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打定了主意后,開口說道:“白護衛,這回陸炳給我,也是給你下達的任務就是找出萬蠱門主的下落,查清他的身份,你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我完成此事。”
白所成點了點頭:“我已經把所有知道的情況都跟你說明了,李大俠,現在該怎么辦?我們是繼續追查那個山中老人嗎?這只怕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了。”
李滄行沉吟了一下,擺了擺手:“不,現在不能太急于打草驚蛇,此人如果真的心存歹意,想要挑起我和沐王爺的仇殺,現在眼見事情敗露,只怕會切斷和我們的一切聯系,這時候我要是主動找他,只會引起他的懷疑和警覺,一旦斷了跟他的關系,再想找他出來,可就困難了。”
白所成雙目炯炯:“那現在怎么辦?你的意思是讓我就此回沐王爺那里,暫不打草驚蛇嗎?”
李滄行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想必這山中老人也在沐王爺身邊有些眼線,我的一舉一動都會通過這個眼線回報過去。今天我和沐王爺一起做戲,就是想要擾亂這人的判斷,讓他以為我們大戰一場。現在這戲還得做得再足一點才行,白前輩,只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白所成哈哈一笑:“沒有問題,你動手吧,莫要太手下留情,讓賊人看了覺得不真實!”
李滄行虎目中神芒一閃,斬龍刀如電劈出,在白所成的右臂和左腿上連刺了三下,白所成悶哼一聲。三道傷口處血如泉涌,他把銀龍劍向地下一擲。左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抹在傷口,一下子就止住了血,只是剛才這一下,血如泉涌,只這一會兒功夫,他的這一身青色衣服,就有一半被血染得一片腥紅了。
李滄行搖了搖頭:“實在是抱歉,白前輩,你這樣子回去沒有問題吧。”
白所成笑道:“沒問題。就說我追蹤你的時候心太急,無意中暴露了行藏,結果讓你一怒之下反擊,我全力抵擋也不是你的對手,你本來想要殺我,結果被你師妹勸住,這才饒我一命,讓我回頭帶話給王爺,叫他不要再企圖跟蹤你。李大俠。你看這樣如何?”
李滄行笑道:“很好,就這樣說吧,白護衛,等我破獲了整個陰謀。一定會向你報答今天的大恩的。”
白所成哈哈一笑:“不用了,今天你肯跟我比劍,讓我見識到這樣精彩的劍法。我已經死而無憾了,但愿我的那些消息對你有幫助。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以后要和我直接聯系。還是到我的店里傳話就是。”
李滄行點了點頭,目送著白所成的身影迅如猿猴,攀藤而上,如閃電般地消失在了山崖頂部,山腳之下又恢復了剛才的靜謐,李滄行一個人又陷入了沉思之中,開始整理起剛才的思路。
從白所成的回憶來看,那師兄弟二人中顯然有一人就是陸炳,他當年加入點蒼派為的應該只是學藝,可是聽白所成的意思,這陸炳當年也對那個紀師妹頗為動情,甚至沉穩如他,也在這女子的刺激之下,沖動地使出了自己一直隱藏著的武功,展現出自己的全部實力,從而被趕出了點蒼派。這個紀師妹是不是就是鳳舞的母親?陸炳究意是何師古還是陸大為?另一個人又是誰?這一切都需要見過了陸炳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李滄行又想到了那神秘的萬蠱門主,聽沐朝弼剛才說了半天,此人混入點蒼派學藝,又在那里娶了師妹,生下了一雙兒女,本以為會是那何師古或者是陸大為中的一人,可是現在看起來那個紀師妹更象是跟著陸炳走了,這樣一算,那個沐杰只怕另有其人了,而且看樣子他在點蒼派里隱藏得很深,甚至沒有被那白所成看出端倪,還以為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弟子呢。
李滄行又想到了那個沐杰學點蒼派武藝的真正用意,他只不過是想學幾手點蒼派的武功,這樣可以到中原冒充點蒼弟子,混進各大門派,為自己給人下蠱的惡毒計劃尋找一個跳板,這樣一來,他根本不需要學到天南劍法這樣的上乘武功,隨便學些點蒼派普通劍法即可,也難怪白所成對此人毫無印象呢。
李滄行長出一口氣,看起來萬蠱門主的這條線索,也只有從那山中老人身上找破解之道了,今天自己兩度出手,假傷了沐朝弼和白所成,也不知道能不能騙過他的視線。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不能這么急著去找山中老人,今天自己沒有一怒之下殺了沐朝弼,就這么回去找他,肯定會被其懷疑,思前想后,暫時在云南潛伏,暗中與陸炳聯系,問清楚那當年點蒼派學藝之事,然后再決定下一步如何行事,才是最穩妥的選擇。
李滄行把思路整理了一遍,長出一口氣,向著十里外的鏡湖小筑方向,發足奔去。
十天之后,云南的首府昆明城,一處不起眼的酒店內,一個戴著斗笠的青衣大漢,正坐在最里面的一張小桌子上,面前擺著兩個小碟子,一碟鹽水花生,一碟泡椒鳳爪,就著這兩碟小菜,他一口口地喝著面前的白酒,一言不發。
店里只有他一個客人,外面下著小雨,這條小巷上的鋪子都忙著關門打烊,一個跑堂的伙計看到這個斗笠大漢在這里干坐著,沒有一點走的意思,忍不住上前說道:“客官,今天小店要關張了,還請你行個方便。”
斗笠大漢抬起了頭,露出一張英氣逼人,棱角分明,胡子拉碴的臉,一雙眼睛清澈得如同那麗江的江水一樣,他從懷里扔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往桌上一丟,冷冷地說道:“這能讓我在這里呆到明天嗎?”
那小二的兩眼都開始放光。他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仔細地看了看桌上的那錠大銀。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剛想要拿起這銀子。一邊的胖掌柜一個箭步躥了過來,伸出肥嘟嘟的肉掌,一把就把那銀子抄在了手中,滿臉的肥肉都在抖動著:“沒有問題,您呆上一年也沒關系,狗子,還不快給客官上酒上菜!”
那小二嘴里嘟囔著,不情愿地轉過了身,稍后。一大壇女兒紅被抬上了桌,此外還有兩盤肉菜,一盤醬牛肉,一盤風雞,那掌柜笑呵呵地過來還想搭訕,卻撞上了斗笠大漢那冷電般的雙眼,心中一寒,沒敢說話就走開了。
小二一邊小聲地罵著掌柜,一邊懶洋洋地鋪著門板。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落在屋檐上的雨水下成了一條條的雨線,落在門外的青石板街石上,濺起朵朵雨花。而這伙計的圍裙下擺,也濺了不少雨水,這更是讓他心情煩躁郁悶。搭起門板的動作也越來越大。
這個叫狗子的小二剛安好一扇門板,正要去抬下一扇時。突然發現面前的光線一暗,抬頭一看。卻發現眼前站著一個全身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高大漢子,全身都是水淋淋的,面色黑里透紅,一雙眼睛精光閃閃,在這昏暗的環境里,更是如同閃電一般,懾人心神。
狗子不自覺地退后了兩步,這才站定,怒道:“走路不能說一聲嗎,差點讓我撞到!”
來人五十上下,須眉已經有點花白,他緩緩地開了口,那聲音如金鐵相交,格外地刺耳:“大雨,路過,還請行個方便!”
狗子不耐煩地伸出手,想把來人往門外推,一邊推一邊說道:“走走走走走,沒看到我們關門打烊了嗎?要躲雨到西街的福順客棧去。”
可是他的手甫一觸到來人的身體,卻仿佛象是摸到了一塊烙鐵,燙得他“哎喲”一聲大叫,向后跳出一步,仔細一看自己的手,卻是一點燒傷的痕跡也沒有,而來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帶著三分嘲諷的味道。
狗子捋起袖子,厲聲道:“好家伙,敢暗算小爺是吧,看來不教訓教訓你,還不知道小爺的厲害!”
黑臉斗笠客的臉色一沉,平靜地說道:“你這伙計,好生無禮,明明說打烊了,為什么那人還在里面喝酒?”
狗子回頭一看,只見先來的那名青衣斗笠大漢仍然自顧自地在喝酒,連看也沒向這里看一眼,他咬了咬牙,說道:“那位大爺花了錢把這里包下來了,你若想留這里,只要肯花錢也可以。”
青衣斗笠大漢突然說道:“小二,給這位大爺上一壇酒,四樣下酒小菜,和我一樣就可以。”狗子正待開口,只見銀光一閃,那青衣斗笠大漢手只微微一抬,一樣東西就飛了過來,直入狗子的手里,狗子只覺手心一涼,低頭一看,卻發現是一錠跟剛才一樣重的五兩銀子,閃閃發光,這回他也顧不得再揉眼睛了,馬上把這錠銀子揣進了懷里,滿臉都堆著笑,點頭哈腰地說道:“好咧,客官,酒菜馬上就到。”
黑臉斗笠客也不答話,在青衣斗笠大漢身邊的一張桌子坐下,一言不發,道:“這里沒你什么事了,下去吧,有需要我會叫你的。”
狗子笑著拿肩頭的抹布擦了擦黑衣斗笠客面前的桌子,然后興沖沖地走開了,黑臉斗笠客緩緩地摘下了頭上的斗笠,對著青衣大漢微微一笑:“什么時候你出手也變得這么大方了?!”
青衣大漢正是李滄行,他喝了一口酒,面無表情地用傳音入密說道:“以你陸總指揮的個性,這小二如此冒犯你,只怕你一出手就會要了他的命,與其讓我看到你亂殺無辜,不如花點錢把這些人打發走,也算積德行善。陸炳,我本以為你會象在那臺州城一樣,選擇你們錦衣衛的秘密窩點來接頭,可沒想到你約我見面的地方,竟然就是普通的酒館。”
陸炳微微一笑,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你現在又不是我們錦衣衛的人了,我們錦衣衛的各處據點和聯絡站,當然不能對你象以前那樣完全公開了,若不是要給你留一個和我緊急聯系的方式,我連接頭人都不想告訴你。好了,不要多廢話了,你這么急找我來云南,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李滄行冷笑道:“你是新趕來云南?陸總指揮,不用再騙我了吧,你明明就是在我動身之后就一直在云南等我的消息,還要說這話嗎?”
陸炳面不改色,又喝了一碗酒,冷冷地說道:“怎么,你是不是又想說我在利用你?不錯,這回我就是想利用你查這萬蠱門的事情,這可是我們一開始就說好的事情,你不想做隨時可以退出啊,我不逼你。”
李滄行的眼中寒芒一閃:“陸炳,你真夠可以的,連女兒的死也能利用,鳳舞有你這樣冷血無情的爹,實在是太可悲了。”
陸炳的劍眉一挑:“鳳舞愛上你這冷血無情的負心漢,才是真正的可悲,她對你一片癡情,卻溫暖不了你這顆鐵石心腸,李滄行,你今天是想和我吵架嗎?要是吵架,我就不奉陪了,我還有不少要緊的事情,沒空跟你在這里浪費時間。”
李滄行搖了搖頭,他也喝了一碗酒,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開口道:“在這云南的地面上,你可知道一個叫山中老人的?”
陸炳冷冷地看著李滄行,喉結微動,密道:“你問這個做什么?這跟萬蠱門主有關系嗎?”
李滄行面不改色,繼續密道:“你只要告訴我你認不認識這個山中老人就行了,別的事情,我會在你回答此事后告訴你。”
陸炳沉吟了一下,說道:“在沐朝弼行冠禮的那天,曾經有個人自稱山中人,持著嚴嵩的親筆信前來見沐朝弼父子,后來沐朝弼為此人在云南各處建了十幾處宅院,你說的山中老人,就是此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