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點了點頭:“這就是了,這歷代萬蠱門主,只怕也是在不停地琢磨這解藥的成份,他們不是造不出金蠶蠱,而是在等待時機,好打破你們沐王府對他們的控制,直到這沐杰的上一輩,大概就已經找到這解毒之法了,這才讓沐杰借著去中原下蠱的名義,擺脫你們對這萬蠱門百余年來的控制。√∟,”
沐朝弼驚得合不攏嘴,今天他已經吃了太多次驚了,但李滄行的這個推斷仍然讓他無話可說。他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如果這個金蠶蠱蟲可以助功力飛升的事情本身就是個謊言的話,那萬蠱門這百余年來一直是在用這個謊言來拖延時間,而這個沐杰之所以提議去中原煉蠱,只怕也是個借口罷了,實際上就是想擺脫我們的控制。”
李滄行微微一笑:“沐王爺,只是這萬蠱門人離不開蠱蟲,若是離了你這云貴二省,他們最多也只是逃離生天,卻再也養不了蠱蟲了。我想這沐杰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他一定也是早早地找好了退路和下家,能夠繼續庇護他煉制蠱蟲,這才能放心大膽地離你們沐王府而去。”
沐朝弼雙眼一亮:“你是說,這沐杰已經找了其他的幫手,就在這云南和貴州,秘密地煉他后續的蠱蟲?”
李滄行點了點頭:“沐王爺想想看,云南和貴州二省,還有什么勢力,可以強大到接納這個沐杰呢?”
沐朝弼脫口而出:“魔教,再就是山中老人了。貴州那里沒有象樣的江湖勢力。以前的黔中十三家也早已經給魔教消滅,難不成沐杰找的新靠山是魔教?”
李滄行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盡管他在一步步地推論,但內心深處實在是不想有這樣的結果。魔教勢力龐大,冷天雄又是足智多謀,武功高絕,若是跟這萬蠱門真的有聯系,那以后復仇的難度將會直線上升。
但李滄行突然心中一動,搖了搖頭:“只怕未必,魔教勢力龐大,如果只是想要以蠱蟲來控制他人的話,早已經有三尸腦神丹之類的藥丸了。與這萬蠱門主的合作,對他們未必有好處。而這沐杰現在下過蠱的人,除了武當派的紫光師伯外,還有一個人可能是原巫山派的寨主林鳳仙,若說魔教跟武當是死敵,要那萬蠱門主伺機下蠱害他,這倒是說得過去,可是林鳳仙以前一直跟魔教的關系非同一般,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去害林鳳仙呢?要知道林鳳仙可是鐵骨錚錚的女中豪杰。寧可一死也不可能受他的要挾!”
沐朝弼冷笑道:“也許是那冷天雄也知道了太祖錦囊的秘密,想用這種方式逼林鳳仙交出太祖錦囊呢。或者是沐杰又拿那吃了金蠶飛蠱后可以功力大增,甚至是得道成仙的鬼話來騙他,讓他也信以為真了呢。”
李滄行仔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沐王爺,你說的這些都有可能,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冷天雄這些年來一直忙于和中原各派的正面交戰,自己在云南的時間都很少。前幾年也是一直呆在東南一帶與倭寇進行交易,我想他并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管控這個萬蠱門主。而且冷天雄志在江湖。而不是天下,他對這太祖錦囊的興趣,遠遠沒有嚴世藩來的大,所以我覺得,真正跟萬蠱門搭上關系的,可能是那個神秘的山中老人。”
沐朝弼臉上閃過一陣狐疑之色:“怎么會是他呢?”
李滄行沉聲道:“沒準這個山中老人真的有什么邪法,可以讓這金蠶飛蠱除了害人以外,還能為他所用,直接吃是不可能的,但是若是他可以拿來煉丹或者做藥,沒準還真的能做出什么稀奇玩意出來。若非如此,這個人為何要在云南大費周章地建立這么多秘密基地,建立起自己龐大的地下勢力?卻不參加江湖爭霸呢?”
沐朝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迅速地搖了搖頭:“會不會是冷天雄使的障眼法,故意讓一個手下假扮這個什么山中老人,和我接觸,以安我心呢?”
李滄行想了想,還是擺了擺手:“不太可能,因為山中老人拿著嚴嵩的信件來找你,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當時的冷天雄連魔教教主都沒當上,哪有資格做這些事情?再說了,魔教的勢力在三十年前就已經很龐大,雖然沒有進入中原,但在云南這里建些秘密基地,山洞之類的,易如反掌,又何必要轉托沐王爺來做這件事呢?”
沐朝弼笑道:“確實是這個道理,聽你這么一分析,還真有可能是這山中老人跟萬蠱門主勾結在一起的呢。”
李滄行的兩道劍眉不自覺地又扭到了一起,眉頭緊緊地鎖著,他心中所想都隨著他的口齒啟動說了出來,他心中很清楚,在這件事上,暫時是可以和眼前的這個沐朝弼合作的,此人智謀不錯,又對云南一地情況很了解,跟他商量此事,絕對是有益無害。
李滄行想了一會兒,開口道:“這個山中老人的來歷,沐王爺可有辦法能查清楚?他第一次見你,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你能再回憶一下嗎?”
沐朝弼雙眼中精光閃閃,仔細地想了半天,才開口道:“我記得是三十多年前,嘉靖五年的事情,因為當時剛剛經歷了大議禮的事件,當時我還只是黔寧王世子,王位是由我父王坐鎮,可是那一年的八月十三,正好是我的冠禮之日,就在這一天,那個山中老人找上門來,所以我記得清清楚楚呢。”
李滄行輕輕地“哦”了一聲:“這還真是巧了,怪不得沐王爺記得這么清楚呢,這個山中老人就這么大搖大擺地直接來了府上?”
沐朝弼搖了搖頭:“當然不是,當時我剛剛行完冠禮,那一天。云南全省的苗族頭人,還有漢族高官們全都到場。王府內好不熱鬧,父王親自把成人的冠冕加在了我的頭上。并給我表了字,當時賓主盡歡,正在歡飲呢,這時候突然進來了一個在外面看門的管事,拿了張貼子給父王,因為我們沐王府在云南是首屈一指的顯貴,而且早早地邀請了各位貴賓,按說所有人都到場了,可是這個人。卻是我們沒有邀請的。”
“當時的父王看到這個拜貼的時候還很不高興,說了句怎么會有人不請自來,還怪那個管事不懂規矩,壞了大家的酒興,可是當父王一看到這拜貼時,馬上臉色就變了,當即就跟所有的客人們說有要事失陪,匆匆地去了后堂,當時由我臨時在前面主持宴會。可是沒過多久,父王又把我給叫了過去。”
“我原以為會到書房或者會客廳議事,可沒想到管家直接帶我出了后門,后門那里停了一輛做工非常考察的馬車。車邊站著幾個護衛隨從,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而車里顯然是有兩個人。但說話的人卻只有一個。”
李滄行心中一動:“真的是兩個人嗎?沐王爺如何得知的?”
沐朝弼微微一笑:“那里面是兩個人的氣息,我能感知得到。而且映在車窗上的影子也是兩個人。我當時見了父王站在馬車邊的時候,還有點生氣。想這來客實在是好大的架子,就算是皇帝,來我云南沐王府時也不至于自己坐在車里,卻讓父王站在一邊,當時我就忍不住想要上前理論,卻被我父王拉住,他給我看了那信件,是嚴嵩嚴閣老寫的,要我們好生接待這個不速之客。當時那人自稱山野狂人,說是初來云南,想要找些落腳之地,要我父王幫他安排。”
李滄行搖了搖頭:“嚴嵩也不是皇帝,不過當時是內閣次輔罷了,你父王為什么要這樣對他低三下四的?”
沐朝弼嘆了口氣:“這是因為我父王在大議禮時,站在了當時的內閣首輔楊廷和一邊,而當時的大議禮以皇上的大獲全勝而告終,楊廷和本人黯然辭官歸隱,而帶頭鬧事的他兒子楊慎,則和幾百名官員一起,被免官流放,當時的官場上是一片恐慌。”
“即使是我們沐家這樣世襲的王爺,因為在這件事上站錯了隊,也很擔心皇上會借此免掉我們的王位,所以對于朝中新貴嚴嵩,自然是百般巴結,不敢得罪,何況來人只不過想在云南建十幾處住所,這對我們來說是小事一樁。所以我父王當場就應了下來。”
李滄行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事情,眼中神芒一閃,繼續問道,“沐王爺,那巫山派掌門林鳳仙,帶著太祖錦囊前來云南,收服滾龍寨和扣虎塘,是在哪一年?”
沐朝弼微微一笑:“巧得很,也正是在這一年,跟這山中老人上門只隔了幾個月的事情。后來我才知道,林鳳仙在寧王起兵失敗后就惶惶不可終日,她參與了謀反之事,生怕朝廷不會放過自己,于是想到了偷這太祖錦囊以自保的辦法,只是她偷到錦囊之后,勢力薄弱,又不敢在巫山派久留,于是躲到這云南。”
“正好林鳳仙碰上我們剿滅滾龍寨,情急之下,她便取出了太祖錦囊,當時帶兵攻寨的人正好是我,看到這太祖錦囊后,還不知真假,特意把我父王請了過來,父王知道這太祖錦囊的來歷,于是就和那林鳳仙握手言行,默許她保護這云南的幾處山寨,一直到了幾年前巫山派被滅,屈彩鳳下落不明,我們才對這滾龍寨和扣虎塘下手的。”
李滄行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這就是了,這就是了。”
沐朝弼看著李滄行的表情,有些奇怪:“這就是什么?”
李滄行哈哈一笑,說道:“這個山中老人,應該是嚴世藩的一個老相識了,他來這云南,是不甘失敗,想要東山再起,他應該很清楚萬蠱門的底細,所以他一早就做了打算,要你建了那些秘密基地,只怕這些基地經過了他的改造之后,早就成為了萬蠱門主偷偷煉蠱的地方了!”
沐朝弼吃驚地說道:“這怎么可能呢?那些地方我明明知道,他還敢讓沐杰在這些地方煉蠱?”
李滄行嘆了口氣:“這就是此人的高明之處了,他明知沐王爺你清楚這些地點,可是你不會去查這些地方的,所以他就暗中把這些地方加以改造,比如那個附近的鏡湖小筑,王爺你在湖心建了一個小宅院,可是他卻在湖底鋪了許多銅管,建了鏡屋,還不知用了什么妖法邪術,可以遠程通過煙霧來跟進入屋中的人對話,由此可知,只怕他在其他的那些地方,也早已經經過改造,必然是有些地方被他弄成了煉蠱的基地,供那萬蠱門主使用的。”
沐朝弼半晌無語,久久,才嘆道:“此人真的是智計無雙,本王甘拜下風。那么李大俠,這人明明自己和萬蠱門主才是真正的勾結,卻要這件事推到我身上,還叫你來找我問話,實際上就是希望你殺了我報仇,這又是為何?”
李滄行冷笑道:“這正是此人的歹毒陰險之處,他明知我來云南,一定是多少掌握了一些線索,那萬蠱門主出身云南,而能庇護他的也只有沐王爺,所以他把此事告訴我,讓我來找你質問,而你也同樣想從我身上得知那太祖錦囊之事,只要我們雙方稍有不慎,就是會拼個你死我活,若是我失手殺了王爺,那萬蠱門的秘密,只怕就會永遠地隱藏下去,再也沒有線索了。”
沐朝弼恨恨地說道:“好狠的毒計。李大俠,幸虧你智計過人,識破了奸人的毒計,才不至于鑄成大錯,現在怎么辦?”
李滄行點了點頭:“沐王爺,只怕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這回那個山中老人還有萬蠱門主之所以沒有對你下毒手,就是因為要利用你的死,來打消掉我追查的線索,讓我死心,如果他們知道了你我現在已經消除了誤會,成了朋友的話,只怕會對你使出更陰險的毒計,比如讓嚴世藩上報朝廷,說你多年來一直暗中勾結萬蠱門,圖謀不軌,那你就會非常被動了。”(