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泯滅,鋒芒止消。
兩個少年靜立不動,相隔十丈而立。
主席上,這一代七殺劍王眼中終究有幾分難看,但很快只剩下了感嘆,道:“劍冢筑基功,當真非同凡響,七殺劍宗弟子敗得不冤。”
“寧仙孟浪,宗主見諒。”身側,那位葬仙劍卻是難得開口。
“無妨。”七殺劍宗宗主擺擺手,笑道,“勝敗乃常事,不敗的劍需要敗過千百次,才能難求一敗。”
聞言,很多七殺劍宗護法、長老就心中一震,一干海陵州江湖人士也將目光落到那洛青身上。
咔嚓!
只見那口暗紅銅劍上,一道裂紋炸開,而后密密麻麻的裂痕宛如蛛網一般交織締結,最后砰地一聲,整口銅劍崩碎,只留下一個光禿禿的劍柄,仍然被握在手中。
敗了!
洛青一連深吸數口氣,他看前方那個比他還要小上三、四歲的少年,洗得發白的青衣波瀾止息,倏爾,他笑了,竟朝著前方抱拳一禮,道:“多謝。”
說完,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這一下,不僅是不少海陵州武林名宿,便是那位葬仙劍寧神,也點點頭,道:“很好。”
這一代七殺劍王眼中也現出欣慰之色,這最后的兩個字,卻是比之剛剛那一戰,于他七殺劍宗的意義更大。
還有什么,能比未來更重要。
很快,眾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那寧仙身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筑基功竟然到達了貫通周身暗竅的境地,這樣的修行速度,乃至劍道天賦,堪稱是驚世駭俗了。
恐怕,當初那位小神仙,也多有不及。
有人心中忽然生出這樣一個念頭,而后就不可抑止地生根、發芽,但那位小神仙當初若非是機緣造化,以其出身來看,并沒有什么底蘊,卻是不如眼前這劍冢的后代傳人,但若說孰勝孰負,一時間也難以說清,姑且先算作旗鼓相當。
而勝過了那洛青,這寧仙居然未曾收劍歸鞘,那幾乎與他一般高,烏黑如墨的無鋒重劍斜指大地,身上積聚的鋒芒不但未曾減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跡象。
難道…
有武林名宿露出驚疑之色,只在下一個瞬息,那重劍緩緩抬起,遙遙指向了主席一側,淡淡道:“劍冢寧仙,討教青羊宮筑基功。”
劍冢寧仙,討教青羊宮筑基功!
此言一落,便是那位七殺劍宗宗主,目光也微凝,這青羊宮筑基功六個字,就意義不同,眾所周知青羊峰一脈脫離武當尚不滿一年,后代弟子不能再修習武當《龜蛇功》,對于一個頂尖宗派而言,筑基功乃是重中之重,想來那位小神仙不可能不知道,卻不知道這個小姑娘修習的,是何種筑基功,哪怕是以一位圣禁強者的底蘊,想要短時間內完善一門不弱的筑基功,恐怕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遑論要勝過劍冢《葬劍功》這樣的頂級筑基功,根本沒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少女恐怕也就十一、二歲,比那劍冢的寧仙還要小上一、兩歲,便是提前孕養筋骨皮膜,開始修習筑基功,又能有幾層功力。
少女沒有開口,只是緩緩起身,一身月白束腰武袍輕揚,她邁步而出,只是很平靜地行走,沒有什么異樣,到了距離少年十三丈外止步。
“出手吧。”少女面無表情道。
這倒是令海陵州很多武林名宿露出幾分贊嘆之色,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女,能有這樣一份膽魄和從容,已經難能可貴,至少那位小神仙挑選徒弟的眼光不錯。
寧仙看前方的少女,眼中浮現一抹異色,少女的干脆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他挑眉道:“你沒有什么要說的。”
少女看他一眼,語氣清冷而平靜,道:“龍不與蛇居。”
龍,不與蛇居!
五個字一出,便有幾分石破天驚,不僅是很多海陵州境內的武林名宿愣住了,很多七殺劍宗弟子門人愣住了,便是那位七殺劍宗宗主,眼中也浮現出一抹訝異之色,少女的桀驁,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身側,那位葬仙劍雖然面色如常,但這位七殺劍王還是能夠感受到其周身空氣細微的變化,比之數息前,要沉凝了一分。
“狂妄!”
演武場上,少年眸光一沉,就現出幾分冷色,道:“徒逞口舌之力,令師蟄居不出,也是看這世間同代強者輩出,心生懼…”
空氣粉碎,一道身影如龍行,幾乎以那寧仙難以捕捉的極速到了身前,他心中大驚,精神力居然鎖定不住。
不過身為劍冢傳人,他幾乎在瞬間出手,手中重劍回撤,如翻動千斤重石,絞碎空氣,生出無形的漩渦。
那是一只拳頭,仿佛可以吞納世間一切光明,是黎明之前的黑暗,有蛟龍嘶鳴聲響起,震動四方,卻并非是來自那少年寧仙背后,而是來自其身前那一只清秀拳頭的主人。
一匹蛟馬,透著龍的威嚴,自少女的身后,邁出扭曲的空氣,仿佛自遙遠的時空深處而來。
在這一拳面前,什么葬劍吟,無鋒重劍,都顯得脆弱不堪,少女青絲飛揚,拳頭幾乎以一種蠻狠的姿態貫入了那轉動的劍渦中,將其生生撕裂,而后拳頭落下,印在那烏黑的劍身之上。
火星飛濺,少年虎口崩裂,重劍瞬間脫手而出。
少女一握劍柄,劍身朝下,掀起一股怪風,壓落在少年的肩頭。
單膝跪地,少年雙手死死握住重劍兩邊,想要將劍身自肩頭抬起,卻連撼動也不能,那伴隨他整整一年,日夜不離的重劍,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刻一般陌生。
黑發亂舞,那寧仙大喝一聲,背后化形了近半的蛟馬長嘶,迸發全力。
少女眸光冷漠,背后蛟馬如龍躍,一對蛟龍爪凌空踏落在那半蛟馬頭頂之上。
半蛟馬悲鳴,瞬間被撕成兩半,也就在這一瞬間,那位七殺劍王就知道不好,元神意志幾乎在瞬間破體而出。
但還是晚了一步,其身邊,那位葬仙劍霍地起身,眸子一冷,有無形劍道鋒芒迸濺。
咔嚓!
重劍折斷的瞬間,少女腳踏龍形,一剎那退出十數丈,但還是受到幾分波及,虎口龜裂,點點鮮血溢出。
什么!
這數息之間的變化太快了,快到很多海陵州武林名宿也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那位葬仙劍出手,很多人起身,知曉事情不小。
那小神仙的弟子,居然強至如斯。
尤其是很多年輕人,幾乎瞪大了眼珠子,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居然已經身擁一匹蛟馬之力,這是已經貫通了周身三百六十五處暗竅了嗎,這樣的修行速度,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而且觀其剛剛施展的樁法拳法,卻是堂皇剛陽,如龍行于世,堪稱前所未見,劍冢的筑基劍法葬劍吟都擋不住,雖然有功力深淺的差距,但足見這門筑基拳法的不俗,多半不在劍冢葬劍功之下。
寧仙踉蹌起身,一身氣力都被震散了,他黑發披散,少年人的臉色無比難看,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連這個比他還小的小神仙的女弟子一拳都接不住。
“這是什么筑基功!”他死死地盯住了少女,咬牙道。
不念瞥他一眼,淡淡道:“家師初立,《小光明經》!”
《小光明經》!
山澗中頓時沸騰起來,那位小神仙居然真的創演出來了一門筑基功,不論是否有孕神立道的一層功夫,只說現在,少女身擁一匹蛟馬之力,就僅在頂級筑基功之下。甚至剛剛那一拳,在那七殺劍宗宗主看來,恐怕絲毫不在頂級筑基功之下。
“好一個小神仙。”
這時,那位葬仙劍開口了,寧神眸子很冷,道:“也教的好弟子。”
一些武林高手反應過來,剛剛少女出手,當真是剛猛凌厲,霸道到了極點,若非是那位葬仙劍出手,那剩下的一只膝蓋再要跪下,恐怕就真的難以善了。
“辱人者,人辱之。”
少女開口,掌心火星迸濺,卻是將那因重劍崩碎殘留在掌心的一絲極微弱的劍道鋒芒驅逐,傷口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寧神落下目光,雖然自持身份,未曾再有半點威嚴氣機泄露,但身為圣禁,逆伐元神的人物,哪怕只是普通的目光,也蘊藏難以想象的無形壓迫,直指心靈。
少女雙足微錯,身如真龍盤亙,脊椎骨節節貫穿,雙目直視,不見悲喜,而眸光平靜且堅凝,不見絲毫怯意。
山澗里漸漸靜謐無聲,在一些武林名宿看來,這個少女的桀驁,當真是一脈相承,此前那位小神仙的桀驁不馴,這個弟子盡得真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