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絲蒂爾不停地顫抖,心里害怕到了極點。
要被絞死?按照她的法律知識,似乎的確應該這樣。
如果她自己擔當法官,一個人先是犯了罪,在審判的時候又藐視法庭當堂瞌睡,判個絞刑一點也不過分,相反,合情合理。
只是,她不想死啊!
她本來就不是不怕死的人,尤其這段時間走了許多地方,經歷了許多事情,深感天地廣闊,值得自己去看去玩的還有很多很多,哪里舍得現在死啊!
昨天才剛剛玩了一場大的,爽得一塌糊涂,結果一轉眼就要死了…這也太倒霉了吧!
她并沒有懷疑隋雄的話,水母神那火冒三丈的樣子絕非作假,事實上沒被當場打死,她已經覺得自己運氣不錯了。
然而這無非是把死刑的時間稍稍推遲了一些而已…
這頓飯她吃得味同嚼蠟,因為害怕的緣故,幾次失手連湯勺都落在了桌子上。等勉強硬撐著把一頓飯吃完,收拾行李離開了村子的時候,她就顯得更加緊張了。
要絞死,當然要在村子外面,在別人村子里面掛個死人,多不禮貌啊!
當他們走了一段,路過一棵歪脖子樹的時候,隋雄命令大家停下。
“差不多了,就是這里吧,這棵樹挺合適。”他惡狠狠地說,殺氣騰騰,“絲蒂爾,做好準備了嗎?”
聽到這話,絲蒂爾以為終于到絞死自己的時候了,雙腿再也站立不住,癱在了地上。
雷也吃驚得瞪大了眼睛,他一直都以為隋雄是在開玩笑,或者只是雷聲大雨點小,頂天了也只是嚇唬嚇唬絲蒂爾罷了。怎么也沒料到,虛空假面陛下真的要依法辦事,把絲蒂爾給絞死。
如果他能夠看到自己的頭頂,就會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測并沒有錯——綠色的水母語氣雖然非常兇惡,眼神卻分明在笑。
隋雄輕輕揮動觸手,從雷的頭頂上飛了起來。著搖身一變,化成比房子還大的巨型水母,一條條觸手散發著魔力的藍光,好似一條條粗大的繩索,又像是一條條兇惡的蟒蛇,能夠把任何敵人都牢牢困住,活活勒死。
當一條觸手將絲蒂爾纏住的時候,雖然平時無比奇葩,她還是忍不住大聲慘叫起來。
然而隋雄并沒有把她絞死在旁邊的歪脖子樹上,而是張開血盆大口,把她一口吞了下去。
雷看得目瞪口呆,連詢問究竟都忘了。
說好的絞死呢?怎么變成生吞了?水母神陛下你不是跟大樹一樣曬曬太陽喝點水就行了嗎?怎么一下子就變成食人怪獸了?
這畫風不對啊!
過了一會兒,水母的嘴巴張開,吐出的依舊還是絲蒂爾,但她的額頭上卻已經沒了緊箍圈,雙手的手背上卻各多了一輪宛若胎記的圓環圖案。
左手的圓環是紅色的,右手的圓環是藍色的,仔細看去,每個圓環都是內外兩層,中間一根根豎條隔開,分成了均勻的十二個格子。
紅色圓環的十二個格子里面,第一個格子上正有一團小小的光焰跳動,宛如火焰一般;藍色圓環的十二個格子里面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我很認真地考慮了一番,覺得之前緊箍咒的辦法太過于簡單粗暴,而且全靠雷來監督,也不是個事。”隋雄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對還沒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的兩人說,“所以我決定,換個辦法。”
“你手上這兩個圓環,紅色的代表‘欲’,藍色的代表‘德’。每當你心中欲念升騰,紅色圓環里面的火焰就會增加,一旦十二朵火焰全部燃起的話…”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咳嗽兩聲,故意賣了個關子。
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他說話風格的雷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問:“會怎么樣?”
“呵呵,會——變!成!豬!”
變成豬?!
絲蒂爾嚇得驚叫起來,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雖然逃過了死亡的威脅,卻要面對比死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恐怖。
對于一個愛美的女人來說,如果非要在“變成丑陋的豬”和“絞死”之間二選一的話,沒準選擇后者的可能還更多一些呢。
“變…變…變成豬?!”她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問,“為什么…會是…豬?”
隋雄沒料到她會問這個,用觸手撓了撓頭,說:“在某個遙遠的國度,有一個故事。勇猛精壯魁梧帥氣的僧侶,要前往遙遠的西方,取得傳說中能夠拯救世界的寶物。而他的麾下,有一只性格糟糕的猴子,一只總是發情的豬,一只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水怪,還有一匹除了長得好看之外全無用處的馬。”
“這么說…您上次勸我剃光頭那件事,就是想要我扮演那個僧侶嘍?”絲蒂爾還有些懵懂,雷卻是先回過神來,想起了一件不久前的事情。
那天他們正在宿營,絲蒂爾又一次惹怒了雷,讓他怒不可遏地念起了緊箍咒。當時隋雄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事后他就問雷要不要剃個光頭換套衣服,還說可以幫忙打造兩件強力法器,一件叫“九環錫杖”,另一件叫“錦斕袈裟”。
雷當然很想要強力的法器,但看了隋雄畫出的圖案之后,他還是遺憾地拒絕了這個建議。
那一身裝束,怎么看怎么像個武僧。
后來隋雄也沒再提這件事,讓他回想起來稍稍有些惋惜——其實只要不剃頭,換套衣服也沒什么啊,自己這聲黑色皮甲也有些顯眼,換掉未嘗不好。
但現在他總算明白了,這分明是要他扮演那個僧侶的角色嘛!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搖頭苦笑。
這位虛空假面陛下,的確是威能強大,性格也頗為和善,可惜思維卻太跳脫,經常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點子。
或許這就是所謂“世事從無圓滿,總是有所缺憾”吧…
笑了一會,雷向隋雄問道:“您剛才說,紅色的圓環代表‘欲’,藍色的圓環代表‘德’,既然‘欲’是懲罰,那么‘德’莫非就是獎勵?”
“沒錯!”隋雄用力地揮動觸手,猶如揮舞手臂一般,“一直以來,我都只注重對她的約束,忽略了正面的引導。所以這次我做出了重大改進,從現在起,她做好事可以積累‘德’,人們的感謝會積累在藍色圓環里面,積累到一定程度,藍色圓環上就會點燃一團光焰。十二團光焰全部點燃之后,可以獲得一次‘完美許愿術’。”
“完美許愿術?!”雷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有這么個法術來,好奇地問,“這法術和一般的許愿術區別很大嗎?許愿術很不靠譜吧,就算是加上了‘完美’這個詞,也依然覺得很不靠譜的樣子…”
這倒不是雷在出言諷刺,他只是實話實說。
許愿術這個系列的法術,一向都不怎么靠譜。
據說這個系列法術的原理是“通過對世界的理解和修改,從而將自己的愿望實現”,乍看上去非常的高端大氣上檔次,可其實卻著實有點坑——世界本身具有抵抗修改的傾向,當一個人試圖使用許愿術來達成目標的時候,最常見的情況不是心想事成,而是自己的愿望被以某種讓人哭笑不得甚至是有害的方式來實現。
比方說相對低級的“次等許愿術”,理論上它能夠模擬任何“中級”檔次的法術,即使沒有施法所需的材料,或者不懂得這個法術,也完全不影響;能夠解除幾乎所有負面或者正面的法術效果,包括破解詛咒;能夠實現任何“低等程度冒險”的效果,無論是直接獲得報酬也好,直接獲得結果也好,都沒有問題。
嗯,理論上能。
但在實踐中,除去一些經過驗證的確比較靠譜的愿望——比如模擬別的法術——之外,幾乎任何愿望都會被歪曲,以一種啼笑皆非的方式來實現。
很多年前,雷曾經偶然得到一張次級許愿術的卷軸,他仔細思考之后,使用它許了個愿“我要成為世界上最強的戰士”。
結果是…他得到了一份“世界最強戰士大賽”的邀請函,然后當他興致勃勃跑去參賽的時候,發現參賽的全都是一群頂天了也就初級冒險者水平的菜鳥。然后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個小地方自娛自樂的比賽。
沒錯,他的確贏得了比賽,拿到了一個象征“世界最強戰士”的銅質獎章,然而這毫無意義。
這就像一群才學會武功的菜鳥跑到華山上去論劍,就算他們假惺惺打出個“天下第一”來,又有誰會當它是回事呢?不過是笑話罷了。
那件事情讓雷頗受打擊,有好幾次糾紛就是因此而引起的。
加上后來的一些事情,讓他對于許愿術更是一點好感都沒有,甚至于不止一次懷疑當初發明這法術的那位偉大賢者,是不是喝醉了酒?又或者腦子出了問題?
這法術一點也不好用,純粹是坑人啊!
雖然虛空假面陛下的過往履歷的確不錯,還算是蠻靠譜的;雖然那個“完美許愿術”看起來似乎比“次等許愿術”或者“許愿術”都更加高級…
但是…許愿術這東西,本身就不靠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