的世外道韻,登天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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