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缺恭敬持禮,心里在揣測林間之人的身份,只是林間那人卻不怎么理會他,只待了半響,又傳來一聲冷哼,道:“什么人啊狗啊,移花種花,統統都沒有瞧見,識相的便快些滾罷,不然就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大膽,敢冒犯我移花宮!”
“哪來的妖婆子,胡言一氣!”
移花宮的侍女登時勃然大怒,個個拔劍出鞘,神情警備。
她們自幼便被移花宮收容養大,移花宮在她們心里可說是神圣無比的存在,哪里容得旁人侮了半分,花無缺也是聲音漸漸轉冷,道:“前輩辱我花無缺,那也沒什么干系,但要辱沒在下師門,在下武功低微,也絕不容許。”
“好啊,我倒要瞧瞧你是怎么個不容許法?”
這一聲明明是在林間傳來,卻又像是在花無缺的身后耳側響起,他腦子里全是寒意,急忙錯步轉身,樹影綽綽,卻不見人,一眾侍女也是一臉驚異神色,忽地背后的樹林又有一聲蒼涼冷笑激蕩傳來:“移花宮的人便只有這么點手段么?”
“不好!”
花無缺聽著自己侍女齊齊一聲驚呼,耳邊更有一道勁風傳來,身子下意識的做出反應,激旋回手便是一掌,想要用移花接玉的手法將這一道氣勁推回倒轉,卻不防迎面而來的那一道陰和氣勁竟然變得無比尖銳,直接刺穿了他的護體真氣,花無缺不及多想,腰身一彎,幾乎呈現一個直角,雙腳不停,往后飛退。
一點冰冷刺骨的銳氣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劃了過去,正射在一顆巨樹之上,那一棵足有幾人合圍的樹軀晃動一下,生生的出現一個小洞,汨汨的流出澀汁來。
花無缺心里一凜,急忙旋身再退,又拉開了十丈的距離,才放下心來,站在原來落身之處的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身材瘦弱,模樣精致好看,盈盈淺笑,雙目之間神光電射,十分的攝人,這確是他遇見過最詭異的事情,溫和問道:“小姑娘,這里可危險的緊,你家長輩現在何處。”
紅衫小姑娘孤零零的站著,目光幽冷,瞥了他一眼,便跟瞧一具尸體也似的,花無缺這才發現不對之處,那小姑娘身邊還倒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臉上一道刀疤,卻也不掩精靈逸氣,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不是小魚兒又是何人,女的冰清玉質,容顏嬌艷,神情卻凄苦的很,正是跟著小魚兒瞎跑的鐵心蘭,兩人躺在地上,顯然是被人制住了穴道,動彈不得。
小魚兒與花無缺目光一接,兩人心里齊齊一震,盡皆浮現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更楞了一愣,本是注定要分個生死的大敵,今日竟然以這種方式重見,好不尷尬。
花無缺出了口氣,道:“原來你在這里,找的我好苦。”
小魚兒翻了個白眼,叫道:“你個呆頭鵝,是瞎了眼睛么,什么時候了,還不趕緊跑路,難道是等著送死?”
這時候花無缺才回過神來,只見得原來移花宮的侍女們倒了一地,全部生死不知,他四面環顧,半個人影也無,心里著實駭然:那前輩究竟是人是鬼,難道一瞬間便打倒了十幾人!?
等他想要走的時候的,紅衫小女孩已經幽幽冷笑道:“你要往哪里走去?”
“你要往哪里去!?”
這一聲在山巔和著山風回響,激蕩遠傳,聲音蒼老詭異,正是方才林間傳來的那一聲,花無缺心里一凜,躬身敬道:“原來是童姥前輩到了,晚輩適才多有得罪,萬勿見怪,這人是我移花宮必殺之人,前輩若能高抬貴手將他交與晚輩,不勝感激。”
天山童姥怪笑道:“嘿嘿,好久沒有見到這么有趣的年青人了,我放了他,你又待怎地?”
花無缺正色道:“宮主有令傳下,我定然是要手刃了這人,若是童姥前輩能饒他一饒,我等他恢復了功力,再與他一決生死,若是僥幸得勝,花無缺便聽任前輩處置,絕無怨言。”
小魚兒聽得兩眼翻白,心里氣苦:落在這天山童姥的手里,左右難活,要真被這脾氣古怪的童姥放出去與花無缺放對,也是沒半點勝算,總是個死字。
他索性扯開嗓子叫道:“滾你奶奶的小白臉,你那三流功夫,老子才不屑跟你動手,童姥,你快殺了他罷,移花宮狼子野心,對靈鷲宮素來不敬......”
“少呱噪。”
童姥微微皺眉,雙手一點,快如浮光掠影,先點了小魚兒的啞穴,這下小魚兒便連說說也說不得,只剩一對眼睛在骨碌碌的亂轉,心里哀嘆:小魚兒一世英名,竟然要葬身這無名山谷,死在這個老妖婆子手里。
童姥瞧了小魚兒一眼,又側首瞥花無缺一眼,卻忍不住驚咦一聲,心道:這兩個小子,模樣真有八九分相似,怎么性子卻截然相反,還要痛殺了彼此,必有古怪......
她瞧出不對,卻也不想去管,只聽著曠谷中殺聲震響,紅影一閃,人瞬間便掠到了山崖邊上,俯身瞰望,大叫一聲:“不好!”
接著,童姥便怔怔出神,似泥雕木塑一般,保持那個俯瞰的姿勢,平靜的可怕。
花無缺候了半響,也不見她轉身,心里好奇,卻不敢動作,小魚兒動也動不得,說也說不得,只用目光冷冷的注視著花無缺,好像這樣便能阻止他突起發難,倒是鐵心蘭美眸中映著一個灑逸出塵的白衣身影,低語哀呼一聲:“蘇宮主,救救我。”
她瞧見了蘇留,但是以她的功力,自然做不到傳音入密,這一聲眾人都聽在耳中,反應卻各不相同。
花無缺心里一震,蘇留雖只一人,但是武功深不可測,在聚賢莊內,救走小魚兒,大折了移花宮的臉面,顯然是友非敵,小魚兒卻驀地狂喜,雙眼里忍不住流出淚來:若得蘇老大出手相救,真給他當小弟也甘愿啦。
眾人忍不住轉動視線,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蘇留身上。
童姥也緩緩轉身,神情木然,但是掩之不住的一抹深濃悲涼。
蘇留就靜靜的站著一棵樹的樹梢上。
靜靜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