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中火樹隨風搖曳,不過三尺高,如碧玉般晶瑩,懸掛有三顆如小太陽一般的長命果。
蘇乞年立在湖畔,看幾名圍上來的石族露出不加掩飾的譏諷之色,這是真的將他當成了獵物,這世間,又有幾個人,會對獵物露出平等而鄭重的目光。
幾名石族的修為都不弱,從石魂境五重天到九重天,等同于人族融魂境的高手,而那行走在幾人身后的石族青年,周身生死造化的氣息隱現,并不穩固,顯然是一位新晉突破,晉升辟地境的年輕石族尊者。
也就在這一刻,蘇乞年出手了。
他指掌浮盈微光,一瞬間就拍落在一名石族的頭頂之上,噗的一聲,將其生生打成齏粉。
什么!
剩下的四名石族高手一怔,就感到毛骨悚然,太快了,快到他們根本來不及生出半點反應。
“殺!”
緊接著,四名石族年輕高手齊齊出手,有人捏拳印,有人祭出一口性命交修的魂兵石劍,有人指尖流溢鋒銳之氣,割裂真空,還有人一掌拍出,腐朽之氣彌漫,將真空都侵蝕,融化開來。
這幾名石族年輕高手道法參悟都已有大成,尤其是其中那名指掌間流溢腐朽之氣的,參悟的道流溢濃重的死亡氣息,似乎是雷殛曾經提到過的死亡之道,這不是一般的道,在諸天萬道中,也足以排入三千之內。
但即便如此,蘇乞年也未放在心上,他步入淬骨小圓滿之境,人族戰體已經走在了打破辟地境戰體界限的路上,幾名石族年輕高手雖強,但與他依然存在著難以逾越的差距。
他探出的手掌并未收回,而是當空捏成拳印,向前洞穿而去。
他一拳崩碎魂兵石劍,拳鋒對拳鋒,將那石族捏拳印的整條手臂震成齏粉,再身形微側,咔嚓一聲,將那流溢鋒銳之氣的石指砸斷,最后猛地轉身,一拳洞穿那潛伏至背后,腐朽之氣縈繞的手掌,他指縫間流淌光明氣息,正大剛陽,神圣堂皇,足以凈化一切外力,固守己身,萬法不侵。
“住手!”
不遠處,那生有赤紅石發的石族青年不再平靜,他冷喝一聲,眼中有殺機流轉。
蘇乞年指掌松開,卻在那石族青年收縮的瞳孔中,驀地放大,如小山一般蓋落下來。
湖畔大地劇震,裂開一道道猙獰的口子,湖面起波瀾,有驚浪飛濺。
蘇乞年收手,身前一道能有數丈方圓的掌印,清晰地烙印在大地之上,而那幾名石族年輕高手,只剩下一灘灰色的石血,以及真實不虛的齏粉。
“找死!”
石族青年震怒,身為陽鐵師部境內一方石族將部的族子,他雖非是兵血天驕,也是一位強大的年輕禁忌,而今晉入辟地境,哪怕只立身在第一步,就算是尋常第二步死境的尊者,也未必是其對手,沒想到今天居然被一名不過淬骨小圓滿的人族年輕高手挑釁,就算是圣禁,可以逆斬融魂境高手,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也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要死在炎陽拳印之下!”
這名石體如火焰一般灼熱的石族青年尊者向前邁步,一股驚人的氣勢升騰而起,震裂真空,他赤金甲胄發光,一頭赤紅石發飛舞,而后他抬起一只手,捏成拳印,就朝著蘇乞年轟殺而至。
有如赤玉般晶瑩的道痕隨著這拳印向前洞穿而來,真空粉碎,拳光如一輪赤色大日橫空,將蘇乞年籠罩在內。
這一拳打在蘇乞年的胸口,卻生出洪鐘大呂般的撞擊聲,既而,這石族青年勃然色變,拳鋒如砸在了一塊堅硬的神金之上,一股至強至大的反震之力傳遞而回。
咔嚓!
他拳鋒崩裂,石血飛濺,乃至整個手腕都折斷了,再看那前方的人族青年,如一根神針扎在大地之上,紋絲不動。難以想象,對方的戰體居然堅固如斯。
下一刻,一只手掌如神山一般巍峨而沉重,落到了他的肩頭,他雙膝一軟,就被壓得生生跪倒在地,膝蓋骨粉碎。
“你敢折辱我!”
他慘叫一聲,恨欲發狂,殺機盈胸,一身石力狂涌,卻根本撼不動那只看似平凡的手掌,乃至他的背脊一寸寸彎曲,被這一只手壓得彎腰叩首,緩緩匍匐在地。
“你叩首千遍,也不能令他們安息。”
蘇乞年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很平靜,卻令得這石族青年背脊生寒,亡魂皆冒。
即刻,有神圣堂皇,若白金琉璃般的道火自蘇乞年掌心噴薄而出,將這石族青年點燃。
這是以蘇乞年一身戰血為引,點燃的光明真火,神圣剛陽,熾烈霸道,足以焚盡八荒,點燃世間萬靈。
這石族年輕尊者慘叫、悲鳴,露出驚恐之色,哪里還有之前的淡然,他終于明白那驚悚的根源,這個人族年輕高手,居然要用真火將他活活煉化,祭煉成灰。
“不!我還要開天辟地,我要輪回成圣!我要爭奪氣運,凝聚無上石紋…”
他嘶吼咆哮,但根本動彈不得,蘇乞年一只手鎮壓,他連自毀都做不到,被震散了一身石力與石血,精神意志也動彈不得,因為有一道朦朧的光,似乎一道滄桑巍峨的龍影,盤踞鎮壓在神庭識海,那種威嚴太可怖,令他心靈都顫栗。
不過數息,這石族年輕尊者就再無聲息,如火焰般的石體被煉化成灰,最后只剩下一團濃烈且精純的血氣,伴著旺盛的生命精氣,被蘇乞年一口吞入腹中。
種族之爭并無孰是孰非,但這些異族將人族視為血食與獵物,卻是蘇乞年所不能容忍的,這已經不是上古蠻荒歲月,人族不再如最初一般孱弱,更以一族之力,與諸天百族相抗,即便無盡歲月以來,都未能真正占據上風,但多少驚采絕艷的高手,一代代人皇更是威震諸天,偉力貫穿了一個又一個紀元。
這是骨子與血脈里的高高在上,不能接受曾經的獵物與血食與之并立,蘇乞年緩緩搖頭,恐怕過去再漫長的歲月,也不能打磨掉這些異族根深蒂固的念頭。
即刻,六道天青色氣芒,以那石族年輕尊者的最為粗大,能有兒臂粗細,同時破空,落至其眉心之上,那團朦朧的青色霧靄自蘇乞年眉心浮現,將六道氣芒吞納,而后一下凝實了數倍不止,竟緩緩化成了一道青色漩渦。
這是濃烈無比的氣運之力,蘇乞年感應眉心處,那種蛻變愈發劇烈,但還遠遠不夠。
精神意志感應天地,蘇乞年眼中,諸天道軌愈發明晰,令他對于道的參悟,彌補道缺的速度,也增加了不少,雖然還遠不能與玄黃大地相比,卻也比他最初踏入浩瀚星空要好了不少。
目光再看向湖畔那株木中火樹,蘇乞年循著陣法軌跡,開始嘗試破陣,這是玄極陣法,以他粗通的陣法領悟,還遠不能抽絲剝繭,完全化解,有阻隔之處,他便捏起拳印,以至剛至強的拳力破碎一切阻礙,最后,他一拳追根溯源,勾動時間禁忌,將這玄極石門陣瓦解,一拳崩碎,埋藏于地底的數塊普通靈石齊齊四分五裂。
破陣而入,蘇乞年略一沉吟,就將這木中火樹連根拔起,一瞬間,他就感到靈性氣息在衰弱,沒有猶疑,他念動間,就將這木中火樹納入了光陰小世界中,他勾動時間禁忌,靜止乃至延緩這株木中火樹時間的流逝,如此一來,便可等到離開這石界碎片,再尋找靈土栽種,這樣的延壽靈藥太難得,如蘇乞年,也有了為長遠計的念頭。
畢竟修行路上,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夠跟上他的腳步,眼下這數十年內,或許還沒有什么,但等到百年,乃至更加漫長的歲月之后,若是親人不再,難以想象,那是怎樣的一種孤寂,大道又如何,若是一路獨行,無人相伴,哪怕長生久視,也不如紅塵百年。
半炷香后。
蘇乞年揮手,一蓬黃土落下,將一地尸骨掩埋,幾名人族年輕高手,就此埋骨他鄉,或許等到數百上千年之后,再被人無意中挖掘出來,不會有人知曉他們曾經的身份,而擁有著同樣的稱謂。
人族先輩!
每一塊被人界星空接納的百界碎片或人界碎片,都埋藏了無數人族先輩的血與骨。
最后看一眼身前的埋骨地,蘇乞年深吸一口氣,就抬腳邁步,他足踏光陰路,一步登上高天,落到了所在的能有數萬丈高的荒莽大山之上。
這一塊石界碎片很大,一眼望去,廣袤無垠,古木成嶺,數萬丈高的古岳大山不知道有多少座,山與山之間,往往就相隔了數以千里之遙。
立在萬丈高的半山腰上,蘇乞年悉心感應,自他眉心處的青色漩渦,生出淡淡的感召,似在指引方向,通達這塊石界碎片的最深處。
下一刻,蘇乞年抬腳邁步,他一腳踏裂這萬丈高的荒莽大山腰腹,就沖入了山下的荒莽大地,他沒有動用極速,只是以一身戰血在奔行,這石界碎片沉淀兩個多紀元,孕育了不知道多少機緣造化,靈物眾多,未曾收割過,蘇乞年不愿放過這樣難得的機會。
三天之后。
一縷拳光橫空,如辟世之光,橫亙星空兩極,洞穿了一名石族年輕尊者的眉心,蘇乞年看山谷中,滿地的尸骨,人族血與石族血駁雜,怕不是能有近百具尸首,僅剩的十余名人族年輕高手也皆渾身染血,傷痕累累,有人盯住蘇乞年打量幾眼,而后深吸一口氣,眼前一亮。
“光明行者!”
這是近些時日,在這石界碎片中,兩族年輕一輩中新晉崛起的一個年輕高手,看似淬骨小圓滿的修為,尋常石族年輕尊者,即便身為禁忌,也不是對手,隕落在這一位手中的,已知的,已經足足有五人。
有人懷疑,這一位掌握有一門罕見的斂息法,隱藏了真實修為,而一身戰力極強,深不可測,參悟把握的,是少見的光明道,通常而言,除了神族之外,外族很難精通,乃至把握的一種至強道法。
有天青色氣芒浮空,落入蘇乞年的眉心處,那里,一道青色漩渦已經如煙如霧,乃至生出了幾分凝實的跡象。
“氣運漩渦!”
有人驚呼一聲,雖然才過去了短短三天,但是很多兩族年輕高手都已經知曉,想要爭奪這塊石界碎片,就要爭奪這方天地的運勢,奪取降臨的異族年輕高手的氣運,加持己身,如人族,當可凝聚無上戰名,如石族,則可凝結無上石紋。
不過,無論是無上戰名,還是無上石紋,都非是可以輕易凝聚的,唯有奪取至少十人的氣運,才能夠化成氣運漩渦,至少奪取兩百人的氣運,氣運漩渦才能凝成實質,化成一道戰痕或石痕,當奪取到千人氣運,或許就可凝聚出來戰名雛形,或者石紋雛形。
這還只在推演之中,因為至今,也不過傳聞有石族凝成了一道石痕,還遠未達到凝聚石紋雛形的地步。
這是注定的染血之爭。
所有的兩族年輕高手都得到感召,朝著這塊石界碎片的最深處而行,在那里,會有這塊一界碎片最后的歸屬。
這一刻,汲取完所有的氣運,蘇乞年感到,自身距離將氣運漩渦凝成一道戰痕,只差八名石族的氣運之力,或者擊斃一個殺死了八名人族的石族年輕高手。
但很快,蘇乞年又蹙眉,雖然只是三天過去,但以他的腳程,足以涉足很大的地域,相比于整個陽鐵師部的石族年輕高手,鵲山師部沒能占據半點上風,這些時日,關于石族十六圣子,以及那三大圣王子的聲名,也已經在諸人族年輕高手中蔓延開來。
而同時蔓延開來的,還有令人壓抑的,無形的恐懼。(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