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雙方開始辯論的時候,情況更是一邊倒。
羅蒙的口才何等厲害!那真是壞的能說成好的,臭的能說成香的,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說成活的。相比之下,絲蒂爾也就是頭腦靈活口齒清晰罷了,跟他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從辯論一開始,絲蒂爾就被羅蒙壓著打,她的理由被一條條駁斥,批評得狼狽不堪。偶爾抓住機會反駁個兩句,也會落入羅蒙事先準備好的陷阱里面,反而更加地暴露出自己的丑態。
不僅如此,每當羅蒙有出色表現的時候,都有一個或者幾個被他事先收買的貴族或者代表為之鼓掌。他們每鼓一次掌,那些支持絲蒂爾的貴族和代表們就難看一分,到最后一個個是又青又黑、青中帶黑——隋雄懷疑如果不是因為規矩所限,他們早就已經拂袖而去。
這場面實在只能用凄慘來形容,看得貴族和代表們一個個連連搖頭。就連絲蒂爾自己也知道必敗無疑,僅僅只是憑借著不想失去一切的念頭死撐而已。
“唉!這簡直是職業選手吊打小朋友啊!”隋雄忍不住嘆道,“一邊是高強度操作下還能隨時關注別處戰局,以半秒為單位準確把握技能冷卻時間的高手,另外一邊是只會埋頭往前沖拿臉滾鍵盤的菜雞,羅蒙還真是無聊,虐菜也要秀操作,強行有來有回…”
“哪里有來有回了?”雷納悶地問,“我沒看到絲蒂爾有反擊過啊。”
隋雄哈哈大笑。
一邊倒的辯論結束了,諸位貴族和代表們甚至都不用商量,看彼此的眼神就知道大家作出了同樣的選擇。而那些事先就被羅蒙收買了的貴族們,更是已經彈冠相慶,準備向羅蒙祝賀了。
老男爵稍微詢問了一下,確認了大家的意見,就清了清嗓子,說出了結果。
“這場繼承權爭奪的結果是羅蒙獲勝,他將繼承格爾騰子爵的爵位,成為這塊土地新的領主。而絲蒂爾將會被剝奪貴族身份,逐出格爾騰領。”他威嚴地環顧全場,“現在,有沒有誰要對這個結果表示異議?”
幾乎就是立刻,少女清越的聲音在臺下響起:“我有異議!”
聽到她的話音,原本還有些嘈雜的會場整個兒安靜了下來。
高臺上不少貴族都面露驚疑之色,微微有些沉吟。那些支持羅蒙的貴族們紛紛露出驚怒之色,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敢在這種場合出面鬧事的絕對不會是傻瓜,肯定是有所依仗的。但誰也想不出來,這人究竟有什么底氣,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擔當主持人的老男爵也是一愣,剛想要發怒,卻又心中一凜,隱約猜到了幾分。于是急忙按下怒氣,按照規矩讓質疑者登臺說話。
奧莉安緩緩走上高臺,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她反而完全平靜了下來。臉上沒有半點慌亂之色,從容不迫宛若閑庭信步一般。
等她來到了高臺中央,和羅蒙、絲蒂爾并立的時候,老男爵問:“你以什么身份開口?為何提出異議?”
“我是格爾騰家族成員奧莉安格爾騰,以家族一員的身份在此發言。”奧莉安平靜地回答,“我質疑羅蒙先生的血統,格爾滕子爵領,不能被外人繼承。”
“胡說!”一個身材魁梧如熊的貴族猛地站起來,大聲怒吼,“羅蒙的身份是我們親自鑒定的,絕對沒錯!”
他就是羅蒙事先收買了的貴族之一,此刻眼見大事將定,卻跳出來個攪局的,立刻就站出來表現一下,以示自己絕對沒有白收好處。
他爵位不高,個人實力卻極為強大,說話間雙眼圓瞪,身上迸發出猛烈的氣勢,猶如一只下山猛虎,雖然距離尚遠,卻宛如實質一般逼向高臺中央,想要用自己的氣勢壓迫奧莉安,逼她退縮。
被這股氣勢逼迫,絲蒂爾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身下更是濕了一片,羅蒙也臉色微白,雖然勉強保持著風度,卻不得不后退了兩步。
但對于曾經和巨龍交過手的奧莉安來說,這點氣勢根本不算什么。即使一大半的氣勢都沖著她而來,她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仿佛清風拂面一般平靜地和那壯漢貴族對視:“我當然是有證據的,這種事情不可能信口開河。”
“哼!”像狗熊多過像人的壯漢左右看看,找不到幫手,只好冷哼一聲,重新坐下,“我等著看你的證據——如果它不能說服我的話,就算你是女人,也別想逃脫制裁!”
說著,他的拳頭重重地在身前的桌子上敲了一下,龐大的力量不僅將堅固的實木桌子砸出了一條裂紋,更震得整個高臺都微微一震,讓不少武力值低下的貴族都皺起了眉毛。
要是這人形狗熊真的在臺上撒起瘋來,大家都會有危險啊!
“你說你有證據?那么拿出來吧。”老男爵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但他緊鎖的眉頭和凝重的眼神,還是將他心中的不悅都表現了出來。
眼看著事情就要完美收場,怎么又來了個攪局的!而且理由還是質疑羅蒙的血統…如果真被她給證實了自己的質疑,包括他在內,那些檢查和認可了羅蒙血統的貴族,豈不是都要淪為笑柄!
奧莉安微微點頭,往旁邊走了兩步,和羅蒙拉開了距離,一副害怕羅蒙惱羞成怒出手傷人的樣子。
她這個動作實在是太過明顯,看得眾人又連連皺眉。羅蒙則哭笑不得——他又不瘋,無論面對什么樣的質疑,都不可能出手傷人啊!
要是他動了手,那就是做實了懷疑,就算過了眼前這一關,日后也會有天大的麻煩。更不要說…敢在這象征貴族和傳統的神圣高臺上偷襲傷人,就算他血統沒問題,也肯定會被剝奪繼承權啊!
比方說旁邊那個已經癱在地上一股騷味的蠢貨,現在就算是他被扳倒了,也絕對輪不到這蠢貨繼承。
畢竟貴族最重視的就是榮譽,或者說“體面”。一個在關鍵時刻丟了體面的人,是沒資格成為繼承者的。
何況,他才不信這小姑娘能有什么辦法讓他泄底呢。血脈傳承儀式這么多年來也不知道被各方貴族用過了多少次,誰見到有人能將其拆穿的?
奧莉安站定之后,手腕上光芒一閃,手上多了一枚通體灰白,散發著晶瑩藍光的卷軸。
“這枚卷軸封印著一個‘魔能崩解’法術,能夠解除任何魔法的效果。無論它來自于法術本身,還是來自于魔法道具,又或者來自于某個儀式,都不例外。”
羅蒙心里咯噔一下,差點一個跟頭栽倒。他做夢也沒想到,格爾滕家族居然還有這樣的底子,區區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旁支小姑娘,居然能夠拿出傳奇法術的卷軸!
難道說,格爾滕家歷代子爵里面,居然有人曾經結識一位偉大的傳奇法師,還有過硬的交情,以至于人家特地給他制作了這枚卷軸?
說不定…這位傳奇法師現在就藏身暗處,就是他指使這小姑娘出面,維護格爾滕家族傳承?
但他隨即又把這些荒謬的想法通通趕出腦海,那卷軸還不知道真假呢,自己嚇自己干嘛?賭場上這種事情可太多了,明明抓著一手好牌,卻被人用一把爛牌唬住的蠢貨比比皆是。自己可不能犯這樣的錯誤!
傳奇法術卷軸?哪有那么容易出現!
作為一個資深騙子,他的臉上功夫已經練到了家。心中念頭轉了好幾次,臉上卻完全不動聲色,讓原本聽到奧莉安的質疑而有些疑惑的諸位貴族們不禁又心生狐疑。而被羅蒙收買的貴族們,更是乘機竊竊私語,擾亂人心。
“這小姑娘不會是胡扯吧?”
“是啊,傳奇法術卷軸…怎么可能嘛,我家也算大貴族了,這輩子都沒見過。”
“傳奇法師那是何等存在!能見上一面,說上幾句話,就可以吹一輩子的牛了。還傳奇卷軸?就算傳奇法師,也不是個個都能制作傳奇卷軸的啊!”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認真討論的——
“會不會是拿‘高等解除魔法’來湊數?理論上它也能解除魔法效果,暫時壓制魔法道具…”
“但想要解除儀式效果的話,恐怕非要傳奇法術不可。要不是這樣,血脈傳承儀式怎么會——”
“慎言!慎言啊!”
“對,對…有些話說不得,是我糊涂了…”
面對著眾人審視和猜疑的目光,奧莉安神色不動,將那卷軸舉過頭頂:“是或者不是,我等一下激發卷軸,大家自然就明白了。”
“現在,我就要激發這枚卷軸。”
“不行!”狗熊般的大漢急忙大叫,“誰知道你手上的究竟是什么卷軸!要是強力的攻擊魔法卷軸,我們距離這么近,一個法術下來,起碼要死一半的人!”
奧莉安冷笑一聲:“如果誰擔心它是攻擊卷軸,可以現在離場。”
面對著手舉著正在微微發光卷軸,隨時可能激發的奧莉安,就算是那壯如狗熊的大漢也不由得露出了慎重之色,不敢輕舉妄動。
他自知智慧有限,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就轉過頭,急忙朝著旁邊那個“令人尊敬”的老貴族打眼色。
那老貴族不愧人老成精,眼珠一轉就有了主意。他沉聲說:“我看不妥。我們這些人身上都有保命用的魔法道具,你一個魔能崩解,我們身上的魔法道具全都會失效…這損失太大了!”
“那諸位可以先把魔法道具交給值得相信的人,送到遠處去。”奧莉安依然保持著手舉卷軸的姿勢,神色不變。
“這可不行!”有個三角臉的代表大叫,“沒了護身的魔法道具,萬一有刺客怎么辦?——說不定你根本就是跟刺客一伙的!”
這人也是羅蒙事先收買的,為的就是在必要的時候栽贓誣陷。原本只是有備無患的一招閑棋,此刻卻真的發揮了作用。
既然他開了頭,那些已經決定支持羅蒙繼承的貴族和代表們也就紛紛跟進,一個個表示自己身份尊貴,隨時都面臨著被刺殺的危險,奧莉安要他們卸掉護身的魔法道具,根本就是心懷叵測,想要勾結刺客暗殺他們!
一時間高臺上形勢有些混亂起來,而羅蒙則暗暗露出了笑意。
就是這樣,越亂越好!只要把水攪渾了,就有機會搶在這小姑娘激發卷軸之前將她制住。不管那卷軸究竟是不是傳說中“魔能崩壞”這個傳奇法術,不能激發,一切都是白費。
但他實在高興得太早,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雷站了起來,深深地吸了口氣,大吼一聲——
“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