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鷹隼從云氣中來,如箭矢一般掠過孤峰,期間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戾嘯。
這一座嵩山無名孤峰之上,突然也響起了一聲呼應的銳響哨聲。
自空凌掠而來的神駿鷹隼便停在了這白衣少年的右肩之上。
少年自然是柳隨風,他從鷹隼雙足之中取下了一卷細密紙條,雙目一亮,叫道:“蘇叔,有消息了。”
神鷹門以鷹立派,天生與這種翱翔天地的靈韻異類相近,柳隨風的神鷹衛也是自此而立。
“哦,五絕神功算是到手了。”
蘇留坐在崖邊青石之上,緩緩睜開雙目,饒有興趣的伸手一招,將那一卷細密紙卷攝入了手中,從上至下,只是掃了一眼,淡黃色紙冊便化作了粉塵指間流沙,隨風輕逝。
“十二星相兇名昭著,歐陽亭卻枉稱人中之龍,自己不能折服天下群雄創出真正的驚世絕學,只能將‘天地五絕’騙來,合寫了這一部絕學供他所用,結果自己也死于非命。”
柳隨風負手側立在旁,淡淡笑道:“以蘇叔的眼光標準來看,歐陽亭自然便是不入流的小角色了。”
蘇留迎著曠谷清風,哂然一笑:“不過這天地五絕就這么死了倒也可惜,這五人也都是資質橫絕之輩,若是活至今日,必然是絕頂一流的高手,我與他們坐論武道,說不得也能稍有”
“好在他們死了,還有這一門五絕神功留下”
蘇留開始陷入了一種人我皆忘的沉定狀態之中,柳隨風對此見怪不怪,他聳了聳肩,袖里青刃如靈蛇滑出,開始練刀,絕不取巧的練刀。
經過一個世界,蘇留像是個收集癖深度患者,不但那些神兵名器逃不過他的手掌,每個世界最厲害的武功也都搞到手才肯干休。
其實在蘇留看來,能在幾個副本世界站在巔峰之處的武道宗師,天資氣運都是上上之選,蘇留本身資質雖然上乘,但是沒有白玉京之助,成就未必就比他們要高,此時既然有這個優勢在,自然是要利用起來,在自己的基礎之上,集匯眾家智慧之長,將無數世界武道精粹,引導加諸于己身。
使涓涓細流,成巍然江湖,這才是蘇留的野望。
這個世界是天龍加上絕代雙驕的世界,武功層級已經能算的上高武車尾,但是能與蘇留一論長短之人也只有寥寥數人,除去了燕南天神隱不現,碧虛子坐化嵩山,憐星倒似對邀月抱有極大的信心,透露了一句“明玉九重境界,自百丈之內,微毫些末變化,全然明浮于心”。
五絕神功的精要蘇留過目一遍,便刻在了心里,神念一轉,思緒萬千:
“我武功現在根基已經定下,黃庭道基與兩大丹田隱隱契合,合無窮妙用,另外一身的真力全然化作了周游六虛勁與隱脈的黑天劫力,加上另辟蹊徑成就魔種,這天人化生之境,未必就沒有希望”
“隱藏的殺招秘手還是驚神指與脫胎自六脈神劍的破脈無形劍氣,至于刀道,攏共兩式,殺伐巔峰修羅第一刀與小樓聽春雨魔道之刀,劍法總匯推演至第十四劍,說不得到時候悟出第十五劍絕滅一劍來,不知能不能與東楚一地大宗師境界高手爭雄”
“拳掌功夫總綱除去降龍掌,尚有缺陷的五行煉鐵手,便是天地陰陽交征大悲賦,蘊道門玄竅,藏佛門禪機,還把魔教不知道幾代人的心血融匯其中,要魔佛道齊力并進,至今都還不算大成,這五絕神功,返璞歸真,也不失為一種“道””
柳隨風練刀的時候,臉色沉靜肅然,完全與這個世界剝離開來,一息一刀,動作標準簡潔,正拔到第兩百七十九刀的時候,陡然驚醒過來,只聽得嵩山絕嶺曠谷之中,有一聲清嘯震蕩激傳動,似天帝降言,少室山上的巨鐘都發出震響。
再抬眼之時,眼前的情景幾乎叫他雙目都移動不了。
目光定定的看著云霧之中那一襲白袍。
蘇留興之所至,突然在山巔開始動起手來,給人的感覺著實怪異,好像是一片心分作了的兩半,整個人也一分為二,左手對自己搗出一拳,右手便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翻起一掌,截住拳勢,接著又是一道指勁,如此循環,但是絕對沒有一招是重復的。
每一招,都是妙到了巔峰,巧到了極致。
柳隨風深深的吸了口氣,蘇留使的這一套武功即便是鳳毛麟爪落在江湖之中,毫無疑問都要引起一陣腥風血雨,他心里有一種感覺:這就是真正無敵的人物,便是蘇留苦等的邀月宮主與蕭峰等人尋著了蘇留,與他動手,輸的絕對也是他們。
“痛快!”
蘇留一拳傾倒,呈醉仙之狀,身子奇異一晃,卻乘風蹈海,已然踏出了懸崖之外,是真正的憑虛御風,凝立當空。
正在蘇留搖搖欲墜之時,柳隨風心里悚然一驚,蘇留的右腳神乎其神的在左足之上,如仙人登梯,神仙攀索,穿空踏云,身子在懸崖外邊凌空漫足,連踏幾步,再度穩穩的落在山巔。
蘇留氣凝丹田,道息內斂,笑道:“這一套是改良過的五絕神功,你既不出刀,練成這一門武功,也可跟你的李叔翻天拳相較一二了。”
這五絕神功,已不是眼前的五絕神功了,而是在古幾大人杰天地五絕的神功之上,還加了五脈宗師的手段,中神通的先天周易八卦,西毒、東邪、南帝、北丐等諸多得意絕技,蘇留拾之皆來,對柳隨風而言,卻是真正的天大造化了。
這邊孤隱山中不知年歲,蘇留悉心教導柳隨風,蕭峰卻發動了一切能發動的力量。
只為了尋一個人。
洛陽城外,古道旁側一間酒肆,昏黃油膩的酒旗迎風招展。
不時的有奔馬縱啼疾馳而過,卷起一地的煙塵,引來那酒肆老板兼伙計一陣唾罵,但是基礎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堆著笑臉,招呼客人周到的很。
小小的酒肆,坐滿了江湖豪客。
蕭峰就站在酒肆之間,坐在一個人面前。
這人一身的灰色布衫,衣服破了幾個大洞,面容卻冷峻雄異,雙眉深重如墨染,頷下無須青茬。
“你認得我?”
這個身材高大的窮漢淡淡的看了蕭峰一眼,只是懶懶的問了一聲。
蕭峰卻在看他的劍,輕舒口氣,誠懇真摯道:“我不認得閣下,閣下在縱橫天下之時,我只怕還未出生,但是我卻知道朋友面前的這柄劍絕對是一柄神劍。”
那高大配劍窮漢眼也未抬,道:“哦,你只看劍鞘,也能知道這劍不同尋常?”
蕭峰雙目神光一閃,道:“我可以感覺的到,劍上飲盡無數絕世高手之血,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遇著吞天宮主的魔刀。”
高大漢子低下了頭,一口一口很仔細的吃面,再仔細的咀嚼,卻不說話。
但是酒肆里坐著的江湖豪客們卻紛紛收聲不語,臉色齊齊大變,他們有人已經認出了江湖風云人物“北蕭峰”!
“膽敢對吞天宮主不敬,蕭峰再怎么厲害,也已經完了!”
“咱們何苦與一個將死之人攪和在一起,先走為上!“
“此言極是,離這兩個瘋子遠一點。”
酒肆里原本坐滿的客人一擁而出,臨走前瞥了眼筆直端坐的蕭峰,背影魁偉,搖頭輕嘆。
自吞天宮崛起之后,幾乎連破移花宮、靈鷲宮、一堂、少林寺 今日之江湖,無不是聞吞天之名而色變,誰還敢這般挑釁,下場絕對都凄慘的很。
掌柜的臉色難看的緊,環顧酒肆,只剩下一個蕭峰與那個喝不起酒的布衫窮漢。
“把你店里所有的好酒都擺上來。”
蕭峰拍下老大一錠銀子,深陷桌面之中,他卻舒眉大笑,道:“打擾喝酒興致的總算都已經走了,在我死戰之前,還能遇著朋友,也是幸事,自當與君長醉一場,請!”
他對面前的布衫窮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自己先咬開酒壇封口,鯨吞猛吸,一口飲盡。
對面的布衫大漢瞥了他一眼,目光如電,懶懶道:“你真要去跟吞天宮主動手?”
“正是!”
蕭峰大笑道:“兄臺酒量極好,不知能飲多少?”
“先飲個三千場。”
那窮漢也不客氣,兩人相對而坐,隱隱相惜相知,桌面地上全是酒壇子,一掌拍開泥封,仰頭便往口中倒酒。
酒如激泉,不遇知己不能盡歡。
兩人喝的天昏地暗,蕭峰又仰脖將一壇酒飲盡,撫掌沉吟:
這世界上,還有英雄能擋得住燕南天輕輕一劍么?
這兩人在洛陽痛酒狂歡,渾然玩我,卻已經有人找上了蘇留。
蘇留還在嵩山孤峰,但是他從來都不會虧待自己,早動用極大人力在這一座孤峰之上休起了幾間雅致居室。
他在地方,嵩山腳下已經布落了極重人手。
但是這個人還是找到了蘇留。
世間能無聲無息突破吞天宮一連三十七道暗哨防線的人絕對也是鳳毛麟角。
蘇留前一刻神念猶在冥冥虛無之中,下一刻已然清醒,雙目緩緩睜開,虛實生光。
他透著輕紗薄賬往外邊瞧去,只能感受到一片冰冷且朦朧的月光。
不知道什么時候,房門洞開,這樣寂冷的月光下已站著一人,靜如流水無聲。
尋常武者但凡武功有成,氣機自然而然的漸漸雄渾起來,更有資質高些的,便有望到更高一層境界,參悟氣勢之大用,然而能領悟“勢“用者已經是百里挑一,極其難得,要練成明玉功第九層,一身的氣息卻又返璞歸真,寂然無聲,氣勢渾然天成。
這樣的女神,除去邀月,還有誰人?
在蘇留眼里的邀月,與常人眼里的女神形象,卻又大不相同。
天子望氣術自然流轉,邀月宮主清冷的像是仙子,容貌跟二八處子一樣絕美,找不到半點瑕疵,然而在她立足之處,這一方天地的靈氣卻瘋狂的匯聚蜂涌進入他的體內。
優美的身姿之中,卻蘊含著一股極大的力量。
邀月那冰雪美玉一樣的肌膚,散發著與月色相合的柔和光芒,蘇留推開了胸前的藕臂,引得慕容九喃喃囈語一聲,他動作輕柔地將橫在自己身上的玉足也一并移開,坐起身來,身無寸縷,明顯的感覺到月色下的邀月也側了側目光。
身旁的佳人猶在熟睡,嘴角還懸著天真美好的甜蜜笑意,蘇留附身低首,在玉人冰潔額前輕輕一吻,目光卻落在那近乎完美的月中女神身上,輕佻笑道:“邀月宮主趁夜而來,是要與我共度良宵么?”
邀月轉頭冷冷的注視著他,并沒有說話,只是清澈明亮的美眸之中,掠過一絲厭惡之色。
若說這世上還有什么人厭惡可恨當殺,蘇留這樣輕佻她的登徒子毫無疑問是要化歸進入第一檔的。
“果然是開不起玩笑。”
房內燭光跳動,紗帳輕揚,蘇留披著件衣衫便站了起來,慨然嘆道:“明玉九重,看來真是無敵天下,邀月宮主氣機不缺不漏,幾乎無損無耗,有些意思。”
邀月臉上終于有些慍色,她道:“那個死丫頭連這個都告訴了你,她人在哪里!?”
她口中的死丫頭,自然便是移花宮的二宮主憐星,也是自己的妹妹了,明玉功是移花宮的不傳之秘,斷無外傳的道理,憐星卻將這個秘密告訴了蘇留,這是她無論如何都難以忍受的事情。
“妹控還真是可怕,尤其是這樣的冰山腹黑強攻跟病嬌弱受組合。”
蘇留嘀咕一句,踏著月色,虛空一動,飄然掠了出來。
邀月冷冷道:“有這樣的輕功,果然是吞天魔宮的宮主無疑了,聽說你先破靈鷲宮,再滅了西夏一堂,連少林都被你踩在腳下,好大的本事,不如叫我看看你的手段如何。”
她顯然不愛多說,這句話話一說完,就完全不給蘇留再說話的機會。
瞬間動手!
蘇留似能洞察先機一般,微微一笑,身形也隨之一動,瞬間便掠至山巔一顆百年槐樹之上,此時深秋初冬,院內還有昏黃的落葉飄旋,他自來不用侍奴仆,山巔也空無一人。
深濃清冷的月光之中,只他一個孤零零的站在枯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