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虛彥急催真力,布落護體罡氣,一層黑茫茫的魔氣自他身上浮現,將他裹得嚴嚴實實,魔門手段詭異,尤其是邪王的幻魔身法,楊虛彥此時的身影在旁人看來,便跟扭曲了一般。
嗤嗤嗤!
這一剎那,也不知道有多少道劍氣細芒攢刺在楊虛彥的肩背之上,他幻魔身法變化奇詭,但是劍氣如細雨,無所而不至,他終究是脫不得這一方天地樊籠,劍氣銳意難掩,與他身子甫一交觸,登時便毫無保留的炸開。
正如百川歸流,匯聚成一,天河狂潮一般猛烈的劍力直接將他身法阻了一阻,楊虛彥急忙運轉不死印法使黑手邪功卸去勁道。
不死印法練就了生死兩氣,能藉對方的真力死力轉化成生氣而歸己用,加上御盡萬法根源智經藉力再用,幾乎是不死不敗的玄奇功法。
石之軒傳他兩門神功,終給他融合創出這一門絕學,仍以不死印法為主,就是為了這種極端危險被動的情況準備,邪王在原書里能用不死印法抗過四大圣僧的合力連擊,可見這魔功厲害之處。
只是楊虛彥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無往而不利的黑手邪功居然都沒有湊效,蘇留的修為深不可測,遠在他的想象之外,只有激遁遠走。
“今日之事,暫先記下了,日后”
楊虛彥狠話都沒來得及說完,急運罡氣與不死印法,周身纏繞的黑氣魔息堪堪抵住了蘇留的先天破脈劍氣。
然而武功也是分人用,他雖然天資出眾,但是比起邪王來卻又何止差了一個層級,邪王若在,當能藉蘇留的劍力反擊,楊虛彥卻還只有遠走激遁的份,渾然沒有半點反擊的心思。
這樣與他自身的定位有關,石之軒旨在將他培養成天下第一的殺手刺客,一擊不中立時遠遁千里,絕不與人血勇悍斗死磕,只可惜他今日遇著了蘇留,魔功盡施,如今卻是想走也難。
“不死印法跟御盡萬法根源智經,你火候全都未到,自創這一門邪功也只是貽笑大方,給我留下!”
蘇留眸中氤氳紫氣浮現,身如萬古云霄輕落一羽,輕若無物,竟然毫不借氣,霎時在空中橫空挪移了二十五六丈的距離,截住了那一道虛無黑影的必經之途。
“幻魔身法被被看穿了,這這怎么可能!?“
楊虛彥臉頰肌肉扭曲,說不出的驚恐,然而氣機卻被蘇留瞬間截斷,左肩上有一股洶涌澎湃至極的真力狂涌而至,喀嚓一聲,左臂已經失去了知覺,直接被蘇留折斷,他有心再走,蘇留卻再沒有給他機會,凌虛遙遙點出了一十三指,彈指驚神,如春風細雨拂過楊虛彥身周一十三處要穴。
砰地一聲,他已經自空中急墜而落。
這個攪動洛陽的亂世殺星幾乎就要搖身一變成為一方諸侯,今日卻夢斷于此。
“好,好,好!”
尤楚紅原本沉寂,見得塵埃落地,免不得胸臆大快,連說了三個好字,咯咯笑著,一連咳出幾口暗紅色的血塊,須眉宛然,氣息卻愈加急亂,連提真氣都壓制不住,最終倒像是尋常老人,經過劇烈運動之后在瘋狂的喘息。
七十多歲高齡,在這等大悲大喜的沖擊加上今日幾番大戰致使真力透支,讓這一位巾幗英雌身子劇顫,好似在這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不止。
“奶奶,你沒事吧。”
獨孤鳳慌忙迎上前來,將尤楚紅扶住,老人身上穴竅瘋狂顫動,氣流亂竄,叫她隱隱的感到有些不安。
尤楚紅枯槁雙手牢牢的握著獨孤鳳小手,臉上奇異紅光滿面,仰對蘇留說道:“奶奶好的很,龍王,還記不記得當日之事?”
“前輩若有什么心愿,都只管說出來,只要不太為難,蘇某人一定盡力做到。”
蘇留伸出手掌,虛空一攝,提著楊虛彥如提著一根枯草。
以他的眼力,自然不難看出尤楚紅已經是油盡燈枯,受傷極重,尤楚紅功力深厚,對付妖道辟塵一人綽綽有余,但是加上一個基本在同一層次的高手伏騫,那便只有咬牙苦撐了,一場大戰下來,受傷之重,絕難預想,少不得要將養個三五年不可。
當日在獨孤閥的密室之中,兩人說到往事,達成了協議,尤楚紅用邪帝向雨田的隱秘消息來換了一個蘇留承諾欠下的人情,這才不過數日的功夫便已經用上,誰人想到世事變幻至此。
高高在上的獨孤閥高手折盡,王世充機關算盡,強要出頭的伏騫見機極快,及時溜走,妖道辟塵此時也是被蘇留生生折斷了一臂,消失在亂軍之中,總也好過楊虛彥生不如死。
尤楚紅正待要說些什么,喉頭格動,哇地又吐了一口血,臉色再難看幾分,蘇留將楊虛彥隨手棄之當地,上號前扶住了她,獨孤鳳咬著銀牙,道:“只要龍王能救我奶奶一命,獨孤閥今日必定鼎力相助穩定洛陽局勢。“
此時,她才清楚自己心里先前的想法多么可笑,白袍龍王也并非是流連花叢不愿復醒的浪子狂徒。
洛陽當局,蘇留讓了開局幾手,只是擢子后行,最終卻獨得了鰲頭。
明眼人一看便知,此時洛陽城中,王世充既去,獨孤閥又損失慘重,以白袍龍王宗師的分量,還有誰能稍阻他一阻 蘇留輕笑一聲,也不多說,給老太太輸了一道精純至極的神照經真氣之后,揚起手臂一揮。
果不其然,一道倩影閃至場中,正是神秘消失數日的蛇蝎美人兒沈落雁,俏面上微見風塵之色,卻十分肅然沉定,恭身站在蘇留身側,貼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蘇留微微點頭,沈落雁便朝著眾人中使一個眼色,即使便奔赴進來一個青年將軍,此人正是王世充的二兒子王玄恕。
王世充人分離,王玄應也被楊虛彥施以重刑,早已昏死過去,楊虛彥就直直地躺在眼前,王玄恕想起自己父兄慘狀,如遭五雷轟頂,頭皮炸,恨不能手刃了仇敵,卻見著一襲白袍巍峨如山如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請龍王放我大兄一條生路,王家自今日之后,再不敢與龍王作對。“
王家今日死了王世充,頂梁柱轟然倒塌,王玄應被楊虛彥生生的扯斷了臂膀,挑斷腳上筋脈,又是個廢人,王玄恕不是蠢人,此時他即使有心要報仇,卻也無可奈何,只有向瓦崗寨宿敵求情,背后洛陽眾將一陣騷動。
也是畢竟年輕,不曉得這一低頭將叫洛陽王家的聲望徹底跌落谷底,王世充兒子不如老子,對蘇留而言卻是一件好事,他微微使一個眼色,沈落雁等登時會意,淡然笑道:“此時瓦崗在徐世績將軍與羅士信將軍想必已經率領部下精兵攻下了偃師,王公子,你覺得你還有什么資格與龍王講條件?”
“這,怎么可能!”
王玄恕臉色一白,心里惶惶,偃師是洛陽屏障,具有極重要的戰略意義,若失去了偃師,洛陽便徹底淪為孤城,屆時便是瓦崗雄軍十萬長驅直入的局面,只是要叫他放棄父親辛苦打下來的基業,一時間也是接受不能。
沈落雁拍了拍玉掌,嬌笑道:“王公子,你瞧背后站著的是誰?”
王玄恕應聲轉頭,只駭的魂飛魄散,背后正站著個黃臉漢子,一身勁服,腰間卻懸著兩桿重锏,此人不是瓦崗寨的大將秦瓊秦叔寶,更是何人?
他究竟是什么時候混進場的?
秦叔寶口中出極有規律的長嘯,高亢清亮,周遭人群里一陣騷動,只見得的王府周近的屋檐街角之上,也冒出數十個人頭,其中一個黝黑的壯漢率先翻了過來,嘿然笑道:“軍師大人,俺可等的苦了。”
程咬金雙手各持一柄宣花巨斧,可不有數十斤重,加上體貌雄壯,叫人見之咋舌,另一員驍將自獨孤閥陣中來,則是身高九尺,紅金面,兇惡的緊,手里金釘棗陽槊一橫,抬住了一個王世充手下要開溜的將領,獰笑道:“走,要往哪里走?”
程咬金眉開眼笑,道:“單二哥,你好大的威風。”
紅魁偉壯漢瞧了眼蘇留神色,目中也掠過了一絲欽服神色,道:“龍王,全賴了獨孤閥老夫人的安排,寨里兄弟八百余眾,已經全部布置妥當。”
程咬金擠眉弄眼,笑道:“還稱龍王么,該叫洛陽王了!”
說到插科打諢,這人絕對是一把好手,沒想到瓦崗眾人也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的。
“叔寶與單二哥辦事,自是穩當的很。”
蘇留淡笑點頭,程咬金生性散漫,秦叔寶與單雄信卻都是沉穩的性子,做事利落,不愧是原書里洛陽第一大將與李唐的凌煙閣名將。
“還要多謝老夫人,方才叫這些兄弟能入得洛陽城中,不然今日少不得要血流遍野。”
“龍王客氣了,眼下事多,過后再說。”
尤楚紅凝氣調息,此時終于恢復了些,開口說了一句,即時閉目養神,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獨孤鳳喃喃自語:“這些人是怎么帶進來的,奶奶又是什么時候跟龍王達成了協議。”
她心里纏著許多疑云,只想說兩人高瞻遠矚,卻又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冤枉了人家是個不經事的花叢浪子,頗覺不好意思,偷覷蘇留,見他在人前又好似換了個人,雖然只負手站在那里,淡定指揮眾人,真有一種說不出威儀姿態,好像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皇,接受眾人的頂禮膜拜。
諸事事無巨細地交托,蘇留開始旁看,沈落雁開始給洛陽軍洗腦,余下眾將也開始動手,悄無聲息地將王世充的親族部將給控制了起來。
這些人是此時亂局之中最不穩定的因素,蘇留哪里會容得他們起別樣心思,王世充手下親族自然一陣混亂,但連給斬了幾個核心將領之后,局勢又開始明朗起來。
亂世之中,勢力崛起或者滅亡都是極正常的事情,對于尋常的兵卒來說,王世充也不過是他們的第二或者是第三家主公,如今老板既已經死了,那便另尋個主公繼續搏命,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此時沈落雁許下了些好處,人人都先瞧著白袍龍王彗星般橫空出世,將局勢肅然蕩清,果然是最理想不過的人選。
洛陽城里守軍也不過萬余,聚在場上的才不過數千,各個放下了手里的兵器,也不知道四面八方涌現出來多少身著勁裝的瓦崗寨好漢,為的秦叔寶、程咬金與單雄信三員驍將又是老相識了 只這一日,蘇留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兵不血刃的掌控了洛陽全城的精銳,再有不服者也在暗里死在了美人兒軍師的手里,沈落雁能得一個蛇蝎美人之稱,絕對不是什么善茬。
大小諸事繁多,王玄應與王玄恕還未來得及處置,蘇留先與尤楚紅祖孫兩人離場。
尤楚紅連拄著碧玉杖,行走之間,腰身愈佝僂,蘇留對這個明事理的老人也算是盡了禮數,親手將她扶至王府后堂,只他與獨孤鳳兩人陪在左右。
彼此都清楚對方付出了什么,說起話來便也通透的很,蘇留輕聲道:“老夫人先前話說到一半,現在沒人打擾,蘇留洗耳恭聽。”
尤楚紅目光低垂,隱隱的有些緬懷深沉,開口道:“如果老身所料不差,龍王不但與佛道兩脈有極深淵源,連圣門的道心種魔,也該得了精髓。”
這個老太太年紀雖大,但是目光獨到,蘇留與辟塵過手之時使過道門龍虎陰陽并濟的手段,跟楊虛彥対掌更露了空空無相的妙法,鳳毛麟角都落在她的眼里,老太太年青時更見識過向雨田的道心種魔,竟然也由此窺得蘇留魔種氣息。
“那一位年青時候,怕也沒有龍王這一身的造詣”
蘇留也不否認,坦然承認:“我一身本事,確與三家有關,只是道門氣息尤重。邪帝終究是破碎虛空級別的人物,目前我距離這個境界,尚有一小段距離。”
獨孤閥美眸瞪大,真正吃了一驚,道門最出眾者莫過于寧道奇,涉獵極廣,但是只怕連他都不敢說獨得了三家精妙造化,老太太輕咳兩聲,慢悠悠道:“老身本事不濟,是教不好我家小鳳兒了,龍王若不嫌她資質平庸,可否將她收入門墻,叫她也學個幾手本事,總好過受人欺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