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血!
蘇乞年看手中像是琉璃寶玉般的斷臂,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能夠感到,第三重神藏大竅,傳遞出來的強烈的渴望。
即便已經離體了,斷臂依然像是活著一般,在劇烈震蕩,想要脫離掌控,但蘇乞年是什么人,這比尋常圣者更強的力道,在他面前卻是微不足道,他收起斷臂,鎮壓進先天光陰小世界,本來扎根在先天之氣中雷劫木一下拔地而起,一根生有銀色斑紋的根須如長矛般,一下扎入了斷臂中。
咕咚!
像是迫不及待地汲取了一滴金輝燦爛,如金珀般的鮮血,已然能有一丈來高的雷劫木,一下騰起了熊熊金焰,瑞氣如絲絳,更有神霞浮現。
“哎呀呀!”
有稚嫩的聲音響起,雷劫木像是被神針扎了一般,整個根須一下脫離大地,就開始撒丫子狂奔。
蘇乞年有些哭笑不得,已經幾乎可以斷定,這就是神血,又豈是那么好消化的,也不怕吃壞肚子,但他還是凝神,準備出手,小家伙靈性重生,如同一張白紙般,不管過往如何,這一世,其是一個完整而獨立的個體。
最終,沐浴熊熊燃燒的琉璃金焰,雷劫木結成了一顆金珀般,而密布有銀色斑紋的大繭。
涅槃!
蘇乞年隱隱洞悉虛實,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在毀滅中重生,這雷劫木當真不凡,恐怕真的有可能是那株傳說中的雷劫神木。
轟隆隆!
小世界里像是有雷霆萬鈞,那是斷臂在發威,剛剛一瞬間被雷劫木吸了血,它像是被豺狗添了的,炸了毛的獅子一樣,瞬間發狂,想要打破這方小世界,逃出生天。
但蘇乞年的小世界而今是什么氣象,就算是圣界,在根基底蘊上,也遠遠不及,硬要是有一個定義的話,那么可以稱之為戰圣界。
幾乎在下一個瞬間,斷臂就被一股宏大到難以想象的小世界之力鎮壓,并開始煉化。
蘇乞年有感,這或許是他重新打開第三重神藏大竅的契機,也如他預料中一般,即便被鎮壓了,這斷臂中的神血,也不是那么好煉化的,也是勾動融合了天龍血的人族血脈,以戰血焚燒,才勉強將之抽絲剝繭般消融,成為絲絲縷縷金玉琉璃般的精氣,被第三重神藏大竅吞納,那壁壘也隱隱開始松動。
而想要將斷臂中的所有神血煉化,徹底沖破第三重神藏大竅,在蘇乞年看來,恐怕不是一年半載的工夫可以完成的,當然,一旦第三重神藏大竅洞開,或許迎來的蛻變,會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將超出想象。
轉身邁步,蘇乞年回歸魔蛟宮前。
魔蛟圣者等人的目光同時匯聚而來,卻見蘇乞年輕輕搖頭,不少人族大能忍不住感嘆,真是可惜了,也有如魔蛟圣者,乃至石族圣者心中暗暗松一口氣,這年輕的人族圣人若是再得到神嬰,以神血沐浴超脫之體,恐怕有極大的可能邁出那關鍵性的半步,成就準王。
即便有一個準字,那也涉足了無上領域,一只腳邁入其中,與圣境就是天壤之別,到了這一層次,于每一族而言,都是天柱一般的存在,即便百族爭鋒,往往百年過去,也未必會有一位無上存在隕落,這種層次,除非是必要關頭,已經輕易不出手。
半盞茶后。
人界西域,南極星天。
虛無裂開,一條銀光燦燦的星路延伸至此,一行十余人自星路深處走來,降臨這片星空。
“回來了!”
有年老的大能語氣微顫,過去了漫長時月,不知道親人是否還活著,念及無量星空種種,難言的心酸涌上心頭,而后很快化成一種強烈的思緒,迫不及待想要回歸部落所在的那片星空。
“道友日后有暇,當來西域東極星天恒河師部,恒宇先行一步。”
老圣者須發輕揚,朝著蘇乞年微微躬身,而后抬腳邁步,星光倒轉,足下虛空扭曲,很快消失在星空盡頭。
蘇乞年有些感慨,哪怕是圣者,此時也如同普通人一樣,修行不是為了拋卻七情六欲,否則即便可以長生久視,成為無情道人,真的快樂嗎?
半炷香后,這片星空就只剩下蘇乞年一人,他深吸一口氣,繼而抬腳邁步。
相比于老圣者離去時的氣象恢弘,他腳步邁動間,足下銀輝燦爛,又有光雨如花瓣飛舞,隱約可以聽到虛無深處有水花濺起,足起幾顆星辰遠去,足落便跨越了一方恒星系,入了人界星空,四域星空皆與中域祖地相連,一方星天的跨越,于而今的蘇乞年來說,并非是什么遙遠的距離。
中域北荒一隅。
一座不過數十丈高的矮山下,青黑色山墻斑駁的寨子深處,一座看上去寧靜而古舊的石屋前。
白發微漾,青年墨玉般平和的眸子先是微挑,而后浮現一抹異色。
獵仙城。
這是北荒大地上一座古城,可以追溯到近古年代,距今已經有了至少數十個紀元。
古老傳說,曾有人族大帝阻斷天路,獵殺仙王于此,古城的根基,便是以那具仙王殘骸打下的,也正因為如此,獵仙城常年有仙音擾魂,但支撐下來的,大都在精神修為上有所精進,甚至有強者在此意志輪回,開天成圣,是以常年以來,吸引了無數人族高手來此歷練,磨礪意志。
“六年后,星空武道大會上,誰能俯瞰同代,橫推百族?我看西荒雷神世家的雷姬,有問鼎星空之勢。”
“雷家天女,風姿絕世,去年南荒朱雀宮一位絕頂圣者欲示好斷命師一脈,刻意刁難,竟被其強勢鎮壓,差點打落圣境,格殺當場。”
“還有風家族子風追羲,前年游歷星空,三劍接連斬殺三位欲刺殺的鬼族大成圣者,人界意志眷顧,紫氣如雨,傳聞其有望在星空武道大會到來之際,一舉凝聚紫金戰名。”
獵仙城中,很多人在交談,自三年前,那一場驚動星空的劇變,疑似鎖天一脈祖地那位老祖宗出手,諸皇都被驚動,再之后,諸族很多年輕強者,都開始走出來,或游歷本界星空,或踏足無量星海,一些過往難覓的無上體質,半步祖禁,這幾年來都時而可見,尤其是諸族很多無上傳承,雪藏多年的傳人,也都得到準允,開始行走天下,以積蓄大勢,于數年后的星空武道大會奪取成王之機。
“還有媧皇之女,補天宮當代行走,補天道下,在今年年初,便在無量星海生生碾死了一位石族絕頂圣者,名動無量星海,引得諸族年輕強者挑戰,至今未嘗敗績。”
“姜家族子亦不弱,《神農鼎》圣境篇已臻至登峰造極之境,這兩年歷練大荒諸多險地,被其煉死的六星惡獸,就有逾十頭。”
城中食闕中,很多散修游俠兒匯聚,談興很盛,歷數這些年陸續崛起的年輕強者,很多人感嘆,這些都堪稱是天之驕子,花費很短的時月,就走到了很多人一生都未能達到的高度,甚至在不遠的未來,這片星空都將由他們當中的一些人主宰。
“你們還記得嗎?三年之前,星空戰臺重啟,有一個年輕人一戰驚世,得劍帝青睞。”
“你說的是…鎖天一脈那一位…”
“光明行者…蘇乞年!”
有人提起這一茬,不少人露出驚嘆之色,而更多的是艷羨,因為傳聞其得到了劍帝七枚劍令,這樣的機緣造化,足以令無上傳承都動容。
“以辟地之身,橫推七族開天境,不乏無上體質,年輕至強者,這一位一旦成圣,必定是同代勁敵,只可惜…”
很快,有人感嘆,欲言又止,但很多人都明白這一位的意思,這位新晉的鎖天傳人起于微末,根基淺薄,雖然集兩大禁忌法于一身,戰力碾壓同境,堪稱至強者,但修為境界上的差距,卻令其無法真正被視作與當今星空下諸多年輕至強者比肩的存在,那些真正的年輕怪物,大多已經成圣,甚至走出了不短的距離,戰力之強,難以以常理判斷,尋常圣者,恐怕不到小成之境,連被正視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成王太難,或許在多年以后,有一較長短之日。”
“出身微末,失了先機,就看鎖天一脈的手段,若在這六年之內成圣,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也有人抱有希望,心懷好感,畢竟星空戰臺上,那位光明行者救贖了數以十萬計的同族,且都是辟地境,乃至開天境的大能,雖然才過去了三年多時月,當中一些人久經苦難,破而后立,開天辟地最多的,是這一群人,輪回成圣的,已知的,也有逾十指之數。
“什么光明行者,不過是罪子,一些小恩小惠就令你們感恩戴德,需知近古之末,百界破碎,這一脈便是罪魁禍首!”
有冷哼聲,令食闕中不少人心神一震,就看到一名身著青色羽衣,足踏流云靴,劍眉修長,而眸光冷冽的青年走進來,在青年眉心處,一道如流云般的印記古樸,一些見多識廣的不禁失聲道:“乾云印!”
乾為天,云為印,這是北荒乾云教的嫡傳印記,只有最重要的傳人,乃至圣境之上的存在才能擁有,而年輕一輩,符合形貌的…
“乾云教少教主云舒!”
有人低呼一聲,乾云教乃北荒一方大教,無上傳承,當代教主號稱乾云劍王,在無上存在中都不是弱者。
“不是嗎?罪子也敢妄稱光明,可笑!”
這位乾云教少教主目光掃過四方,很多人忍不住避開目光,雙目刺痛,甚至精神意志都生出一種撕裂感。
能成少教主,這云舒也是一位少見的圣禁之王,更在兩年前劍道成圣,被傳為一時佳話,有人目光閃爍,知道這一位的根底,當年乃是葬龍谷帝子的追隨者之一,而葬龍谷一脈與鎖天一脈向來敵視,那位新晉的鎖天傳人,更曾在北域東極星天囚圣圖下,囚圣一戰,大敗帝子殛無…
“背后嚼人舌根,又豈是光明磊落之輩,至少光明行者星空戰臺上血戰之時,未曾見你云舒的身影!”
食闕角落,一名中年漢子起身,獸皮坎肩,裸露的肌體上有不少疤痕,濃眉之下,目光炯炯,帶著幾分難言的滄桑與灼熱。
咚!咚!
中年漢子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膛,發出擂鼓般的悶響,喝道:“老子的命,就是光明行者換回來的!”
大能!
食闕內的眾人頓時露出了然之色,這一位精通斂息法,此時氣息泄漏,眾人才知道,這是一位開天境大能,更是三年前,星空戰臺重啟,被救贖歸來的戰俘。
“聒噪!”
卻不料那云舒青色羽衣輕揚,冷哼一聲,雙目鋒芒氣機一閃而逝,食闕內的眾人頓時感到一股恐怖的氣息籠罩下來,呼吸凝滯,近乎窒息,而那開口的中年漢子,則如遭雷殛,橫飛出去,接連撞碎了幾張石桌,將要撞穿食闕一隅時,卻倏爾靜止,緩緩落地。
云舒劍眉微挑,目光一下鎖定了嘴角溢血的中年漢子身后,一道背對著眾人,端坐在石桌前,對著窗外的身影。
那是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黑發如墨,肆意披散在肩上,姿態平靜,甚至有些普通,雖然看不到正面,卻也可以知道,這是一個年輕人。
“你是什么人!也敢阻我!”
云舒冷冷道,能夠化解他一縷鋒芒氣機,尋常至強大能,都未必能夠做到,而此人并未刻意隱瞞修為,以他圣境的修為,一眼看出來,這是一名年輕的大能。
沒有轉身,那背影只是輕輕搖頭,淡淡道:“難得閑寧,也有人背后污言穢語。”
“是你!”
云舒心神一震,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不論怎樣,正主就在眼前,總歸讓他有些羞惱,既而冷冷道:“沒想到你這么快開天辟地了。”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