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大殿內,此刻氣氛顯得有些緊張。
諸峰真人大多凝住目光,青羊峰那位避開了這一禮,他們不清楚那位剛剛步入青年時代的年輕圣禁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他們生怕這位年輕氣盛,屆時有幾個人能阻止,不到元神三重,渡不過三重雷劫,都沒有資格出手,但放眼諸峰諸脈,渡過三重雷劫及以上者,就算加上真武堂的天武真人,也不過只有九人。
不過蘇乞年在避過一禮后,就在大殿內隨意一方蒲團上盤坐下來,絲毫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這也令得諸峰峰主心中松一口氣,看來這一位并沒有再出手的意思,不過也看不出來與金鎖峰那一位冰釋前嫌之意。
金光真人不以為意,依然面帶微笑,與天獅真人臨近盤坐,這落到諸峰峰主眼中,大多就覺得年輕人血氣方剛,氣量不大,及不上現在的金鎖峰主。
蘇乞年如若未聞,此時此刻,他心境眼光不再相同,這些人心變化,根本不再被他放在眼里。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無論是妖族還是魔族,都是人族大患,若是不能斬妖除魔,人族永遠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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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峰主真人落座,寧通道人也在上首一方蒲團上盤坐下來,他環視一周,在每一位一脈之主身上,都停留同樣的時間,沒有讓任何人感到絲毫不適,而后方才道:“一個月后,將于八百里洞庭湖,舉辦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
諸峰峰主真人相視一眼,武林大會乃是整個江湖武林的盛事,通常每一甲子舉行一次,由十座鎮國大宗輪流坐莊,武林大會有三大擂臺,會根據三大擂臺的輸贏,來決斷諸宗派、世家在各道,各州縣的勢力劃分,并有諸多寶物,賜予三大擂臺最終的擂主。
當然,這其中更涉及種種利益,不只是一場單純的武林大會。
“其中恐怕有變,怎么會提前了整整十年。”
會仙峰的青竹真人沉吟道,“這一甲子,當是龍虎山坐莊,武林大會卻選在了八百里洞庭湖…”
蘇乞年心中一動,青竹真人沒有說錯,八百里洞庭湖在湖南道,龍虎山則在江西道,兩者相隔甚遠,且八百里洞庭湖,其內的君山乃是丐幫總舵所在。
號稱半步鎮國的丐幫,弟子滿天下,凈衣污衣兩派,何止十萬,即便是大漢駐扎各道,各州縣的駐軍,乃至是護龍山莊,六扇門緝拿妖魔和江湖武林的不法之徒,也要向丐幫中人打聽消息。
提前了十年的武林大會!
蘇乞年心中冷笑,看來是有些人坐不住了,這些江湖宗派、世家,對于自身的利益地位看得極重,所謂傳承,在他們看來,比什么都要重要,為此可以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這就是廟堂內外的根本沖突。
亂世群龍舞,盛世孽龍行。
于整個天下而言,而今的宗派、世家,的確可以算得上是毒瘤,或許有些言重,但也相差不遠,早已背離了最初黑暗歲月中流派紛呈,為人族武道辟前路的念頭。
本來,蘇乞年對于他而今所處的身份,也感到有些為難,但現在看來,不論當代漢天子的帝王心術,的的確確為抵御四海妖族,以及潛藏的魔道中人,軍伍之中,每一年都死去許多人,多少父母失去兒女,多少女子失去丈夫,又有多少孤兒誕生…
半個時辰后,寧通道人與諸峰峰主商量,從諸峰諸脈三流開天境,二流龍虎境,乃至一流混元境中分別挑選出來三人,前往八百里洞庭湖參加武林大會。
其中,三流開天境中有一人出自青羊峰,為靜谷,二流龍虎境中有兩人出自青羊峰,一人為李清河,一人為清夜。
這不是空口說白話,也不是諸峰元神真人忌憚而今的蘇乞年,而是此前年祭大比真刀真槍打出來的。
武當一年一小比,三年一大比,在沒有過去多久的年祭大比上,青羊峰弟子震動武當。
無論是清夜的澤雷掌,還是里李清河的驚濤斬浪刀,抑或是靜谷壓抑多時,早已臻至道境的刀法,都給整個武當諸峰諸脈的弟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此,誰都知曉,青羊峰那位年輕的圣禁不僅足以蓋壓同代,更善于傳道授業。
當然,在蘇乞年看來,他不過是借助元始母氣之便,事實上指點并不多,尤其是清夜,雖說萬法歸宗,但掌法之道,他并不擅長,更多的則是靠元神世界內那一位當年的澤雷掌傳人悉心指點和栽培。
而于他自身,在肉身王者路打開了第二道神藏大竅小世界之后,蘇乞年就發現,哪怕以元始母氣,也只能令他一身真氣更加精純與凝煉,想要更進一步,再打開第三方神藏大竅小世界,光靠汲取元始母氣,已經遠遠不夠,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令他更上一層樓。
“龍虎山相邀,欲請青羊峰主主持大會。”寧通道人開口,看向蘇乞年。
諸峰峰主頓時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有人蹙眉,有人露出憂心之色,身為諸峰諸脈之主,頂尖元神人物,江湖武林中幾多風雨,早已司空見慣,看來此番是沖著他們武當而來,或者說,是青羊峰上那位新晉的年輕道院院主。
監察天下武道諸事之權,先斬后奏,如朕親臨!
看來這一句話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給整個江湖武林都帶來了一股股暗流涌動,現在看來,這就是一種試探,試探他們武當,試探青羊峰上那位小神仙。
“自當前往。”
蘇乞年很干脆地應下,不見半點情緒變化,這又讓一些峰主真人心中搖頭,有時候,個人武力再強,也不可逆天下大勢,遑論整個武林。
在他們看來,而今的武當身份尷尬,哪怕是武林大會這樣的大事,武當也是最后知曉,這就已經生出了排斥之意,雖然不明顯,卻也清晰可見。
再過一個時辰,蘇乞年已經回到了青羊峰上。
得到消息的清夜一怔,既而就大喜,終于到了他下山,闖蕩江湖的時刻。
李清河沉默,目光流轉,他隱隱猜測到一些東西,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曉,如果蘇乞年都不能應付,換做是他們,可能沒有半點希望。
第二天,清夜三人就下山了,三人甚至沒有同行,而是分別選擇了同一個方向的三條路。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路,這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因為追尋長生久視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真正的練武之人,從不將未來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命運之上。
第三天辰時,朝陽初升,蘇乞年也下山了。
本來以他的腳程,想要到達八百里洞庭湖,多半用不了小半個時辰,但而今他身份地位不同,武林大會這樣的盛事,他需要了解一些東西,這一整個江湖,到底還有多少宗派、世家心憂天下,而今的他,已經不僅僅是革鼎道院這么簡單,漢天子一言,令他從單純革鼎道院,延伸到了革鼎天下武林。
這就不是一條平坦的路,甚至若有不慎,極可能萬劫不復。
但若是革鼎功成,必將獲得冥冥之中巨大的好處,革故鼎新,練武之人必將得到極大的積蓄,日后成就難以限量。
湖北道,仙桃州,西流河縣。
西流河水清澈,三月天將盡,魚兒漸漸肥美,尤其是河邊渡口的漁船上,茶棚里,鮮香的魚味飄蕩,這是西流河畔的市井生活。
這一日,渡口一條小漁船上,走上來一名身著粗布白袍的青年,一頭黑發隨意披散,卻又氣質沉穩,隱隱生出幾分不羈之意。
“船家來一鍋魚湯。”
青年在船內一張不大的小桌前坐下,船身絲毫不見晃動,不多時,一名頭戴斗笠,鬢發花白的老人端著一鍋魚湯進來,雪白清亮的魚湯上飄著一小片蔥花,晶瑩碧綠,鮮香四溢。
半炷香后,飲下一大碗魚湯,青年放下瓷碗,意猶未盡道:“掌門當真選的好地方。”
“老道倒是情愿在這里生活一輩子,可惜…”
看寧通道人一臉嘆息,蘇乞年亦有些感嘆,隨著修為武力的提升,也就越來越難以平凡。
江湖,無處不在。
此番前往八百里洞庭湖,蘇乞年也隱匿了一些己身的特征,尤其是那一頭白發,被他暫時逆轉了過來,否則招搖過市,他多半難以看到真實的一幕。
而于武當掌門而言,一些縮骨,輕微變形的偏門武功,早年行走江湖時,也偶有涉獵。
究其原因,蘇乞年兩人都覺得,武當山中,已經不再絕對隱秘,有些時候,需要避人耳目。
一炷香后,蘇乞年起身,離開漁船,沿著西流河南去。
靜謐的漁船中,一身蓑衣斗笠的寧通道人收拾碗筷,如一名質樸的漁翁。
“金光!”
他輕輕吐出這兩個字,眸光開闔之間,隱隱有寒光迸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