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九重真氣特質玄妙,倒也有可取之處。”
蘇留負手獨立孤崖邊上,俯瞰云深高渺,方才動手之時,已經悄無聲息的截取了一點明月九重真氣,此時細細琢磨明玉九重真氣,倒也隱隱的有些收獲。
正在他轉身的一霎,五感陡然張開,似乎聽著了背后有一個奇異清淺聲音傳來。
笑聲。
似乎是邀月無限清冷的笑聲,從孤崖下邊激蕩傳了上來。
“這都能不死,難不成邀月有了突破?”
邀月的武功之高,已經匪夷所思,若是再進一步,那說不得也要超乎人的想象之外了,蘇留臉色微現驚異,身子飄然一掠,橫渡虛空,瞬間便落在了孤崖邊上,探首出去,往下邊觀望。
只見孤崖凌空,猿啼戾嘯也難掩那如玉珠滾落的清亮淺笑之聲。
邀月纖足踏在崖壁上生出來的一棵老樹上輕輕一點,身子便往上一蕩十余丈,雙足在崖壁上連連輕點,簡直違反了常理。
兩道月芒也似的目光已經與蘇留的目光相接相對。
明玉九重本來是無情道,世間一切都看似不拘于心,但是再往前踏出一步,那就是真正的返璞歸真。
由無情道入極情境。
邀月在瀕死之時,終于打破了自身的樊籠桎梏。
這種境界,玄之又玄,妙不可言,這個時候的邀月清淺微笑,風華姿容絕世,人如云煙逸出,只是數個呼吸之間,便在崖壁上點掠直至于孤崖之上。
她還未落地,就已經對蘇留出手。
一法通,一切通。
移花接木已經被她推演至前所未有的奇妙境界,幽谷煙樹晚鶯,笑瘦發冷風清。
碧虛子論說底蘊,其實還在邀月之上,但是他卻少了邀月那一份氣運,與蘇留大斗了一場之后,非但沒沒有獲益,反而傷了元氣,損了本就不多的壽元,以至于殞身當場。
“空木葬花。“
隨著這一聲清幽的淺吟,邀月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半只腳踏過了明玉九重,同時也發出了凝聚自身功力至強一擊。
只是輕輕的一牽、一帶。
這一擊,乃是真正的舉重若輕,返璞歸真。
孤崖邊上,無數白云匯聚而一,轟地炸響,無數道白煙化成白龍,自幽谷之中沖騰上天,在空中一圈一繞,白色驚虹朝著蘇留飛襲而至。
這一瞬間,這驚天動地的一擊。
強如蘇留,都凝神屏息為之神奪,為之撫掌輕嘆。
蘇留長出一口真氣,鼻竅之間浮現了兩道凝成實質的冰寒氣息。
“這端的是個妙女子…“
塵霧之中,他渾身的真氣已經全然提起,沒有半點小看的心思,這空木葬花確實是妙到巔峰渾若天成的一招,后發先至,最恐怖的是一招既出,仿佛無處不至,能將自己打出的無數道掌勁遞返回來,蘇留身子一晃,憑虛御風而動,鬼魅般逸出十數丈。
只是邀月身形一閃,接踵而來的后續攻勢已經展開,如細雨濛濛之中,空谷幽蘭輕綻,香氣之中,又蘊合無限的危機。
“這才是移花宮一脈武功的極致...”
蘇留看的分明,邀月身材窈窕纖弱,雙手如玉,也像是彈奏完美樂曲的琴師素手,但是這種弱質掌中催發的氣勁,卻是凌厲到不可思議巨力。
一聲沉悶如雷的震響,蘇留身子如踏天梯而起,而孤崖之上一塊足有數百斤重山石,卻被她一掌氣勁牽帶,突地滾落幽谷之中。
“花開當折直須折,何苦葬于幽谷之中?”
邀月的掌勢追擊而來,蘇留已經一手在先,呈折梅之勢,另一手卻如蝶舞花間,動作說不出的幽雅,只這兩手,頓時將局勢完全扭轉了過來。
名花堪折自便折了,蘇留此時如名士騷客,手下絲毫不曾留情,大有辣手折花之意,邀月正士氣如虹,也不肯稍讓,兩人勁力轉圜,終于不可避免的又對了一掌。
“世間怎會有這樣雄渾的力道!”
這一掌之后,邀月終于動容心悸,雙臂之間,蘇留的掌力猶如天河倒卷,瘋狂壓來。空木葬花雖然已經妙到絕巔,但是對上了神秘莫名的折梅手與天子望氣術,殊沒占著半點便宜,邀月接實了這一掌,身子晃了一晃,明月九重真氣連過重樓,數度轉勁移氣,才將蘇留的這一掌之力稍稍消弭。
兩人好不停留,四掠出手,氣勁難免四散逸出,毫無疑問的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山上新修的亭子可就遭殃,一聲巨響之后,兩人合圍的亭柱先折了三根,泥石土屑煙塵滾滾。
蘇留既用了絕招秘手,又有天子望氣看斷天地玄機,這一場戰斗勝負基調便已經定了下來,驚神指三指彈天,以白虹掌力的神妙手法將指勁轉如驚虹,貫穿彎折,正將邀月的幾處要穴制住。
邀月身子一僵,好像一尊月神雕塑凝立當場,美眸卻已經閉起,幽幽地道:“我輸給了你,心服口服,你要殺要剮,都且隨便。”
說完就玉頸高挺,清清冷冷,又一副慷慨赴義的樣子,蘇留撲哧輕笑出聲,道:“我殺了你有什么好處?”
“那你想做什么?”
邀月神情一凝,她看似老練成熟,久居高位,卻完全摸不清楚蘇留的想法,更看不穿他天馬行空一般的套路。
“當此良夜,不如就看看天上的星星罷。”
蘇留平淡一笑,卻不多說。
他也不是變態殺人狂魔,要瘋狂殺人一逞心里快意。
邀月本身為情所苦,并不是怙惡不悛之人,留著她在,只有好處,并沒有壞處,至少她就是一個極好的公司管理人選,鐵面無私,無情冷酷,武功又強到沒邊,李沉舟等人不在,有她坐鎮,蘇留打下的基業也是穩如泰山。
當然,這心思斷然不能就這么不加掩飾的說出口,那樣迎來的只有邀月高冷的拒絕,當然還要在她的妹子憐星身上入手 ——有的人便是神劍在手,也絕不能算是劍中之神,但是有些人即使手持凡劍,甚至無劍,那也是獨一無二的劍中之神。
當年就有這么一個神話,他只有一個名字。
燕南天!
江湖里從來沒有英雄能敵得過燕南天的輕輕一劍,這個說話距離大家已經太過久遠,久遠塵封,叫人有些遺忘。
但是現在有一個人正如當空熾日,比當年的燕南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是吞天魔宮的宮主。
你可以不認識少林方丈、丐幫幫主,但是你絕不會不認得吞天宮主。
因為他在做的事情,全是江湖里沒有人做過的,不但沒有人做過,甚至連想也不敢想!
一氣吞下移花、靈鷲兩宮,兩臂把持權力幫,前不久踏穿了嵩山少林,打垮了君山丐幫,吞天宮主甚至傳出英雄令,約戰燕南天!
他,已經成為了傳奇。
當新的傳奇與舊日神話相互碰撞的時候,一整個江湖的人都在等待。
等一個結果。
究竟是燕南天神劍訣一劍蕩魔,還是吞天宮主一口將吞落腹中。
駕駕!
馬上的騎士駿馬縱蹄疾馳,大地滾雷一樣的震動。
清一色的玄墨衣衫,這是吞天宮獨有制服。
小魚兒一卷披風,抬了抬手,背后的騎士們倏地停下,動作整齊,都等他命令。
如今他臉上那種玩世不恭已經漸漸的褪去,只剩下一種堅毅沉重的神色,吩咐道:“都看好了,十步一人,一只螞蟻都不能放進去!”
“是!”
數百人齊齊嘶吼一聲,便跟怒潮狂涌也似。
吞天宮主與燕南天的決斗之地,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進去的。
小魚兒翻身下馬,目光越過了這一片平原之地,落在了不遠處巍峨高山之上。
他知道的事情自然比江湖里急切圍觀的群眾們要多的多了,比如蘇留并不是獨斗燕南天。
泰山之巔,有兩名絕頂高手,蕭峰與燕南天兩人已經等候多時。
小魚兒輕輕一嘆,心里也有一個疑問: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今日之后,是燕叔叔神劍不敗,還是宮主人間無敵?
泰山。
決戰的地點選在了雄峻第一的泰山。
蘇留的吞天宮部眾早早領命駐守山下,將江湖好事之人擋在外邊,絕沒有放一個人入場。
蕭峰卻沒有帶半個契丹兵卒。他身為大遼南院大王,掌有數萬精兵悍卒,要布置數萬雄甲圍殺,并非難事,但是他卻沒做。
因為他是蕭峰,蕭峰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他此來已經存了必死之志,大遼王印高懸在他府邸之中,什么都沒有帶,只抬了一具棺木上山。
山道。
泰山地貌與笑傲之中的泰山并沒有什么大區別,一樣的羊腸小道,九曲十八盤,險峻至極。
想到笑傲之中五岳大會獨斗群雄,蘇留微微抬頭,心里免不了感慨:也不知那個小尼姑與鬼精靈的丫頭過的如何了,今番自己卻是跟她的偶像分個高下,世事果然離奇。
不過蘇留心里也清楚,少去了情路坎坷多了一段逍遙秘傳的蕭峰約莫不會再有“塞上牛羊空許約”悲情之事了。
登山艱途徑,如履平地。
蘇留漫無邊際的想著,同時氣機也在一步步的提升之中,等他走到泰山之巔的時候,氣機恰好圓滿,達到了巔峰。
“還搞出一個抬棺死戰”
那一具棺木就依靠著山巔殘亭放在在地上,蘇留哂然一笑,此時的蕭峰正也席地而坐,目光如神。
山巔所有人的眼光,包括憐星與邀月,全都聚攏落在了蘇留身上。
蘇留微微笑道:“好的很,蕭大王你也在此,省的我去尋了。“
“我現在才知道燕大俠原來也不是三頭六臂的。”
“我當然不是神,我只是燕南天。”
一身灰衫的燕南天坐在殘亭里邊,靠著亭柱,一邊飲酒,一邊打量蘇留,道:“吞天魔宮的宮主,轟傳天下無敵,看著竟還是個模樣挺俊的少年,這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蕭峰目光如電,道:“年紀雖輕,野心卻不小了。”
他與蘇留之間,兩人舊怨難解,怕是少不得要做過一場了。
蘇留卻問了一個緊要的問題:“燕大俠傷勢可都恢復了么?”
如果長江大俠路仲遠所言不差,燕南天已經嫁衣神功大成,此時的他,無疑已經達到真正人間無敵的恐怖境界。
“月前便已然無恙。”
燕南天緩緩的放下酒壇子,凝聲道:“燕某人好奇的很,你若非精擅先天神算一流,便該是仙神降凡了,否則怎么可能事無巨細全然明白。”
“我并不是什么仙神,知道燕大俠那些事情,也只是因緣際會。”蘇留聳了聳肩。
此時少林已沒,丐幫早降,南北大小七十二派,盡皆臣服在他手下,蕭峰已經站了起來,身如雄峰之峻,竟然奇異的高大了幾分。
權傾天下的吞天魔宮宮主,對上了無敵人間的巨俠燕南天,抑或是百年玄功在體的蕭峰,究竟是誰更勝一籌?
這是整個天下都側目關注的一戰。
蘇留靜靜的站在亭前二十余丈,隨時可以凝聚最強一擊,燕南天也依舊懶懶的靠在亭柱上,好似一只睡虎臥倒,目光清澈,流轉之間神威暗稟。
姿勢看似全是破綻,但是卻又給人老虎吞天,無處下口的感覺,只要燕南天人還活著,他就是當之不愧的武林神話。
兩人靜默獨立半響,誰也沒有動手,但是兩人之間的空氣似乎已經凝固,蕭峰已經動了手。
他陡然一聲暴喝,身如狂獅嘯天,急進奮撲,攔身一掌“見龍在田”引得天地異色,好像真的出現了一條氣勁凝成的金燦燦長龍,撲殺蘇留。
這一掌之力,何止萬鈞?
看著充滿了力量的美感,好似有搬山移海之能,若是打在人身上,毫無疑問就要將常人碾成肉泥。
蕭峰既然搶得先手,燕南天就絕不會趁機出手,這是兩人之間不必多說的共識。
“好一個雄渾霸道的降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