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時務者為俊杰,丁先生果然是聰明人,聰明人做出的選擇果然沒有叫我失望。“
慕容復滿意的點頭微笑,頗有些自得之意,想他這數年之內,以還施水閣的噱頭籠絡來的高手,天南地北人數雖眾,但基本都是二流居多,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丁春秋的毒術手段。
他心懷大志,未來是要爭雄天下,那么丁春秋這樣的臂助便勝過了千軍萬馬。
兩人各懷心思,卻在這種詭異的情境之內達成了一致。
丁春秋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既然答應了要襄助公子大舉,必定殫精竭慮,然而我星宿海物資匱乏,人力么,只怕現在那幾百個徒子徒孫們也給正道諸人殺的差不多了,實在是想不到怎么才能幫到慕容公子。“
“丁先生門下的弟子良莠不齊,去了也便去了,好不足惜,我只得丁先生一人,猶如漢高祖得張良,劉玄德之得孔明......”
慕容復說的情真意切,忽地點頭笑道,“丁先生顧慮周全,那是極好的,只是這件事情謀劃已久,卻是急不來的,眼下首要的便是幫助我先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將天下間的高手一并收攏,再多打算。“
丁春秋口中贊不絕口,心里卻道,“武林盟主,好大威風,近來燕南天都重出江湖了,只要他一人一劍在手,你武功雖高,只怕也不是對手。“
慕容復卻擺出了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問道,“丁先生,要做這武林盟主,還有許多阻礙,你覺得下一步該怎么做才好?“
丁春秋瞧一眼擂鼓山,心里一動,道,“眼下咱們既然都已經在這擂鼓山,何不入天聾地啞谷,取了蕭峰性命,震懾群雄,將慕容公子的聲望徹底推至巔峰?“
“到時候豈不是順水推舟的便能登上這武林盟主的寶座么?”
“蕭峰?“
慕容復淡淡笑道,“當年他與我并稱齊名,那是我未曾遇著道尊,玄功還未大成,才使得豎子成名,今日我倒要看看北蕭峰的本事如何。“
他斟酌幾番,終于還是放不下心里執念,出星宿海,也是要順帶殺了蘇星河才肯干休,眼下的這等局勢,連蕭峰都進了天聾地啞谷,不知會不會跟蘇星河扯上什么干系,只瞧慕容復的神態,兩人又似敵非友,當年他們南北稱雄,武功決計也不會相差太多。
此時事態發展已經完全超出了丁春秋的掌控范圍,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在群雄環飼之中取蘇星河性命,自然是難以成事,但加上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慕容復的幫助,或許還多幾分把握。
“這個道尊只怕跟慕容復詭異的武功來由極有聯系。“
丁春秋心里暗忖,卻嘿然贊道:“公子你的武功深不可測,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見過公子這樣的天才人物,更未見過有人有這等至剛至純的神功。“
慕容復神秘微笑,道“現在么,還不到叫天下人跪伏的時候,丁先生以后就明白了,我這一門玄功,還尚未大成,若是等我真正練成這一門武功,燕南天也未必是我對手。“
丁春秋心里驚疑不定,他為人極度自我,在這個世界上還從未有人叫他信任,慕容復這句話說的越是狂妄,他卻越是信了幾分,除去了逆天玄功,慕容復才三十多歲的年紀,怎會可能會比他一個甲子的苦修還要精深可怕?
兩人正在計較,遠遠的卻有人來了,正是兩個昂藏大漢,兩人遠遠的便叫喚一聲:“慕容公子,丁春秋這老賊窮兇極惡,不好對付,我們來助你!“
慕容復定睛一看,這喊話兩人中氣十足,輕功不算高明,只有二流左右的水準,等他們穿過竹林掠了過來,才看清兩人的手里都各舉著一面鐵盾,神情戒備,似乎在防備丁春秋突施辣手。
這兩位不是聚賢莊的游氏雙雄,更是何人?
兩人到了慕容復身邊,慕容復先問了句好,游駒惡才狠狠地道:“丁老賊,你殺害了這般多的中原正道豪杰,難道今日還想走脫么?”
丁春秋白須微動,道:“只憑你們兩位,想要留住我,只怕是不可能的。“
慕容復問道:“游大莊主,只有你們兩位追來了么?”
游駒道:“山下局勢吃緊,還不知番賊蕭峰帶了多少人來,所以只我兄弟兩追上山來。”
游驥卻側首冷笑道:“怎么會只有我們,你這魔頭,天下人得而誅之,慕容公子,咱們并肩子上,殺了這星宿老魔,以祭少林寺玄難大師與白幫主等諸位英雄在天之靈。”
也不怪這游氏兄弟嫉惡如仇,費盡氣力的追殺上來,只因為丁春秋本來在江湖里的聲望實在太差,此番在擂鼓山還殺了函谷八友與少林寺的玄難大師等人,更是犯天下之大不韙,跌落谷底,直接淪為江湖公敵,近乎是人人得而誅之。
只是丁春秋的毒功厲害,兩人也不敢貿然動手,腳步交錯,互為犄角,手里舉盾,先護住了周身要害,連呼吸都驟然屏住,生怕丁春秋暗中施毒。
丁春秋嘿然冷笑,道:“嘿嘿,這世上總有人不長眼,要過來送死,憑你們這兩個廢物,給本座提鞋都不配。”
游氏兄弟兩人也豪聲大笑,叫道:“老魔,你徒子徒孫已經被一網打盡,你也是死到臨頭,還要呈口舌之快么?”
慕容復目光閃爍,與丁春秋對了一眼,點了點頭,嘆道:“這樣的人,確實該死,動手吧。”
“動手!”
隨著這一聲“動手”,游氏兄弟果然動手,兩人一人主攻,一人主守,一左一右舉盾攻去,這游氏兄弟武功雖然不算江湖一流,但是兩人的合擊之術,卻能做到攻守轉圜之間滴水不漏,也是難得。
只是丁春秋嘴角卻懸著一抹極詭異的笑容,游氏兄弟心里一突,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時還有武功高深的慕容復坐鎮,拿下一個丁春秋料想不難,巨盾朝著丁春秋強壓而去。
其實兩人這一撞也大有名堂,直接將自己的真氣都凝在盾牌之上,高高舉著,仿佛是一堵堅硬高墻,要將丁春秋徹底的碾壓直至于粉身碎骨。
丁春秋連連冷笑,身子一動,他練得毒功,一身的根基其實還是逍遙派的,輕功自然輕靈絕倫,只是一閃,便如游魚一般,從那高墻的縫隙之中溜了出去。
游氏兄弟心里一緊,腳步錯開,分向兩邊退去,暗叫道:“這老賊好快的身法!”
丁春秋怪笑一聲,身子旋動,叫人看不清變化,只是雙袖之間竟有數點慘碧色的磷光疾射而出,正落向步法出現破綻的游駒胸腹之地。
游駒方才被丁春秋勁風裹挾,立足不穩,手里厚盾便朝上舉了一舉,露出了胸腹之間的要害,這等戰機,對于丁春秋這樣的高手而言,便是制敵于死地的絕佳時機。
嗤嗤嗤!
數聲細響在風中傳來,游駒胸腹之處已經閃動著碧綠色的火焰,他慘嚎一聲,那碧火蔓延極快,轉瞬便延至他的脖頸,繼而將他整個人都吞了進去。
轉眼間,游駒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丁春秋信手殺了游駒,游驥心里又駭又急,眼見得他袖子一動,又打出數點碧綠色的磷火,正要閃身躲避,卻感覺到自己后心處一痛,一道雄渾剛猛的真力瘋狂的涌入他的體內,直接將他的心脈徹底震斷。
“是誰......”
游驥撲倒在地,連自己是怎么遭了暗手都不知道。
只是他終究剩下一口氣,還在努力的翻騰掙扎,看到了慕容復正站在他的背后,想要爬到慕容復的跟前,向他問個清楚,只是慕容復抽出了一條淡藍色的絲巾,慢慢的擦拭自己的雙手,俯瞰著他,嘴角卻噙著冷笑。
“兩位素稱英雄,卻看不清時勢,我在聚賢莊內幾次三番的招攬你們,都被你們拒絕,今日可該知道錯了?”
游駒先一步氣絕,游驥卻還能,一邊咳血,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原來...你跟丁春秋這老魔...勾結到了一起,可笑,可笑......”
他長笑幾聲,氣息便絕,身子再不能動。
丁春秋笑道:“多謝慕容公子出手相助,這兩人幾番拒絕公子美意,實是不知好歹,也是死得其所。”
慕容復淡然道:“丁先生,你我的約定,現今來看,只可在暗中進行,卻不能擺在明處,等到他日我掌控了權柄,定不會叫丁先生失望。”
丁春秋也點頭笑道:“公子動手替我除去大敵,足見真心,老夫愿在暗中助公子一臂之力。”
兩人達成了一致,都覺得感情聯系更進一步,不由得心懷大暢,齊聲大笑,驚起了林間雀鳥不知幾多,簌簌飛起。
此時慕容復的身份還是江湖白道之中幾乎站在頂尖的那一撥人,混到這一步,也算極是難得,若是叫人知道了他與臭名昭著的星宿老魔沾到半點關系,聲名難免要大大的受損。
慕容復又仔細查看了游氏兄弟的氣息,果然生機斷絕,起身淡笑道:“此事天衣無縫,只有你知我知,咱們去谷里瞧瞧蕭峰這番賊在不在,若能順勢擊殺了他,我在江湖里聲望必然登上頂峰,屆時再討論下一步的計劃。”
丁春秋點頭稱是,兩人正要起身重回擂鼓山,足步卻自一頓,臉色都沉定了下來,只因為這個敏感的時刻,兩人居然聽見一陣清脆的掌聲從林間傳來。
啪啪啪!
掌聲清脆入耳,顯然有人在暗中窺伺。
慕容復朗聲叫道:“朋友既然來了,請出來一見。”
他不知林中鼓掌的究竟是是什么人,但是一身的氣機卻已經提至巔峰,胸中殺機之盛,更不足以言語來計,兩人功力精深,即使隔著老遠,也聽見了沙沙沙沙的細碎腳步聲,不多時,他們面前便多了一人。
這人看著歲數不大,穿著一身月白衣衫,身姿挺拔,面目清俊,臉上還有一道刀疤,更顯得不同,他雙手背負著,就這么施施然走了出來,面對兩人凜冽的殺機,絲毫不見畏懼的心思。
慕容復與丁春秋對視一眼,目中光芒一閃,一左一右的朝著這白衣年輕人圍了過去,口中道:“閣下究竟看見了什么?”
白衣年輕人淡淡笑道:“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看的清楚了,只是萬萬想不到稱雄星宿海的丁春秋,居然會對姑蘇慕容公子卑躬屈膝,搖尾乞憐。”
丁春秋眸光冷厲,不怒反笑,手指著這個白衣年輕人,笑的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口中道:“地上兩具尸體也看清楚了么,年輕人,有些事情,看不清楚總比看清楚要好,這個道理你還不明白。”
這白衣年輕人口出狂,不知死活,竟然敢獨身面對兩大高手,在丁春秋眼里,早已經是一具尸體無異了。
“丁先生,此子便交給你了,速度解決,谷中之事為重,只怕遲了有變。”
慕容復雙手抱肩,也沒有將這個白衣年輕人放在眼里,以他的功力,不難看出這年輕人其實氣機其實不算雄渾圓滿,聽他腳步聲,只能說輕功還算是過的去。
其實當今天下,除去了蘇留與站在巔峰的那幾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絕頂高手,其余人在慕容復的眼里,都只不過是碌碌之輩,不足為懼。
“好說!”
丁春秋目光一閃,身子飄然一動,舉掌便朝著白衣年輕人的前心劈來,這一掌大有名堂,叫做五毒誅心掌,也是星宿海的絕學,匯聚五毒之害練就,施展之時,長年聚積的毒素便自揮發,手掌之上縈繞著淡淡的黑氣,叫人見之生怖。
這一道掌力雖是試探之用,可攻可守,卻已然非同小可,雄渾無匹,白衣年輕人不急不慢的展動身法,說不出的輕靈逸氣,眼見就要被這一掌的掌勁拂中,卻堪堪錯身讓了過去。
“丁先生武功高強,我萬萬不是對手,只好動用暗器了,還望見怪則個。”
他輕嘆一聲,說是要動用暗器,丁春秋心里一凜,慌忙拂袖遮面,卻沒有銳風撲面,那白衣年輕人大大方方的從袖間摸出了一個黃金圓筒,執在手間。
這個黃金圓筒造型奇異,看著十分華麗,奪人眼球,白衣年輕人卻是面色淡然,還在微笑,只是這種燦爛無害的微笑卻突然叫丁春秋覺得一陣沒來由的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