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之境！”
清夜驚呼一聲，這股氣息不會錯，此前以為是錯覺，現在就可以肯定，如此濃厚純凈的純陽之氣，豈不是說，其已經登臨絕頂，元神純陽。
劍光破碎，湮滅于如金似玉的漩渦中，一襲修長的身影自虛無中走出，黑發束道髻，純白道袍鑲寶藍緞帶，這是一個年輕道士，此刻嘴角含笑，清夜微怔，而后沒好氣地道：“修為高了不起，娘的嚇死我了。”
但即刻，他就看向蘇乞年，忍不住咽一口唾沫，幾次欲言又止，最后感嘆一聲，道：“你真的元神純陽，登臨絕頂了？”
清羽眸子很亮，想當初，尚未元神純陽，憑借龍舟之力，他這位峰主師弟便能力斃當代鯤鵬皇，五年過去，其更進一步，恐怕人族諸天命中，都能夠排在前列。
不過…
念及妖神山那位妖族老人，他曾請益過真臨劍圣，一代劍圣沉默半晌，最后緩緩吐出四個字。
不可力敵！
這是一座壓在人族諸天命宗師頭頂之上的妖神山。
對于清夜的疑問，蘇乞年搖搖頭，道：“還差一些。”
還差一些！
聞言，清夜不再多說什么，他很清楚這一位的性子，還差一些，那么一定差得不遠了，這個年歲的絕頂純陽強者，古往今來，怕都沒有吧，當然，那新近出世的先天純陽之體不算。
不過說起來，那被譽為第二人皇的先天純陽之體，已經銷聲匿跡十來天了，按照二十六日之期，現在只剩下三天了。
“難道是隕落在了四海深處？”
胖子小聲嘀咕，但能力斃六大妖皇，武力絕對是震古爍今，難道是力竭？還是妖神山上那一位出手了？
在清夜看來，這種層次的爭鋒，已經超出了他的判斷，天命之高，哪怕是元神人物，也只能仰望。
半盞茶后。
胖子很不高興，他覺得清羽這小子就是故意的，面前這兩人身旁，已經堆積了足足十來個酒壇子，這絕對是趁火打劫，他覺得有必要考慮重建一個酒窖，遠離青羊峰，在武當山里找一個隱秘的地方。
“純陽絕地！”
再次一口氣飲下半壇老酒，清羽看向蘇乞年，沉吟道：“已有兩年了。”
“清羽！”
胖子一怔，隨即就狠狠瞪他一眼，清羽也不理會，徑直道：“現在還有機會。”
清羽花了十幾壇酒的時間鄭重思考，覺得對于其他人，乃至天命宗師或許很難，但對于擁有準劫器的蘇乞年而言，并非是沒有半分機會，遑論其修為大進，幾乎登臨純陽絕頂之境，哪怕最后不能成行，也可全身而退。
最重要的是，這人世間，有些東西錯過，就真的錯過了…
“兩年了嗎…”
蘇乞年輕吸一口氣，并不顯得驚訝，眼下在這片大地上，能夠瞞過他的人或事，真的不多了，但一如那一位當初一般，他更加相信，即便是所謂的純陽絕地，也攔不住其上下四方，無處不在的身影和腳步。
“時間差不多了。”
什么？
清羽和清夜看蘇乞年，五年光景，他們已經猜不透，也看不透這一位的想法念頭。
“武林大會，踏平四海。”
蘇乞年再開口，語氣依然平靜，但落到清羽和清夜的耳中，卻不亞于驚濤駭浪，多少年了，人族五國固守四海邊疆已經很勉強，若說攻伐四海，深入妖族腹地，這是想也不敢想的，太過艱難與不真實了，看不到成行的希望。
“好。”
不過，短暫的震動之后，兩人同時點頭，沒有多問，也沒有質疑，一如五年前一般。
“嗯，喝酒。”蘇乞年微笑道。
清夜氣得嘴都歪了，這也喝酒，那也喝酒，酒治百病么？
二十六日之期，第二十四日。
武當弟子，乃至有諸峰峰主出山，傳光明龍皇，青羊峰主蘇乞年之命，召開武林大會，共伐四海。
有諸元神峰主出行，消息幾乎在一日之內，就在五國境內蔓延開來，不說大漢境內諸鎮國大宗，頂尖宗派、世家，就是其余四方諸國的武林大派、世家也得到了消息，天下嘩然，武林人士皆震驚，這就是光明龍皇對于妖族的回應嗎？比想象中更加強勢，共伐四海，這是歷代先賢英烈都沒能完成的遺愿。
當然，也有質疑聲，多來自四方諸國武林。
“眼下不宜開戰，光明龍皇不愿涉險妖神山，這是欲借天下大勢以保全己身嗎？”
“四海妖域深不可測，諸妖國經營多年，貿然深入，恐非良策。”
“光明龍皇隸屬大漢，武當亦非天下第一，難道光明龍皇欲為五國武林之主，一統天下嗎…”
短短一天，這些質疑聲就有愈演愈烈之勢，武當山被眾目所視，成了風暴的源頭，很多在外游歷的武當弟子，都開始返回山門，因為感到江湖中深藏的窺視與惡意，以及風雨欲來之前的詭秘與寧靜。
第二十五日，辰時，青羊殿。
“這些墻頭草，還有四國武林那些老不死的宗門、世家，不懂得眼下的局勢，唯有擰成一塊，才有機會破而后立嗎？一團散沙，只會被各個擊破！”
清夜很不忿，嗤笑道：“這世上哪有不付出代價的收獲，總想隔岸觀火，不知道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群腐朽勢利的東西！”
“世人皆醉我獨醒，世人皆醒我獨醉。”
清羽搖頭嘆道，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懂得取舍，只是懂得罷了…
所以知行合一，才是圣人之道。
蘇乞年立在青羊殿大門前，他沒有開口，只是目光悠遠，當初革鼎天下武林，亂世用重典，眼下看來，大漢武林雖然同樣存在質疑之聲，也不論其中的真心實意到底有幾分，但相比于四方諸國，卻是好了不少。
道理彰顯力量，力道支撐起道理，自踏入浩瀚星空以來，蘇乞年愈發深刻地認識到，人力有窮時，人力無窮大，唯有鎮壓一切的力量，才能夠推平一切阻礙，令天地清明，四海升平。
五年了，或許很多人，已經忘記我了…
蘇乞年眼中浮現一抹異色，武林大會重要嗎？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的人來了，有的人沒來，而有的人來了，也等同于沒來…
這場大戲演繹了數千年，終于到了要收尾的時候。
蘇乞年很慶幸，自己能夠回到這片土地，同樣，他也很清楚，數千年的經營，加上近年來不斷通過各種手段降臨的異族，這玄黃大地蟄伏的力量，或許還要超出他的想象。
“三圣宗元神真人盤今現身湖北道境內。”
“葬仙劍寧神走出劍冢，萬劍哀鳴，衍化驚世武相！”
“昔日小劍仙，而今的劍王一生，奉真臨劍圣之命下蜀山…”
“羿家傳人再現，與石中箭李家傳人雙箭合并，于西海箭裂八重武相境的大妖王。”
不管有多少質疑聲，不可否認，這天下武林，因為大漢光明龍皇之命，掀起了無窮波瀾，尤其是昔日年輕一輩，而今大多邁入中年的，一眾曾經驚艷了整個江湖的人物，紛紛動身，直指湖北道十堰州。
京城長安，太子東宮。
昔日的大皇子，而今的太子劉清洪立在一汪觀景池前，他面若刀削，身姿挺拔，明黃蛟龍袍縈繞一層淡淡的紫氣。
“太子。”
這是一名著紫金長袍，頭頂束金冠的中年，不知何時出現在觀景池前。
“太傅！”
劉清洪轉身，躬身行禮，這是太子太傅杜鴻，多年來，他一身武道，多為其傳授，不僅是皇親，更是國舅。
“太子，明日武林大會，光明龍皇恐怕意圖不小。”
劉清洪眉頭微蹙，道：“五國共尊其為光明龍皇，就是想借其大勢，革鼎五國武林，以應對數年之后的大劫。”
“那太子有沒有想過，星空古路向來有去無回，這一位又憑什么短短五年，就毫無征兆，回歸武當，還是說…”
頓了頓，這位太子太傅眼中神光一閃，沉聲道：“其根本沒有離開玄黃大地！”
劉清洪挑眉，心神一震，這種猜測，若是為真，恐怕將是一片難以想象的陰霾，但念及過往種種，他更愿意相信，這只是猜測。
深吸一口氣，劉清洪沉吟道：“明日武當山下，自有分曉。”
說完，這位大漢太子轉身離去，他心緒有些不定，成為太子的這些年，他沉穩了許多，也愈發感受到身上所背負的東西，不僅僅是沉重，就好像這人世間有很多條路，人們可以選擇其中一條或幾條，總有一條能夠到達彼岸，而他，卻只有一次機會。
一步，或彼岸，或深淵。
觀景池前，太子太傅杜鴻眸光幽邃，看前方那位當朝太子的身影，嘴角慢慢泛起一抹淡淡的嘲弄之色。
入夜，明月凄清，湖北道十堰州邊界，有淡淡的灰霧如沆瀣般，在大地上滋生，遠遠的，像是可以聽到駝鈴聲，漸漸的，朦朧灰霧中，有人影憧憧，搖晃著，成群結隊，看得遠方夜行的不少武林人士頭皮發麻，背脊生寒。（正版訂閱是對十步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