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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厭戰者

熊貓書庫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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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比同伴的遭遇,上崎辰次郎認為,自己絕對應該是算幸運兒了。

  自己作為少年兵,參加過苔灣之役,但卻不幸被乾軍俘虜,后來兩國簽定和約后被釋放回國,卻因為是俘虜的關系,不被人所容,不但失去了軍人的地位,連工作也找不到,幸虧后來西鄉隆盛上書天皇,為他們這些敗兵辯誣,他才有了重新入伍的機會。

  但入伍之后,他被派去鎮守熊本,竟然和他們這些征苔敗兵的恩人西鄉隆盛刀兵相見了。

  熊本城陷落,他僥幸逃脫,和大家一道渡海退到了山口縣,又一次當了敗兵。

  可能是覺得他們這些敗兵士氣已然低落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們先是被調去鎮守下關,后來又乘船去了北海道。

  因為大阪失陷,前線戰事吃緊,他們這一次又隨著北海道開拓使黑田清隆將軍前往東京,卻沒想到了東京的郊外,卻碰上了這樣可怕的事。

  這一次的火車墜海事件中,他光是聽說黑田清隆將軍和札晃廳長松本十郎及多名原北海道軍政官員遇難,具體死了多少人,現在還不清楚。

  上崎辰次郎合上了眼,他的頭腦一開始還算清醒,想起了自己幸存下來是怎么回事,胸膛里頓時涌起一陣激動而又不知所措的感覺。他咽了幾口唾沫。快意、恐懼、自豪,一齊在心頭翻騰。

  九點鐘醫生來查病房,上崎辰次郎朝天躺著紋絲不動。醫生對他掃了一眼,一言不發地替他換過了藥。就又去檢查別人了。上崎辰次郎的心情一方面是寬慰。一方面卻又是氣憤。心里想道:他們哪會管你的死活呢?只要你還能上戰場就行。他閉上了眼。想他的心思。

  他胡思亂想,想起現在一旦回到家鄉又該是怎樣的情景。胸前佩起了平叛作戰紀念章,走在老家附近的大街上,遇見熟人少不得要攀談幾句。

  “怎么樣,很艱苦吧?”人們總會這樣問。

  他應該回答:“沒什么,沒什么,沒有什么了不得的。”

  “你騙不了我,準是很艱苦的。”

  他還是把頭搖搖。“過得去!我還算輕松和幸運。”

  上崎辰次郎想得在肚子里暗暗好笑。鄉親們一定會到處說;“那上崎辰次郎真是個好樣的小子,不能不佩服他!想想他熬過了多少苦呵,可你看他,一點也不居功自傲!”

  上崎辰次郎愈想愈覺得有理:對,回家第一。回到了家鄉,誰家的宴會舞會都得請他,他有得可以出出風頭了。姑娘家愛的是大兵,他可不能輕易俯就。他回去以后,要想法找輕松的日子過。弄個累活背在身上,把大半條性命都賠上。那是傻瓜。干活干活,干得出什么好名堂?

  一動不動地躺了那么久。他漸漸有些心神不寧,腦瓜子禁不住在女人身上想人非非了。帳篷里又給太陽烤得熱起來了,騰騰的熱氣溫著汗氣,身處其間倒也有趣。他不厭其煩地細細玩味著向那個叫順子的姑娘節節進攻的情景。想起她自腰肢而上那曲線有多柔和,肌膚有多飽滿,他頓時象觸了電似的一陣陣欲火難禁。他心想:她是個好姑娘。將來我就娶了她。他想起了她身上的香水味,想起了她那一排晶亮動人的睫毛。她的睫毛一定是擦凡士林的,不過姑娘家鬼點子多也不一定有什么不好嘛。

  他迷迷糊糊的,又陶醉在男歡女愛的幻夢中了,可是漸漸地他卻覺得有些不是味兒了。

  第二天醒來他昏昏沉沉,只覺得腦袋發痛,四肢麻木。醫生走過連正眼也沒有瞧他一下,上崎辰次郎煩躁地在床上翻了個身。他想想似乎感到一切無不可恨。敢情這花花世界什么都是騙人的,沒有地位的話就永遠只有叫人欺侮的份兒。誰都要跟你作對。他想起自己受傷的當兒,一些同袍過來看了看傷勢,居然還笑了呢。這些個家伙,心眼兒里從來就沒有別人,他們巴不得我們都死了才好呢。他依稀似乎又感受到了叫子彈打中時的那種痛苦和驚惶。他內心這才真叫害怕了。再回去嘗那種滋味?我不干!寧可給槍斃也不干!他的嘴唇動了動。早上保不住晚上,今天保不住明天,這哪里是人過的日子。他悶悶地又想了一個下午。兩天來他由高興而厭煩、而怨恨,現在漸漸有點橫下心來了。

  已經快好的大腿上又突突地痛起來了。他睡不著了,躺又躺不住,他折騰來折騰去,老遠以外打了幾炮,聽到炮聲他又抖個不停了。肚子里有一種空空然的感覺,可能是餓了。有個新來的傷員哼哼起來了,哼到后來變成了不斷的咳嗽。上崎辰次郎心里想:這人聽聲音不妙,怕活不了呢。看這情形,已經是不離十了。他嚇得連氣也不敢透,好象空氣都受到了污染似的。黑暗里似乎怪影憧憧,都在他身邊打轉。他嚇壞了:多怕人的夜晚!他的心在狂跳。天哪,天哪,讓我出去了吧!只要能出去就行!他覺得腹中嘈雜,難過得很,還打過一兩次惡心,我可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啊。猜忌的心理開始來折磨他了。于是上崎辰次郎就沉浸在綿綿不盡的幻想之中,給他招來了滿心的懊喪,背上、腿彎里,都滲出了一攤冷汗。他想起了家人,覺得也是一樁心事。這一下家里就要有好兩個月接不到我的信了。家里接不到他的信,可能還會當他死了呢。想起母親會由此而焦急萬分,他的心一陣刺痛。以前他只要有一點病痛,她就大驚小怪,不得了了。在他的家鄉,做娘的都是這樣。他把母親這一頭的心事硬是按下去,重新又想起順子來。他想起了順子眸子里那一派暖人心懷的明亮的光彩,傷心怨艾之中又稍感安慰。他現在非常想念她。

  又有傷員狂聲大叫了,上崎辰次郎聽得不寒而栗,霍地坐起。他跳下床來,在泥地上亂轉。光著腳板踩在地上,感到又冷又濕。他這一回可是真的發了抖了。

  “唉!真要命,這種鬼病房!”有人抱怨起來。

  上崎辰次郎重新回到床前躺下,那個胸部受傷的傷員又在咳嗽了,不過在上崎辰次郎聽來似乎聲音很遙遠。他現在心里不緊張了,心里想著順子,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早上睜開眼來,發現傷員死了一個。毯子早已把死人連頭蒙住,一雙腳尖卻直挺挺地矗起在那兒,上崎辰次郎的眼光一碰到那尖兒,脊梁上就象澆了一勺冰水,從頭直涼到腳。他對尸體望了一眼,就趕快把臉避開了。四下籠罩著一派極度的寂靜。上崎辰次郎心里想:人死了似乎總有點兒異樣。他真想看看毯子底下的那張臉:也不知那是怎么個模樣?要是帳篷里沒人的話,他真會走過去揭開毯子來看看。他想:這一定是傷在胸部的那一位了。他又害怕了。貼鄰的床上死了一位戰友,這兒叫人怎么還待得下去?他心頭不覺泛起了一絲恐怖,胸口還有點惡心。他感到頭里痛得厲害,胃內有如針刺,四肢苦楚難言。

  兩個看護兵進來,把死人往擔架上一搭,就抬了出去。傷員們都默默無語,上崎辰次郎卻還呆呆地望著空床兀自出神。

  早飯送來了,他一點也吃不下。他坐在那兒想他的心思,他覺得這醫院里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現在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說什么他都愿意。

  醫生來了,上崎辰次郎看著他替自己解開了腿上的繃帶。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中間已經結起了線那么一條淡紅色的新肉;醫生給涂了些紅色的消毒藥水,沒有再上繃帶。

  “醫生,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醫生不動聲色,瞅了瞅他,“你叫什么名字?”醫生問他。

  “上崎辰次郎,”他還報了自己的軍籍編號。“我今天可以出院了嗎,醫生?”

  “可以了。”

  聽到醫生的回答,上崎辰次郎覺得很是欣慰,但又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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