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隋雄和勒豐來到了獸人諸神的宮殿。
獸人的諸神們并不喜歡奢華,他們的宮殿也沒什么特別華麗的裝飾,就是若干間很大的屋子連在一起,有的屋子里面擺著巨大的桌椅和許多灶具,看起來像是餐廳;有的屋子里面堆積著許多的武器鎧甲珍寶財物,看起來像是倉庫;有的屋子里面擺著床鋪,這自然是臥室;還有個屋子特別高大,里面有個大圓桌,許多椅子圍著圓桌,亂七八糟地毫無規矩。
“我們的議事廳稍稍簡陋了點,別介意。”勒豐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朝隋雄打招呼,“別站著了,隨便坐。”
隋雄愣了一下,問:“這些座位難道沒有對應的主人嗎?”
“哪有那么麻煩,隨便找個坐下就好。”勒豐笑呵呵地說,“坐個座位都要記位子,那多麻煩!”
隋雄忍不住笑了,隨手拉了張椅子,坐在和勒豐相對的位置上。
“我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他說。
“我知道。”勒豐回答,“但是,還是先把你此行的來意說了吧——莫非是希望我頒布神諭,結束主位面的南征?”
隋雄點頭,嚴肅地說:“戰爭對誰都沒好處,我看不出這場戰爭有什么必要。”
“但其實也沒什么壞處吧。”勒豐滿不在乎地說,“無論獸人還是人類,生育能力都蠻強的,就算死上一大批人,過個幾十年上百年,就又生出來了。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次好像也沒爆發什么大屠殺啊。”
隋雄嘆了口氣,勸道:“獸人和人類,大家各自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難道不好嗎?我曾經在獸人帝國漫步過,感覺那邊土地并不貧瘠,按說應該能養活足夠的人口吧。”
“這不是糧食的問題。”勒豐想了想,又說,“起碼不只是糧食的問題。對于獸人來說,人多了,就想要戰爭,想要通過戰爭優勝劣汰,選出更多的強者來,提升整個種族的素質,這是鐫刻在他們靈魂之中的本能,也是他們最初被創造出來的意義所在。”
他停了一下,說:“奧斯卡,你知道我們獸人的來歷嗎?”
“據我所知,最初的獸人是由‘祖’這位古神創造的。”隋雄回答,“是這樣吧?”
“沒錯,但并不全面。”勒豐說,“很久很久以前,大地上只有各種強大的魔怪,它們互相廝殺,不斷蛻變,沒有一個固定的種族存在。在這種情況下,生命女神創造了精靈族,也就是現在所謂的高等精靈,這個有著固定文明的種族很快發展了起來,成為了祂的得力助手。別的古神們看到這種情況,就以精靈族為范本,創造了其他各個種族。其中水之母創造了人類,而祖神則創造了我們獸人。”
“古神們彼此之間并不友好,相反經常爆發戰斗,水之母和祖神就是死對頭。水之母朋友多,祖神實力強,雙方打得難解難分。后來水之母創造了人類,計劃將人類培養成強大的戰斗種族,作為對抗祖神的助力;祖神得知之后就創造了獸人,用以對抗人類。”勒豐說,“所以對于人類也好,對于獸人也好,互相敵視、互相對抗,本來就是我們天生的使命——我們這兩個種族,就是為了彼此對抗而生的。”
“人不該為了別人而生。”隋雄說,“水之母為什么創造人類,祖神為什么創造獸人,這跟人類和獸人該怎么生活,并沒有必然的聯系。正如孩子未必一定要按照父母的意愿去生活,人類和獸人也一樣。”
“孩子和父母之間當然可以這么說,但工具和主人之間能夠這么說嗎?”勒豐笑著說,“不過后來事情發生了一些意外,祖神偶然窺見了‘偉大神力’的奧妙,想要沖擊那個境界,結果失敗而死。水之母沒了對手,很快就陷入了沉寂之中,連人類也懶得管了。結果久而久之,人類發展到了超出祂的實力,居然反過來把祂干掉了…這是不久前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
隋雄點了點頭:“雖然我很不贊成光輝之主的做法,但你看,工具并不一定要按照主人所要求的方式去生活。”
“是啊,所以我正在追求改變。”勒豐說,“我認為如果要改變,應該從兩個方向著手。第一是改變獸人‘戰斗種族’的天性,第二是改變獸人對人類的敵對態度。前者牽連很大,我暫時只在神國這邊做實驗,后者我已經讓我的選民去試著實踐了,看來效果還不錯。”
“效果不錯?”
“是啊,你看這次的南征,獸人們攻下人類的城市之后,就沒有大屠殺。”勒豐笑著說,“這就是進步。”
“但這戰爭本身就沒必要吧!”隋雄強調,“我的領地里面,也有獸人、半獸人和人類,大家相處得挺融洽的,根本就沒有什么敵對可言啊!”
“那是因為愿意離開草原去自謀生計的獸人們,大多是思想比較開明,不被傳統約束的人。”勒豐笑了笑,隨手在空中一劃,許多的景象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景象大致上分為兩類,一類是那些外出謀生的獸人們,他們雖然和人類相處得不怎么好,卻大多還是能夠控制自己的天性,做到遵紀守法——雖然轉職做強盜的比例也很高。而另外一邊,則是留在草原上部落中的獸人,他們日復一日地過著游牧生活,口口相傳著歷代祖先的武勇,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成為強者,在“南征”之中建功立業。
“我想,世上大概再沒有什么種族比我們獸人更奇怪了。離開部落的獸人和留在部落的獸人,除了相貌相似之外,簡直找不到什么共同點。”勒豐說,“所以我猜測,或許我們獸人本質上是一種很容易改變的種族,也許只要幾代人的時間,我們就能夠改變長久以來的傳統。”
“那為什么不現在就改變呢?”隋雄問。
“一蹴而就的話,對獸人們來說太痛苦了。”勒豐攤攤手,很直率地說,“不如通過戰爭來解決問題,這才是獸人們比較能夠接受的方式。”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呢。”祂又笑了笑,說,“上次你在游牧和農耕的分界區,用來化解長久以來的辦法,乍看上去很傻很變態,可實際效果相當的好。我的選民把這個辦法用在了獸人和人類之間,我想效果應該也會不錯的。”
隋雄皺起了眉頭,觸手一劃,出現了獸人俘虜營的情景:“這情況不能說‘不錯’吧!”
勒豐看了看,有些疑惑地問:“不是挺好的嗎?我看那些男人們跟兔子搞得挺開心的。”
“你那個選民的做法,其實是剝奪了人類本身的生育權,強制進行混血。”隋雄沉聲說,“這根本不是什么化解矛盾,是在把人類滅種!”
“這我可不能贊成,他沒有搞屠殺。”
“無非是短期和長期罷了!”隋雄的話音漸漸冷了,“把人類的育齡男性和女性隔離,只讓男人和兔人族結合生下半獸人,等這一代的人類老死了,那不就是滅種了嗎?”
勒豐摸摸下巴,沉思起來。
過了一會兒,祂微微點頭,說:“我怎么沒想到這個辦法呢!把人類也變成半獸人,那不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喂!這思路本身就有問題吧!”隋雄大叫。
“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勒豐微笑起來,正想要說什么,突然皺起眉頭,冷冷地看向天空。
“收回前言。”祂說,“現在,問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